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山西大同地區(qū)蒙元墓葬出土的陶明器

□ 朱朝陽

大同地區(qū)蒙元墓葬的科學考古發(fā)掘工作始于20 世紀50年代，根據(jù)已發(fā)表的考古資料，大同地區(qū)共發(fā)現(xiàn)蒙元墓葬6 座，均分布在大同市區(qū)及其附近，為研究大同地區(qū)蒙元文化增添了豐富的實物資料。大同蒙元墓葬葬式多樣，隨葬品特點鮮明，壁面裝飾多壁畫。本文擬對大同地區(qū)蒙元墓葬出土的陶明器從類型、擺放位置、組合關系等方面進行探討和分析。

一、陶明器的發(fā)現(xiàn)情況、類型、擺放位置與組合關系

大同地區(qū)目前出土有陶明器的墓葬共5 座，其中紀年墓葬計4 座，紀年不詳墓葬1 座（截止2018年底）。紀年墓葬年代最早為葬于元世祖中統(tǒng)二年（1261年）的崔瑩李氏墓，最晚為葬于大德二年（1298年）的毛氏墓，時間跨度近四十年。墓葬出土陶器均為生活日用品類，細分可分為仿木家具和祭供器兩大類。

1.崔瑩李氏墓[1]

出土器物共46 件，其中陶器39 件，灰陶質(zhì)。

由于工作人員趕到現(xiàn)場時，墓內(nèi)隨葬品均已移出，排列擺放位置不知。出土時匜置于圓盤中，兩件獸頭柄六棱杯置于長方形托盤中。香爐內(nèi)有香灰。兩燭臺和兩帶座長頸瓶均為上半部涂紅，下半部涂白。

2.馮道真墓[2]

出土器物共45 件，其中陶器1 件，灰陶質(zhì)。大陶碗放置于墓室西南彩繪人物木房屋前。

3.王青墓[3]

出土器物共54 件，其中陶器30 件，灰陶質(zhì)。

由于工作人員趕到現(xiàn)場時，當?shù)毓と艘褜⒛箖?nèi)較完整的文物取出，大部文物已被翻亂。但經(jīng)過調(diào)查整理，結(jié)合當時取物者談話情況，可看出原來隨葬物品的排列次序：隨葬品置于兩棺大頭之前，作供奉之狀，為死者享用，從東到西，整齊地排列成三行：從東第一行放有陶椅及方形供桌，桌上置陶碗、碟、洗3 件；第二行置有長方供桌2 件，桌上置有灰陶瓶 3 件、帶座碗 3 件、碗 2 件、碟 3 件（內(nèi)放有核桃），圓盒1 件，香爐、蠟臺一套3 件；第三行置有長條供桌2 件，在靠南桌上有碗、碟2 件，在第二、三供桌前側(cè)出有陶影屏、陶巾架2 件。

結(jié)合簡報中的器物描述，通過對比有一些疑問：一是小長方形供桌放置于何地和桌上擺放何物，第三行長方形供桌（北）上擺放何物；二是通過擺放描述共有碗7 件，分別為帶座碗3（第二行長方形供桌帶座碗3）、碗4（方形供桌1、第二行長方形供桌碗2、第三行南長方形供桌碗1）；器物描述中碗7 件，分別為帶座碗6、大陶碗1。對比照片大陶碗放置于小長方形供桌上，與擺放描述矛盾；擺放描述中另三碗是否是帶座碗；三是擺放描述中沒有提及盅的位置。

4.毛氏墓[4]

出土器物共12 件，其中陶器1 件，為琉璃釉白陶香爐。

由于墓室毀壞嚴重，隨葬品擺放位置不明。推測應放于棺床前。

5.宋莊元墓（SM1）[5]

出土器物共25 件，其中陶器23 件，灰陶質(zhì)。

由于墓室毀壞嚴重，隨葬品擺放位置不明。

五座墓葬中共出土陶明器94 件，尤其是在崔瑩李氏墓、王青墓和宋莊元墓中，陶明器占隨葬品比例大。從胎色看，只有毛氏墓中的爐為白陶質(zhì)，且表面施釉，其他均為灰陶質(zhì)，部分有涂彩。從擺放位置看，除王青墓隨葬品擺放于棺床上木棺前外，其余應均置于棺床前，尤其是火葬后由絲織物包裹骨灰的墓葬，表明其性質(zhì)均為祭奠供奉死者用的明器。

