朱葉
摘要:少城公園是成都市的第一個公園,也是民國尤其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成都街頭文化的匯集之處。公園在民國時期就是市民聚會、游樂、品茗和教育場所,形成了一種獨有的公園文化。而在各種新型媒介出現(xiàn)之后,公園的文化在新媒介的影響和刺激之下,在戰(zhàn)時期間產(chǎn)生了新的呈現(xiàn)形式,并形成了地方聲音與國家聲音的“統(tǒng)一”
關鍵詞:公園文化;茶館文化;人民公園
一、民國時期少城公園的聲音與空間特質
成都乃“天府之國”,成都平原歷來就是一個物產(chǎn)豐富、人口聚集的所在。少城公園之由來,與舊成都的城池命名直接相關,成都城墻建設原有大城和少城之分,早在公元前311年秦惠王時,成都便有太城(亦稱大城)和少城(亦稱小城)了。少城基地系清代在成都大城西南處另建的小城,作為"八旗"營地,專供滿洲和蒙古人居住,這就是后來的“滿城”,少城公園由于當時地處少城范圍而得名。少城公園乃成都市的第一個公共公園,是成都將軍玉昆請成都勸業(yè)道周孝懷設計建成。在此之前,成都市民的主要活動空間為街頭與茶館。
“奔走于赤日黃塵之中,形神俱疲,急欲得一游目騁懷之處,博取片時愉快,殊戲院早已捆商,茶社一均漲價,即我七千萬同胞共組織之公園,亦為一銅元所限,不得享自由出入之權利,我何人斯,而能堪憂”。(1)
這段話出自1915年成都勞動總會代表向少城公園管理者提出發(fā)放優(yōu)惠券的申請書之中,原因是公園擴展之后,引入金水河之水,繞鶴鳴茶社、荷花亭東流入半邊橋。(2)一時間,市民紛紛涌入,而學生則可以免費參觀。這個做法引發(fā)了市民的強烈不滿,并成為市民與公園門衛(wèi)的爭執(zhí)根源。成都勞動總會則向公園發(fā)起了優(yōu)惠券申請,認為政府公園所有人都可以免費入內,要求公園發(fā)放優(yōu)惠券使得勞動工人可以免費進入公園進行休息和游玩。少城公園建成之后的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成都傳統(tǒng)的街頭文化是喝茶與聽戲,因此,茶館在公園之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四川是中國歷史上形成茶葉集貿市場最早的地區(qū)之一。早在西漢時期,蜀人王褒寫的《僮約》一文中,就記載了巴蜀的制茶、烹茶、賣茶文明。四川的茶館遍布城各地,而以成都茶館之多,歷史悠久,首推第一。解放前的成都茶館是商賈云集、物資貿易、行情交流的重要場所。茶館文化對促進各地的物資交流,經(jīng)濟發(fā)展起到了一定作用,同時也是社會各界人士聚會的首選場所。
少城公園內有六個茶館,各有主顧茶客:“鶴鳴”以教師為主,鶴鳴茶社也是成都難得可以見到滲茶技術的茶社。在民國時期,具有這樣技術的人被稱為茶博士,他們右手提壺,左手腕端茶船,茶蓋、茶碗,一只手可拿幾十套,到了桌前,茶船一撤,依次放碗,同時右手滲水,左手蓋茶蓋,單手操作,雙手配合,動作利索,一氣呵成。這些滲茶高手,提壺能從兩尺多高逐漸降低向茶碗里沖開水而不溢(又叫滲冒兒頭),點滴不濺。
公園內的茶館也是眾多江湖流浪藝人的大舞臺。敲盤子的、唱荷葉的、拉二胡的、唱蓮花鬧的、大金錢板的、耍小魔術的各色流浪藝人紛紛進入茶館,敲動簡單的樂器,在適合的地方開始演唱。每當唱完一段扎板,多少不拘,任憑各桌茶客施舍。公園內的茶館也是民國時期民眾娛樂休閑的地方。茶館中評書藝人用木板搭建兩公尺長,一公尺多寬一小臺,臺上放一小桌,栓上桌圍,用來講評書或演唱曲藝。講評書的事先掛上所講內容,如《三國演義》、《水滸傳》、《紅樓夢》、《西游記》、《七俠五義》等等。桌上放一小木方(又名驚堂木,戒方),每到晚上,茶館內擠滿了老老少少、“三教九流”的聽眾。說書者戒方一拍。全堂鴉雀無聲,只有那說書者說到精彩處往往故意停下,端起盤子收錢,多少隨茶客意。有時候茶館則把說書人的錢加在茶錢內,既能保證說書人的收入,也使茶館生意
興隆。(3)
二、新媒體與成都市少城公園的空間特質演變
至30年代初期,萬春茶園為了招徠更多民眾擴大生意,改建為“大光明電影院”,同時在公園中播送川劇名角的唱片,聞者無不駐足。(4)而公園的空地與游人游覽通道,一直是街頭藝人的賣藝場所,不僅有演把戲的,還有許多耍猴的、賣藝的、打花鼓的,成為成都街頭文化又一集中展示場所。成都佛學社也利用公園作為每周三講經(jīng)的場所,公園還為此興建了一座法堂供其使用。(5)作為傳統(tǒng)文化的匯集所在,少城公園也成為了傳統(tǒng)空間話語權占據(jù)主導的場域。在一位當時文人的描寫之中,少城公園常常舉辦畫展,“列三十余幅大軸,分風景、人物兩樣”,其中一個作畫的“賀君曰,外人曲線裸畫,失本無教,不知宮畫之本,本之軒轅,以生動教人,非淫幅也”。不僅如此,30年代初期開始連國術館的武術比賽也從青羊宮轉移到了少城公園,舉辦的國術比賽會又稱打手,深受民眾喜愛。(6)
