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刀下的隴原非遺

張伯智

甘肅歷史跨越八千余年，是中華民族和華夏文明的重要發(fā)祥地之一，被譽為“河岳根源、羲軒桑梓”，歷史文化遺產眾多。目前，甘肅省內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各類項目共計68項，擁有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68人。本期，小編將帶著大家走近甘肅傳統(tǒng)美術領域的非遺絕技，看看非遺藝人們如何用他們精湛的技藝雕刻出大美隴原的瑰麗傳奇。

磚雕是我國獨特的建筑雕刻藝術，發(fā)展源遠流長，至少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不同歷史發(fā)展階段中的磚雕呈現(xiàn)出不同的工藝手法和風格特點，區(qū)域文化和多民族文化的個性特征也反映于磚雕藝術之中，形成了中國磚雕藝術博大精深的面貌。這其中回族磚雕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唐宋，到了元代，回族先民們所建的清真寺和墓地建筑上就已出現(xiàn)了磚雕，如元代所建的杭州真教寺大殿磚砌墻面上的伊斯蘭風格的磚雕，就顯示出回族先民們高超的磚雕藝術。明清以來，回族在吸收我國漢族傳統(tǒng)磚雕藝術的基礎上，在實踐中不斷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民族風格。

臨夏回族磚雕藝術是從漢代祠堂、墓室、宮殿等建筑物上的雕刻、畫像磚演化而來，起源于北宋，成熟于明清，能工巧匠輩出，作品多姿多彩，雕鏤精細，構圖嚴謹，立意新穎，形象生動，富于極強的想象和表現(xiàn)力，主要用于寺院廟觀和民居建筑中，既具有獨立的觀賞價值，又與整體建筑渾然一體，以景托情，幽雅飄逸，具有強烈的生活趣味，在西北地區(qū)享有很高的聲譽。

臨夏磚雕的制作工藝主要分捏活和刻活兩種，一軟一硬。捏活就是捏軟泥，即先把配制好的粘土泥巴用手工或模具捏制、搗壓成各種圖案，然后入窯燒制為成品，作為建筑材料，主要用于屋脊、墻面、墻角等處使用。捏活好做，關鍵靠燒窯師傅掌握火候，其圖案多為龍鳳虎獅、花卉禽鳥等民間喜聞樂見的題材。所謂刻活，即在燒好、打磨光滑且土質良好的青磚上，用刻刀鏤刻成各種圖案，通常一個圖案由幾十塊青磚拼接在一起。磚雕用磚一般采用長寬各二十五厘米、厚七厘米的大塊方形綿磚，由磚雕藝人分頭按圖紙雕刻，最后組合時必須達到嚴絲合縫。這種磚雕藝術作品大多裝飾在門庭、照壁之間以及山墻、臺階及檻墻、須彌座等部位。

在穆斯林傳統(tǒng)中，青色、藍色是上上色，所以磚雕工藝一般都用青磚。磚雕藝人的功夫主要看他的刻活，即使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刻活與捏活的差別?？袒钤谟泊u上刻，刀法一目了然，圖案的棱角線條流暢，質感強烈而細膩，如花卉的瓣和蕊、葉子枝干展開部分的動態(tài)、鳥獸的神態(tài)等都能刻畫出來?？袒畹墓ぞ叨己茕h利，镩專門用來鏤細處，平刀專門刻長線紋，斜刀往深往側面拉，粗處、細處、斜面、側面若刻到位，效果立現(xiàn)，立體感十足。雕刻制作過程分制胚、燒磚、粗刻、細刻、對接五道工序，其中細刻工藝最為考究，要運用多種工具，進行多層次雕刻如陰線雕、凹面線雕、凸面線雕、鏤空雕、淺浮雕、高浮雕等等，多層次雕刻也是臨夏回族磚雕藝術的精華所在。

如今在臨夏仍能看到許多磚雕珍品，其中較早的有臨夏市清真大寺八坊華清寺影壁上保存的一幅明末清初的磚雕作品《黑龍三觀圖》。北寺照壁坐東朝西，高六米，寬十三米，以雕花青磚裝飾，其頂為仿宋建筑結構，下部為雕花臺座。壁正中為浮雕“黑龍三觀”，壁左右為“鳳凰來儀”，象征著盛世一派升平，整個影壁富麗堂皇，氣勢壯闊，寓意深刻，技藝精湛，實屬臨夏磚雕之精品。

臨夏紅園和東宮館是臨夏回族磚雕藝術保存最完整的地方，也是臨夏磚雕精品薈萃之地。紅園的磚雕作品多系回族磚雕名家周聲普及其族人的杰作，一字亭南側照壁上的《泰山日出圖》采用國畫荷葉皺的技法，兩峰巍峨對峙，峭拔挺秀，中間石徑奇險，逶迤曲折，更有寶塔聳立，泉水淙淙，崇閣朝陽，軒窗當風，面對這幅藝術珍品，似有身臨其境、心曠神怡之感。北側照壁上的《石榴雙喜圖》更是玲瓏別致，惹人喜愛，石榴樹枝繁葉茂，果實累累，一雙喜鵲似已飽嘗了那珍珠似的石榴籽，正舉起爪子擦去尖喙上的殘汁。高明的構思，精湛的雕工，將生動的畫面和傳神的意趣淋漓盡致地再現(xiàn)在幾片青磚之上，不禁令人拍手叫絕。東宮館坐落在臨夏市區(qū)東南部，始建于1938年，是原國民黨四十集團軍副司令馬步青的公館，為臨夏市文物保護單位。東宮館磚雕藝術容納、匯集了河州雕刻藝術之精華，在這座官邸庭院的照壁、廊檐、柱頭等部位裝飾有大小各異的磚雕上百幅。東公館磚雕全部出自磚雕名家綻成元及其門徒之手，花卉禽鳥造型獨特，神韻多姿，山水圖景構思嚴謹，意境高超。天庭正面墻壁上長七米、高八米許的大山水便是一處力作：紅日高照，陽光灑滿崇山峻嶺之間，巍峨的山巒、蔥郁的青松歷歷在目，江面上白帆點點，桅桿倒影水中，浮光耀金，無垠的碧空中飄浮著朵朵白云，宛若充滿生機的仙境。磚雕上方用剛勁有力的行書刻著題圖詩句“間摘柳條編太極，細分花瓣點河山”，將詩書畫意融為一體，氣勢磅礴，意境深遠，技藝高超，可謂磚雕藝術中難得的佳作。另一幅《葡萄攀援圖》形象十分逼真：幾枝葡萄歪歪扭扭，搭在用竹子豎起的架上，碩果累累，也許是工匠怕那一串串令人垂涎欲滴的瓊果太沉會滑下架來，還用細細的麻繩將其枝干綁在架上，真是妙不可言。

遍覽河州磚雕，不論是哪一種圖案均不見人物活動的場面，這也是河州回族磚雕的重要標志?；刈搴V信伊斯蘭教，認主獨一，不崇拜任何偶像，所以即便在他們的客廳寢室，也不掛包含任何人物形象的圖畫。

河州磚雕廣泛運用于甘青寧等地回、漢、藏各民族寺廟觀庵、宮廳公寓、廳院居室等的山墻影壁、屋脊欄桿、甬道門牌等，因物設圖，巧施雕鏤，美不勝收，近代又吸收繪畫、木雕等藝術特長，內容與形式更為豐富，現(xiàn)已廣泛流傳到全國各地，其影響日益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