隨葬陶制家具均是仿木制家具的明器，陶棺床，僅在崔瑩李氏墓中發(fā)現(xiàn)，類似長條桌，因其上置石棺，稱為“棺床”。其中尤為重要的是兩件圈椅的出土為研究元椅提供了實物資料。崔瑩李氏墓出土的陶圈椅（圖一）和王青墓出土的陶圈椅都屬于民用范疇，造型已經(jīng)相當簡化。此二例圈椅體現(xiàn)了與明式圈椅既有共同之處，又有區(qū)別的特征。共同之處在于出現(xiàn)了明式椅子上常見的構(gòu)件“鵝脖”，且鵝脖的安裝位置明顯與前腿錯開；不同之處在于圈椅后腿沒有穿過座面向上延伸支撐圈椅，椅圈只能由靠板和兩根鵝脖作三點支撐，尺寸也明顯偏小。王青墓出土的陶圈椅椅足間無棖，起固定腿足作用的只有云紋角牙，從結(jié)構(gòu)上來說欠牢固。結(jié)合元刻版畫中的圈椅說明王青墓圈椅不設足棖、只按牙子的造型可能是宋式風格的延續(xù)。崔瑩李氏墓出土的陶圈椅足間有直棖，棖位較高，棖下有角牙承托。這種足棖高高在上，牙子承托其下的做法依然是宋式風格的延續(xù)。這些都體現(xiàn)了元代家具整體上看與宋代區(qū)別不大，只是少數(shù)構(gòu)件或裝飾稍作改動，呈現(xiàn)過渡特征的特點[6]。

隨葬祭供器中匜為元代特有的隨葬器，和碗、盤等一起供奉死者。也可以說是盤（盆）匜巾組合，用于盥手[7]。巾為絲織品，在墓葬中保存不易，但可見巾架。崔瑩李氏墓出土了陶盤、匜、巾架（圖二），馮道真墓出土銅盆、木巾架，王青墓出土陶匜、銅盆、陶巾架，毛氏墓出土銅盆，宋莊元墓出土陶匜、盆，齒輪廠元墓出土黑釉瓷盤、木巾架[8]。匜是盛行于先秦時期的盥洗器皿，元代隨葬的陶匜也可以認為是仿古陶器。

隨葬祭供器有一香爐二燭臺二瓶的“五供”組合。說到供器，一般有“元三供”、明清“五供”的說法。英國大維德基金會的元至正十一年青花云龍紋象耳瓶頸部青花款“…喜舍香爐、花瓶一付…”明確了元代“三供”的具體組合，但是在崔瑩李氏墓和王青墓中出土有陶香爐1、陶帶座瓶2、陶燭臺2，馮道真墓出土有瓷香爐1、木帶座瓶2、木燭臺2，且崔瑩李氏墓的陶帶座瓶和陶燭臺都是底座涂白，上半部涂紅。陸明華老師認為元代流行“三供”，但也有“五供”[9]。依據(jù)有現(xiàn)存元代圖像版畫資料至元六年（1346年）中興路資福寺刻印的《金剛經(jīng)注》中有一幀朱墨套色圖文，圖中有佛像人物和供桌，供桌上有明確的“五供”。所以可以認為蒙元時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五供”組合。

二、與隨葬陶明器相關的其他問題

楊潔老師在《陜西地區(qū)蒙元陶俑的初步研究》中提出“通過釋讀墓志，發(fā)現(xiàn)隨葬陶俑的使用者（墓主人）多屬于蒙元時期的‘漢人’群體”[10]。在大同地區(qū)應當也是如此。由于蒙元時期民族多樣性，宗教信仰多元化，但漢人多為磚室墓，火化后埋葬骨灰的習俗，多與佛教信仰有關。

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制造陶明器的陶窯遺址或模具。見于文獻著名的“寄寄翁”活動于金末元初的長安以及“河汾（晉南）地區(qū)”，為當時的制陶名匠[11]。大同地區(qū)墓葬出土的陶明器的制造地點是當?shù)剡€是外地輸入？制作方式是瓷窯燒造還是手工作坊生產(chǎn)？現(xiàn)尚不清晰，但在大同地區(qū)的大同青瓷窯燒造時間為蒙古人占領當?shù)睾蟮?3 世紀初期至14 世紀早期。

山西大同地區(qū)蒙元墓葬中大量使用陶明器隨葬，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隨葬陶明器不僅對蒙元時期家具等研究提供幫助，還為大同地區(qū)文化交流、工藝美術等方面的研究提供了更多的資料。

[1]大同市文物局文物科《山西大同東郊元代崔瑩李氏墓》，《文物》1987年第6期。

[2][3]解廷琦《山西省大同市元代馮道真、王青墓清理簡報》，《文物》1962年第10期。

[4]焦強、李建中、周雪松《大同元代壁畫墓》，《文物季刊》1993年第2期。

[5][8]王銀田、李樹云《大同市西郊元墓發(fā)掘簡報》，《文物季刊》1995年第2期。

[6]劉剛《元代椅式研究》，《學人文集·上海博物館六十周年論文精選 工藝卷》，上海博物館編，上海書畫出版社，2012年。

[7]葉倩《元匜小考》，《上海博物館集刊》第12期，上海博物館編，上海書畫出版社，2012年。

[9]陸明華《元青花瓷器綜論》，《幽藍神采 元代青花瓷器特集》修訂本，上海博物館編，上海書畫出版社，2012年1月。

[10]楊潔《陜西地區(qū)蒙元陶俑的初步研究》，《蒙元世相 陜西出土蒙元陶俑集成》，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編著，人民美術出版社，2018年5月。

[11]宋新潮《“寄寄老人”考》，《文物》2011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