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芳
摘要:《女史箴圖》是東晉顧愷之創(chuàng)作的絹本繪畫作品,《女史箴圖》畫面中筆跡緊勁連綿循環(huán)超忽、設色微加點綴不求藻飾、人物形態(tài)生動,神氣完備。其不僅達到了教化作用這一目的,同時也表現出了畫家的高超技法與審美理念,因此成為后世學習和研究的典范之作。
關鍵詞:顧愷之;女史箴圖;藝術語言
一、顧愷之與《女史箴圖》
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社會政治長時間處于混亂之中,這一時期的文人和士大夫們更多沉浸于自然,文學藝術成為他們的生活之樂,他們在思想上推崇“玄學”,在玄學的影響下,漸漸出現了一種人物品藻的風氣,即人的儀表風度、內在氣質等成為品藻的主要內容,在此風氣的衍生下,人成了審美的對象,對人內在精神的重視對人物畫的發(fā)展產生了深遠影響。同時期佛教的陸續(xù)傳入和道教的發(fā)展,寺廟道觀的建立使人物壁畫得以涌現,這一時期的人物畫也隨之興盛。
顧愷之在此背景下應運而生。顧愷之從小師從名畫家衛(wèi)協,在青年時期就表現出了極高的繪畫才能,相傳他二十歲左右在建康曾作《維摩詰》壁畫,轟動一時。顧愷之的成就在現如今看來仍然十分顯著,他吸取了漢魏以來民間繪畫和士大夫畫的精髓,再融合自己的美學,通過精湛的藝術手法表現出了新的繪畫高度,加上他提出深刻的美學理論,皆對傳統(tǒng)中國畫的發(fā)展有重要的指導和促進作用。可惜顧愷之的作品幾乎都流失在了歷史長河里,目前遺存的《女史箴圖》《洛神賦圖》和《列女仁智圖》等,卻也均被證實為后世摹本。
本文在此淺談《女史箴圖》作品內容及畫家所體現的藝術手法和美學思想,從而對顧愷之和《女史箴圖》作品的藝術性達到一個更深的認識。
《女史箴》源自晉張華寫的一篇文章。張華以“女史”的口吻,寫了這一篇《女史箴》諷諫賈后,意在勸誡封建女子要修養(yǎng)德行。顧愷之根據文章作畫,以早期的橫卷形式再現了《女史箴》的內容,從《女史箴圖》的整個畫面可以看出他的匠心獨運。
首先,顧愷之裁選了最能描繪文本內容的故事情節(jié),又分別選取張華原文文字題配作為圖像的注解,一文一圖,這種形式使整幅圖的敘事情節(jié)都能得到分別的展現又起到了整體統(tǒng)一的作用。其次,顧愷之在畫面表現中有的通過寫實,有的比喻襯托,主要是為了更好地表現故事情節(jié),塑造出符合文本的形象,最終達到表明主題——實現“成教化,助人倫”規(guī)勸封建女子遵循道德規(guī)范的繪畫目的。最后,《女史箴圖》的整幅畫面用筆細勁連綿,人物衣裙隨其動勢飄飛,面容神情塑造生動傳神,設色簡單典雅,秀氣柔潤,整幅畫人物形象高古,氣勢飄逸,體現出了畫家豐富的藝術語言和審美理念。
二、《女史箴圖》的藝術表現
(一)用筆——緊勁連綿,循環(huán)超忽
線條是中國畫藝術語言的重要表現之一,線條的塑造往往對中國畫作品的成敗優(yōu)劣有重要的決定作用。
顧愷之在《女史箴圖》中的線條被稱為高古游絲描,這種勻稱圓潤如春蠶吐絲般的線條包含著畫家自我的情感表現,其通過疏密、長短、緩急、轉折起伏等等變化在畫面中十分生動地傳達了人物的神態(tài)動勢,塑造了不同的人物形象,使作品畫面充滿了生動的氣韻,神滿欲出。正因為顧愷之對線條的精湛運用,才使得顧愷之所塑造的形象能夠“全神氣也”。
(二)設色——濃色點綴,不求藻飾
顧愷之對《女史箴圖》的設色追求典雅,整幅畫面中的顏色只用了朱砂加以點綴,或多,或少,鮮艷的顏色分別點綴于女性服裝飾品上,不僅體現出了女性形象的優(yōu)雅勢態(tài),也給畫面增添了很多生動活力,統(tǒng)一的色調也讓畫卷前后相交呼應,使整幅畫達到了“神氣完足” 的境地。
三、《女史箴圖》的意蘊
(一)以形寫神
魏晉時期對人物內在精神的品藻,對顧愷之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審美理想和思想追求,他由此提出了“以形寫神”的觀點。所謂“以形寫神”,就是畫家在深入觀察感知客觀對象后,通過自己的藝術語言提煉客觀對象的外在形態(tài)特征、神情特點等,然后在畫面中表現出來客觀對象的內在精神實質,從而使人物畫作品達到“傳神”效果。顧愷之描繪的宮廷人物形象和生活情節(jié),都來源于他自身對生活的體驗和觀察,這些形象既有對物象的客觀描寫,又融入了畫家自身對物象的提煉與再創(chuàng)造。
