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動畫《小飛象》改編真人版電影得失評述

張慧

近些年來，迪士尼將其經(jīng)典動畫電影改編成真人電影的腳步愈加頻繁，在轟轟烈烈的改編大潮中，有2014年上映的《沉睡魔咒》（Maleficent），2017年上映的《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the Beast），2015年上映的《灰姑娘》（Cinderella）以及2018年上映的《胡桃夾子和四個王國》（The Nutcracker And The Four Realms ）等，除此之外，迪士尼的其他經(jīng)典動畫的真人電影改編計劃也都已經(jīng)提上了日程。近期上映的《小飛象》（Dumbo）就是迪士尼動畫電影改編真人電影計劃中的一環(huán)。本文將基于《小飛象》改編的成敗得失，進而探討其對動畫改編真人電影的創(chuàng)作啟示。

一、成：基于共情的治愈性與現(xiàn)實性

此次真人版《小飛象》的改編有不少還原之處，也秉承一貫的迪士尼影片的主旋律，擁有感動人心的治愈力量。那么本次《小飛象》的成功之處在哪呢？筆者主要總結(jié)了如下四點：

（一）迪士尼電影打動人心的永恒三要素“真、善、美”的有效傳達。就像歷來迪士尼希望傳遞給觀眾的理念一樣，多年來迪士尼一直致力于向觀眾傳遞人性的真、善、美，而迪士尼電影中的動物類主人公也無一不在擬人化之后被賦予了同樣的品質(zhì)。或許有理論家會認為真、善、美的傳達只適合出現(xiàn)在兒童類的低幼作品中，但放眼古今中外，真、善、美的力量來自人類的內(nèi)心，是人類內(nèi)心所向往的一種光明的力量，就像習近平總書記在2014年10月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明確講到的“用光明驅(qū)散黑暗，用美善戰(zhàn)勝丑惡，讓人們看到美好、看到希望、看到夢想就在前方”一樣，這正是藝術(shù)作品傳達的真、善、美所能帶給觀眾的精神鼓勵，也是迪士尼之所以能夠在戰(zhàn)火紛亂的上個世紀成功影響世界的原因之一，觀眾總是期望大圓滿的結(jié)局，對于大圓滿的期待是一種來自人類內(nèi)心的渴望，觀眾會因之得到幸福感。

雖然劇本敘事上存在硬傷，我們?nèi)匀粫恍★w象第一次飛行、與媽媽分別、在馬戲表演中遭遇危險等經(jīng)歷而感動、傷心和揪心?！肮睬槭且环N與生俱來的力量，它從祖先那里傳承下來，并賦予我們生活的能量，方向和目的”，“我們自己能鏡映出外部世界告訴我們的自我價值。隨著我們不斷成熟，思維腦逐漸掌握情緒腦，我們會逐漸想去給予我們曾被給予的東西，把我們自己感受到的信任、信心和愛再鏡映給這個世界”[1]?！缎★w象》同許多其他動物類電影一樣，在敘事策略上采用的是共情的手法，通過共情，人類得以理解并對動物主角們的經(jīng)歷感同身受。另一方面，共情是可以在后天環(huán)境中培養(yǎng)的，這就突出了這類作品對于兒童與青少年的作用，“與有愛心和專注的人之間的早期互動經(jīng)驗，能溫柔地呵護和加強產(chǎn)生共情的神經(jīng)回路，這樣能防止我們情緒的劇烈波動。相反，跟憤怒、暴力或忽視型養(yǎng)育者之間的重復互動會讓一個人發(fā)出或接受共情的神經(jīng)通路發(fā)生短路”[2]。我們不能說迪士尼的這類作品能夠完全替代與家人朋友的互動，但絕對可以提供一些供此類人群學習的參考價值。

（二）配樂及歌曲配樂參與劇情敘事，結(jié)合完美。劇情中小飛象與媽媽分別以及小飛象第一次在劇場中飛起的配樂都與劇情結(jié)合得十分完美，每一次都給予觀眾極大感動，此外還有馬戲團的美人魚扮演者演唱的歌曲與劇情結(jié)合，起到了很好的渲染氣氛的作用?！案枨魳繁容^直白的描述了故事的發(fā)展，伴奏音樂和主題音樂則是根據(jù)節(jié)奏的變化從側(cè)面來表現(xiàn)故事發(fā)展的情況、環(huán)境的變化以及人物內(nèi)心的活動?！盵3]在此點上，《小飛象》是成功的。