然而,隨著國民政府決心在地方上通過媒介的手段控制地方文化的開始,公園的文化形態(tài)開始發(fā)生了變化。公園空間形態(tài)的改造顯然是由聲音源頭的控制開始的,新型信息技術的出現(xiàn)很快將帶有“新”的力量覆蓋公園。1935年7月,成都市政府將成都市通俗教育館、成都市立圖書館改為市立民眾教育館,館址便設立在少城公園。成都市民眾教育館的工作內容十分豐富,涉及到民眾社會活動的方方面面。既有民眾喜歡的各種體育運動、民眾學校每天開班,參與者甚至有“公園小販及館內佃戶”,也有歌詠比賽、漫畫展覽等民眾參與度高、參與性強的活動。(7)而傳統(tǒng)的項目仍然有部分繼續(xù)開展,如每年的菊花展,“八十八朵朱喻支,二十朵賞春花圃歡盆,三十余種其他尚多花種”,均在展覽中擺出。(8)
成都市民眾教育館的受教育民眾數(shù)量每日均能達到百余人,且多數(shù)為文化程度較低的城市居民。因此,戰(zhàn)時如何在這些民眾之中迅速的“提高民氣,鼓舞斗志”,成為民教館的工作重心。而“電臺播音功能至大用之宣傳主義國策,收效必宏”,(9)故而播音教育成為戰(zhàn)時成都市民眾教育館的中心工作之一。隨著播音教育的集中舉行,少城公園也成為了民眾集會的中心。不僅進步團體的演講、集會和募捐會選在此地,連國民政府的諸多大型活動也在少城公園舉行。傳統(tǒng)的聚會開始受到了限制,自由集會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播音節(jié)目播出之時的升旗儀式和集合聽講。由此,公園之內的自由空間聲音與形態(tài),開始從屬于國民政府推行的統(tǒng)一聲音之下。
三、結論
段義孚認為:“經(jīng)驗是一個適用于各種模式的應用術語”,一個人可以通過經(jīng)驗了解現(xiàn)實,并建構現(xiàn)實。(10)“經(jīng)驗導向了外部世界,由感受和思想結合而成”,而“地方是一種物體,地方和物體定義了空間”(11)。加拿大學者R.Murray Schafer則將聲域定義為“聲音的環(huán)境”,這個環(huán)境既包括實在的環(huán)境,又涵蓋抽象的建構,比如音樂作品、唱片等。同時,這也是一種理解世界的方式:這既是一個世界,也是為了理解這個世界而形成的文化。從戰(zhàn)時國民政府試圖進行精神動員開始,少城公園傳統(tǒng)的聚會開始受到了限制,自由集會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播音節(jié)目播出之時的升旗儀式和集合聽講。由此,公園之內的自由空間聲音與形態(tài),開始從屬于國民政府推行的統(tǒng)一聲音之下。
注釋:
《成都勞動總會代表等請?zhí)亟o公園優(yōu)待券理由書》,《四川公報》第五冊,1915年9月版,第41頁
譚明禮:《錦城舊話之二少城公園》,《龍門陣》,1995年第5期,第10頁
譚明禮:《錦城舊話之二少城公園》,《龍門陣》,1995年第5期,第10頁
《少城公園茶館進行改建》,《新新新聞》1931年7月15日,第2版
《少城公園佛學社講經(jīng)啟事》,《新新新聞》1934年8月9日,第2版
《八日起少城公園看打手》,《新新新聞》1935年7月18日,第1版
《成都市民眾教育館活動情況表》,成都市檔案館,全宗號0033,目錄號0001,案卷號0071
《少城公園菊花會昨開幕》,《新新新聞》1936年10月29日,第2版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成都行轅政治部公函》,成都市檔案館,全宗號0033,目錄號0001,案卷號1245
段義孚:《空間與地方——經(jīng)驗的視角》,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年2月第一版,第6頁
Michael Oakeshott, Experience and Its Modes, Cambridge at the University Press,1933,P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