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羅敷之好

沈曉堅

[摘? 要：《陌上桑》這一樂府民歌，講述了羅敷嚴(yán)詞拒絕使君調(diào)戲的故事。此詩廣為流傳，主要是成功塑造了秦羅敷這一“好”女形象;羅敷之好，好在外貌的嬌美，好在內(nèi)心的高尚，更好在她是人們理想的寄托。

關(guān)鍵詞：樂府民歌;秦羅敷;忠貞;機智;浪漫主義]

漢樂府，古代民歌的又一次大匯集，開創(chuàng)了詩歌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的新風(fēng);可分為郊廟歌辭、鼓吹曲辭、相和歌辭及雜曲歌辭四中不同的類型。其中相和歌辭是樂府中的精華，集天地之精華，在百姓中廣泛傳唱，《陌上桑》則是其中之一。

《陌上桑》這一樂府民歌，塑造了一個“好”女羅敷，講述了羅敷嚴(yán)詞拒絕使君調(diào)戲的故事。這個故事很簡單，但卻倍受人們喜愛，詩中秦羅敷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全詩一句“秦氏有好女”總領(lǐng)全篇，用一個“好”字總起了羅敷的所有優(yōu)點;好，在《古代漢語字典》里解釋為：容貌美，還可以引申為“美好、健美、健康”等意。那么，羅敷究竟好在什么地方？

首先，出身環(huán)境的美好，正如荀況在《勸學(xué)》中所言“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薄叭粘鰱|南隅，照我秦氏樓”，羅敷住的地方秦氏樓，是太陽一升起就照耀到的地方，一個光明的環(huán)境自然孕育了一個內(nèi)心純凈的女子，羅敷從這一出場自帶光芒。再來看羅敷的名字，秦羅敷在古代為美女的代稱。前兩句敘說了住所美，名字美。而且羅敷并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姐，這是一個勤勞的姑娘，“羅敷喜蠶桑，采桑城南隅”。羅敷喜歡養(yǎng)蠶，經(jīng)常到城南邊去采桑。她的生活單純而又快樂，前提是羅敷的身體是健康的，并不像紅樓夢中的林黛玉“行動似弱柳扶風(fēng)”，更不似薛寶釵心冷圓滑。年齡上，此時的羅敷”“二十尚不足，十五頗有余”，我們可以聯(lián)想到《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氓》那句“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沃若，新鮮潤澤的樣子，用“沃若”一詞來形容羅敷再貼切不過了。不僅如此，羅敷還心靈手巧，“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她提的籃子是用青絲做的絡(luò)繩，籠鉤則是用桂樹枝做的，宋洪興祖《楚辭補注》卷一中注云：“舟用桂者，取香潔之義”，可見，青絲、桂枝取其精美香潔，此處欲美其人故美其物，通過描寫用物之美，來烘托這些用物的主人羅敷之美。

羅敷的美貌呢？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接下來詩中沒有直接描寫羅敷的美貌，而是環(huán)顧左右而言他。作者采用的是側(cè)面描寫的手法，羅敷究竟有多好呢？好的結(jié)果是“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鄙倌晗矚g，故意整理自己的帽子想要引起羅敷的注意。“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弊髡哌x取了勞動人民的代表，只因羅敷太美，耕地和鋤地的人都忘記了自己所要干的活了。第一段結(jié)束，一千個讀者一千個哈姆雷特，那么我們也可以說一千個讀者一千個羅敷。羅敷美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在你的心中可以是你朝思暮想的鄰家姑娘，也可以是你難忘的初念，更可以是你一見鐘情的女子。羅敷的美并不具體，其美因人而異，可以讓讀者最大限度的發(fā)揮自己的想象，恰如繪畫中的留白藝術(shù)。