（三）影片在當今具有現(xiàn)實意義，即宣傳拒絕動物表演。2018年3月19日，最后一頭雄性北方白犀牛去世，這個事件又為人類敲響了一次警鐘。在保護野外動物種群的基礎上，在各大動物園，卻還存在著違反動物天性的動物表演，這就是《小飛象》在新時代的意義——宣傳反對動物表演。事實上，影片《小飛象》在歷史上的原型結(jié)局凄慘，而影片中的“小飛象”則最終得到了一個完美的結(jié)局，即和媽媽一起返回了出生地，回到了象群之中。

（三）《小飛象》的情感重量，也是影片最重要的一點。影片其實可以被總結(jié)為兩個家庭的故事，是兩個破碎的家庭重新獲得幸福的故事。兩對家庭分別是小飛象和小飛象的媽媽、兩個小孩子和他們的爸爸。我們可以看到故事最初，小飛象出生后和媽媽分離，而兩個小主人公的爸爸則因為戰(zhàn)爭而被召入伍，回來后妻子已經(jīng)去世，而自己也已經(jīng)變成了殘疾人，兩個孩子在沒有父母照顧的情況下早早學會了獨立。在影片最后，兩個家庭最終獲得幸福，小飛象得以和媽媽重聚，回到族群的聚居地；而人類家庭這邊，兩個孩子也找到了他們的“新媽媽”，破碎的家庭得以重新完整。共情驅(qū)使我們對于小飛象和媽媽的分離感到痛苦不已，為小飛象媽媽的處境和即將遭遇的不幸感到擔心，感染我們的正是影片所傳達的來自家庭的情感力量。

二、?。狠斨閼?，敗于劇本

作為一部由經(jīng)典動畫電影改編而成的真人電影，《小飛象》上映之后的票房和口碑并不是非常理想，綜觀《小飛象》真人版電影的內(nèi)外情況，可以總結(jié)為以下原因。

首先，原版《小飛象》上映于1941年，時間太過久遠，作為現(xiàn)今票房生力軍的年輕一代中大部分人對于“小飛象”的形象幾乎都是缺乏情懷的，觀眾當中很多人在今年電影上映之前根本沒有看過動畫版的《小飛象》，甚至都不知道“小飛象”這個經(jīng)典迪士尼角色，因此，要觀眾出于懷舊的目的去為影片買單的話，幾乎是不太可能的。由此我們反觀前些年上映的真人改變動畫電影《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the Beast）和《灰姑娘》，情況就有不同。這兩部作品其實從劇本來看，也并未有推陳出新，以2015年上映的真人版電影《灰姑娘》為例，劇本可算得上是平淡無奇，影片幾乎完全照搬了原作劇情，但對于觀眾來說，他們對于《灰姑娘》的故事是有情懷的，因此愿意為了這種情懷而為這部電影買單，這種情況和2017年上映的電影《美女與野獸》同理。同時，與《小飛象》這種觀眾基礎不深的情況相對應的，是國內(nèi)社交媒體在《小飛象》上映之前的關(guān)注度缺失。以迪士尼近期電影《獅子王》（The Lion King）的宣傳片作為對比，《獅子王》的宣傳片在放出之后一度引爆了微博等社交媒體，轉(zhuǎn)發(fā)和播放量長時間居高不下，因此這不得不說與《小飛象》本身在國內(nèi)觀眾群體內(nèi)知名度不高有著直接的聯(lián)系。