顧愷之的美學思想里提出人物形象能夠傳神的心得,最主要是通過人物的“阿堵”即眼睛來體現的。顧愷之認為,人的四肢美丑和傳“神”的關系不大,傳“神”就表現在人物的眼睛中,正如魏劉邵在《人物志》里提到的“怔神見貌,情發(fā)于目”,人的雙目表現出人物的心神氣質,對人物的傳神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此外,顧愷之在自己的繪畫創(chuàng)作中,還通過對畫中人物動勢的安排、穿著服飾的走向,甚至突出人物某種特征來實現傳“神”的目的。如《女史箴圖卷》的第一段“馮媛當熊”,畫面中馮婕妤看似身形嬌小,娉婷柔美的樣子,但她挺身向前伸手作擋熊的動作勢態(tài)、衣紋隨氣勢舞動,面對黑熊目光篤定、凜然不懼的神情,這些充分地體現出了人物形象的高尚內在,也就是畫家想傳達的人物形象的“神”。
(二)悟對神通
顧愷之在人物畫創(chuàng)作方面非常注重對人物的寫實,在他的美學思想中有對眼神的高度追求即“悟對”,他相信悟對才能使“神”傳達到位。而要達到悟對的效果,首先是對眼神的寫實,通過對人物眼神的特征提煉描繪出來,能夠最大限度傳達出該人物的內心世界,畫面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則通過眼神的悟對交流來傳達,最后才能滿紙神韻。如班婕妤辭輦時沉靜自然的眼神回應著漢成帝面向她露出的不解思索的神色,這種眼神的實對與悟對也營造了空間距離的感覺,使看畫者如深處其中;再如“歡不可以瀆,寵不可以?!币欢沃?,畫家表現了男子回眸擺手相拒,女子卻步茫然訝異的神態(tài),一回一望,畫家利用這種眼神的交匯自然地傳達了勸誡主題;再有 “女史司箴,敢告庶姬”也特別明顯地強調了眼神的悟對,女官對面的兩位婦人之間形成悟對的關系,其中一個轉身看向另一個,似是剛聽了史官的勸誡內容,兩個作交談狀。顧愷之通過悟對的手法不僅表現出畫面上人物之間的空間情節(jié)關系,也傳達著人物自身的性格特征,這體現著顧愷之極高的美學修養(yǎng)與繪畫技能。
四、結語
顧愷之的《女史箴圖》無疑體現著兩漢以來的人物畫創(chuàng)作水平的高峰,其不僅達到了教化作用這一目的,同時也表現出了畫家的藝術語言與審美理念,實現了集教化與審美為一體。首先,《女史箴圖》是顧愷之對人物畫優(yōu)良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展,其上承漢畫遺風,如畫中人物形象臉形大多較豐圓;但又有女子身材苗條,臉形略趨細長清瘦,因此有了向南朝“秀骨清像”發(fā)展轉化的表現。再次,《女史箴圖》體現了顧愷之高超的繪畫技法,他那“春蠶吐絲”般的線條和“行云流水”般的用筆塑造了畫面的生動形象,而以朱砂微加點綴更使畫面統(tǒng)一和諧又顯得鮮活。最后,《女史箴圖》是顧愷之美學思想的現實呈現,其所繪的人物追求“以形寫神”的效果,強調了悟對傳神的作用,使得人物畫的品評也因此有了新的方向和要求。
總之,《女史箴圖》不僅是藝術家顧愷之的佳作,也是中華藝術的瑰寶。它是顧愷之繪畫理論、風格及技巧的充分展現,也是魏晉時代審美品格和精神的代表,因此成為后世不斷研究和學習的典范,可以說它不僅僅教化著“古人”,也在教育著“今人”。
參考文獻:
[1]袁有根,蘇涵,李曉庵.顧愷之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
[2]張丹.淺析《女史箴圖》與顧愷之的美學思想[J].藝術品鑒,2017(12Z):5-6.
[3]樊波.中國人物畫史[M].南昌:江西美術出版社,2017.
[4]蘇醒.《女史箴圖》的風格與來源——兼論魏晉南北朝人物畫的兩大脈絡[J].湖北美術學院學報,2018(4):11-17.
[5][魏]劉邵.人物志[M].北京:紅旗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