秦羅敷如果只是好在容貌，好在年輕，那本詩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全詩通過前半部分的鋪墊，引出了上層階級的代表，好色之徒使君，使君與羅敷的對話，真正展現(xiàn)了羅敷之好，好在靈魂，好在不慕權(quán)貴，好在忠貞，好在機智。

羅敷之好，好在忠貞。面對使君的無禮調(diào)戲，羅敷不畏權(quán)貴，態(tài)度堅決的回應(yīng)：“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庇?，在《古代漢語詞典》里解釋為：愚蠢。羅敷直斥太守為愚蠢之人。使君，何許人也？漢時稱刺史為使君，地位相當(dāng)于古代的諸侯，乘坐五匹馬拉的車;天子則是六匹馬拉的車。詩中“五馬立踟躕”一句正可以突出使君身份的尊貴。然，如此尊貴的使君卻與前面的平民百姓“少年”“鋤者”“犁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少年、鋤者、犁者對于羅敷之美只是一種欣賞，反映的是漢代普遍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的一種心態(tài)，羅敷猶如一朵嬌美的花朵，那他們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欣賞，其行為沒有絲毫的越禮和冒犯，相較之下，使君行為齷蹉，思想骯臟。作為堂堂太守，竟不如鄉(xiāng)野之民知書守禮，面對羅敷這一美女，先是打探羅敷的年齡，進(jìn)而直接詢問羅敷是否愿意跟他一起，此處也反應(yīng)了高高在上的上層階級強搶民女的惡劣行徑。

羅敷之好，好在機智，好在不卑不亢。最后一段為語言描寫，全為羅敷夸耀自己的丈夫之辭。有讀者認(rèn)為此段是累贅，但沈德潛曾稱賞說：“末段盛贊夫婿，若有章法，若無章法，是古人人神處?！贝硕尉烤埂吧瘛痹诤翁?？此段運用浪漫主義手法，對無禮之使君進(jìn)行了有力的嘲諷。羅敷是如何回?fù)舻哪兀课曳蚓寰筒饺胧送玖耍龠\亨通，步步高升，現(xiàn)已任“專程居”一職;使君是五馬座駕，我羅敷的夫君可是率領(lǐng)千軍萬馬之人，極力渲染夫君的威嚴(yán)。不僅如此，我的夫君也是個美男子，“為人潔白皙”，古人以面白者為尊貴之人，“鬑鬑頗有須”，有胡須之人為美男子。“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是形容夫君走路的姿勢，通過細(xì)節(jié)描寫刻畫了夫君性情的沉穩(wěn)，不會像使君一樣唐突無禮。而且在太守府中，數(shù)千人都認(rèn)為我夫君儀表堂堂。羅敷言下之意為使君和我的夫君相比差遠(yuǎn)了，秦羅敷明夸夫婿，實則對使君的無禮進(jìn)行了一一回應(yīng)。這就是羅敷的機智。

試問在封建社會中，當(dāng)官僚惡霸強搶民女之時，多少百姓妻離子散，任人魚肉。在《陌上?！愤@一首民歌傳唱的過程中，經(jīng)過無數(shù)人的修改，不過是修改者采用了詼諧幽默的手法表達(dá)了自己對上層階級的控訴，表達(dá)了自己美好的愿望。而這一愿望就寄托在羅敷這一形象上，在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的同時，融入了浪漫主義手法，使得這一形象成為一個完美的組合。這種手法也類似于“精神勝利法。

可見秦羅敷之“好”，并不是好在她有多美，而是好在她是人們理想的寄托，一種希冀，現(xiàn)實中或許無力反抗，但即使再卑微的生命又豈能輕易被征服。羅敷之“好”，就好在她反應(yīng)了勞動人民對權(quán)貴的蔑視，好在她反應(yīng)了人們內(nèi)心深處對強取豪奪的反抗，好在從她身上人們獲得了精神上的勝利。正因為如此，秦羅敷這一集美麗、堅貞、智慧于一身的理想化婦女形象得以深入人心、代代傳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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