其次，劇本創(chuàng)作上的硬傷。綜觀此次《小飛象》電影的劇本創(chuàng)作，雖然在還原動畫原作場景上頗費心思，然而卻在幾個重要的點上輸之千里。最重要的一點是反派人物創(chuàng)作的失敗。影片中的反派角色，無疑是夢幻樂園的老板德維爾，德維爾的形象在劇情后期的失智行為堪稱影片最大的敗筆。在影片中，小飛象和女主角關(guān)閉了樂園的電源，結(jié)果德維爾不顧工作人員的勸阻，一意孤行重啟電源，最終導致整個樂園陷入火災。這不得不說是極為令人疑惑的情節(jié)設置，因為維德爾本身作為一個成功人士，在電流明顯出現(xiàn)問題的情況下不顧自己的產(chǎn)業(yè)去開啟電源，對于觀眾來說，這簡直就像是突然得了失心瘋。正如羅伯特·麥基所說：“你準備把你的反面人物寫成一個無知的傻瓜，并自作自受地導致了自我毀滅，難道我們就會因此而確信善良將會戰(zhàn)勝邪惡？”[4]在一個有著正邪對抗的故事中，只有當正面力量和反面力量能夠真正相抗，才能讓正義戰(zhàn)勝邪惡的結(jié)局得到觀眾的信服，而《小飛象》中反面人物的突然失智可以說是劇中一大敗筆。與此相連的是影片后半的逃生部分的處理。在小飛象一行準備逃走的時候，追捕小飛象的人居然只有4個人，兩個保安還可以猜測是不想當幫兇的心理對主人公一行進行放水，而老板本人居然也表現(xiàn)得仿佛想要追又不想追的樣子，其實在這一部分完全可以設置更加精彩奇妙的逃生情節(jié)，使得影片后半部分可以展現(xiàn)《小鬼當家》式的高潮迭起，但可惜影片卻未能如此。

最后，靜態(tài)小飛象形象的過度真實化給觀眾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接受不良，這其實是影片最為可惜的一點。原版小飛象是非?？蓯鄣膭赢嬓蜗螅屓艘灰娋托纳H近，而真人版影片對小飛象的形象進行了真實化處理，雖然小飛象在影片中的動態(tài)一樣可愛，并且觀眾依舊會為小飛象的經(jīng)歷潸然淚下，但對于觀眾來說，靜態(tài)小飛象形象卻顯得不是那么具有吸引力，甚至有些丑陋，而并不是所有的觀眾都會去觀看小飛象的動態(tài)影像的，因此這種真實化的處理有可能會使得很多觀眾將影片與某些表現(xiàn)動物悲慘經(jīng)歷的電影聯(lián)系在一起，因而望而卻步。

三、創(chuàng)作啟示：如何逃離窠臼？

有珠玉在前的真人改編電影面臨著很多問題，翻拍更是顯得難逃窠臼，而好的翻拍必須在尊重原著的基礎上進行創(chuàng)新，因為如果不顧原著進行大規(guī)模的胡亂改編的話，勢必會引起原著消費者的不滿。當然，很多片方也可以打著炒冷飯的主意來進行翻拍，但長期的炒冷飯勢必不是長久之道，因此我們需要認真總結(jié)《小飛象》的成功經(jīng)驗及失敗教訓，借為己用。

首先，在原作的基礎上實現(xiàn)創(chuàng)新，比如敘事主體的轉(zhuǎn)變。這一種的典型例子比如《沉睡魔咒》，影片改編自迪士尼的經(jīng)典動畫《睡美人》，但是一改原著的敘事視角，真人版影片的主人公變成了原版影片中的大反派馬琳菲林，這種敘事視角可謂讓觀眾耳目一新。影片不僅重構(gòu)了在原版影片中身世經(jīng)歷缺失的大反派的形象，同時又達到了吸引對原作具有懷舊情緒的觀眾群體，可謂是非常漂亮的敘事轉(zhuǎn)變。此外，迪士尼經(jīng)典動畫《小熊維尼》也將被搬上銀幕，而真人版同樣采用了敘事主體轉(zhuǎn)變的方法，用原作劇情中戲份并不吃重的小男孩作為主角展開故事，同樣讓人十分期待。與敘事主體轉(zhuǎn)變的方法相類似的還有敘事視角的轉(zhuǎn)變和復雜化，比如2013年上映的電影《云圖》（Cloud Atlas），以不同時間線上的6個故事中的人物作為敘事主角。但這種方法的運用需要非常小心，雖然打亂正常時間線的故事排列可以造成一種吸引觀眾的噱頭，但卻會造成觀眾對劇情理解困難，稍有不慎，就可能讓影片因過于追求噱頭而在內(nèi)容編排上混亂無比，造成形式大于內(nèi)容的空洞之作。

其次，在忠于原作的基礎上大膽創(chuàng)新，如場景和元素的轉(zhuǎn)換或加入，實現(xiàn)劇情場景的“陌生化”。這一類型的例子如2016年上映的恐怖動作片《傲慢與偏見與僵尸》（Pride and Prejudice and Zombies），影片創(chuàng)意性地加上了令人咋舌的僵尸元素，于是，女主角伊麗莎白拿起了手槍，開始和僵尸對打。但在加入元素的同時，影片卻又極大程度地還原了原著，達成了原著和新元素的和諧統(tǒng)一，因此，這種創(chuàng)新不得不令人稱奇。此外又如迪士尼早年出品的《公主日記》（The Princess Diaries）系列作品，該系列作品某種程度上就是《灰姑娘》故事的現(xiàn)代變本，是將《灰姑娘》的故事改頭換面套入現(xiàn)代背景之后所產(chǎn)生的作品，與之類似的如之前大熱的《神探夏洛克》系列，在創(chuàng)意性地將福爾摩斯的故事搬入21世紀的舞臺之后，影片可謂火遍全球，此后更是拍攝了電影版登上了銀幕。事實上，如果將《小飛象》的故事搬到21世紀的舞臺上，劇本劇情也不難想象，但卻比原來顯得更加有趣味了不是嗎？

再次，采用動畫原作人物，撰寫與現(xiàn)實人物結(jié)合的全新劇本。此類代表如即將上映的《大偵探皮卡丘》（Pokémon Detective Pikachu）及早年上映的《空中大灌籃》（Space Jam）。前者將觀眾熟悉的夢寶可角色3D化，以往二次元的平面動畫形象一躍成為毛絨絨的立體形象，尤其是皮卡丘一反之前的可愛形象，反而一口大叔音，更是瞬間引爆社交媒體。同時3D角色和真實人類一起展開冒險的劇情設定，也十分新穎，因此就達成了對有懷舊情緒的觀眾和新觀眾群體的雙重吸引力。

如此，如果是一個非經(jīng)典IP的作品，該如何構(gòu)建IP經(jīng)典形象呢？羅伯特·基在其《故事》一書中總結(jié)了使劇本中的人物獲得生命的方法：“人物真相的關(guān)鍵是欲望。在生活中，如果我們感到無所適從，擺脫窘境的最快捷方法就是自問：‘我想要什么？傾聽誠實的回答，然后找到追求那一欲望的意志。問題依然存在，但是我們畢竟已經(jīng)開始解決問題了。生活中的道理在小說中也同樣適用。一旦我們明確地了解了人物的欲望——不僅是自覺的欲望，在復雜人物中，還要了解其不自覺的欲望——這個人物就獲得了生命。”[5]

結(jié)語

綜觀近些年成功的原創(chuàng)類動畫電影IP，《冰雪奇緣》（Frozen）的艾麗莎想要克服自己身上的冰雪力量所帶來的困擾，《瘋狂動物城》（Zootopia）中的朱迪想要完成兒時的夢想，成為動物警察。欲望是角色的內(nèi)驅(qū)力，觀眾也會在這一過程中期待主人公的欲望是否最終得到滿足。

在塑造主人公的“欲望”之外，是動畫類作品最重要的主人公形象的創(chuàng)造，它必須足夠強烈，能夠讓人一眼就記住，比如《瘋狂動物城》中的兔子朱迪和狐貍尼克，還有《超能陸戰(zhàn)隊》（Big Hero 6）中的治療型機器人大白，以及《馴龍高手》（How to Train Your Dragon）系列中的無牙仔都是非常成功的形象。假設以上這些作品被改變成真人作品的話，相信很多人都會為之買賬。根據(jù)成功動畫形象改編而成的真人版電影具有號召力，這一點可參照席卷全球的《變形金剛》（Transformers）系列電影，同樣是改編動畫原作將劇情拍成真人電影，影片雖然在劇情上褒貶不一，但卻難掩其票房成績，“變形金剛”這一經(jīng)典形象的深入人心和票房號召力，由此可見一斑。

參考文獻：

[1][2][美]亞瑟·喬拉米卡利.共情的力量：情商高的人，如何撫慰受傷的靈魂[ M] .中國致公出版社，2019：68，66.

[3]秦銘新.迪士尼動畫電影的兒童教育價值研究[ D ].西華師范大學，2017：45-46.

[4][5][美]羅伯特·麥基.故事：材質(zhì)、結(jié)構(gòu)、風格和銀幕劇作的原理[ M ].中國電影出版社，144，4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