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彭州博物館藏有迄今最大的宋代金銀器窯藏。透過這些珍貴的金銀器,宋人的奢華精致生活,重現(xiàn)于世。寶物的主人為何將它們埋入地下?
隨著更多的窖藏被發(fā)現(xiàn),讓今人窺探到南宋末年戰(zhàn)爭的殘酷性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當(dāng)時老百姓樸素的一廂情愿。
蕭易
永別主人
大約南宋端平年間的一天,成都府路彭州城,夜已深,董宅的油燈還亮著,董家老老少少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幾天前,城里來了些別處逃來的難民,聽他們講,蒙古人從大散關(guān)打進(jìn)來了,一路攻破劍州(今劍閣縣)、巴州(今巴中市),每到一處燒殺搶掠,甚至屠城,恐怕不多久就要打到彭州了。
彭州守備力量薄弱,如何抵擋得了如狼似虎的蒙古人?一旦蒙古人進(jìn)城了,府上日常使用的金器、銀器恐怕要被洗劫一空,眾人商議了半天,決定將金銀器掩埋起來,暫避風(fēng)頭。趁著夜黑風(fēng)高,董宅的家丁在附近尋了處僻靜地方,挖了個長1.2米、寬0.8米、高0.9米的大坑,并在坑底、四壁砌上青磚,大件的盆、注子放在下部,小件的酒盞、茶托壘在上面,最后,家丁找來三塊大石板蓋上去,填土掩埋。
就在董宅為金銀器憂心忡忡之時,彭州城南,另一戶人家同樣聽說了蒙古人即將到來的消息,也把家中的仿古青銅器挖坑掩埋起來。由于沒有題記,我們并不清楚他們的確切身份,但宋朝的仿古青銅器一般為官宦人家所有,這戶人家的身份應(yīng)該頗為高貴。
董家人的擔(dān)心不無道理,南宋端平三年(1236年),蒙古兵分三路伐宋,其中皇子闊端率領(lǐng)的西路軍由大散關(guān)攻占漢中,并于同年9月沿古金牛道進(jìn)入四川,僅用了一個多月便攻入成都城,爾后往川西攻破邛(邛崍)、彭(彭州)、漢(廣漢),往川北焚燒潼(三臺)、遂(遂寧),往川東掃蕩萬(萬縣)、開(開縣)。四川生靈涂炭,一片狼藉。
幾個月后,宋將賀靖收復(fù)成都,在城中收斂140余萬具尸骨,城外更是無法計數(shù)。同樣在端平三年,彭州城破,董姓也是命運(yùn)多舛,在蒙古鐵騎下成為冤魂(也有說法認(rèn)為董家埋下金銀器后,匆匆踏上流亡之路,只是因故未能返回故土,取走這批龐大的寶藏)。那些精美的金銀器,從此在地下沉睡了750多年,直到1993年才再次為世人所知,只是打開窖藏的,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董姓了。
1993年11月5日,彭州天彭鎮(zhèn)西大街建筑工地上,天色已晚,有工人在挖好的地基里看到一塊石板,遂喚來同伴,想將石板撬回家砌豬圈。石板剛剛撬起,工人發(fā)現(xiàn)底下有個大坑,坑中堆滿了黑乎乎的物件,掏出來一看,原來全是金銀器!西大街挖到金銀的消息不脛而走,成都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員迅速趕到現(xiàn)場,將大石板挪開,滿滿一坑金銀器出現(xiàn)在眼前——董宅的珍寶,終于重見天日了!
考古學(xué)上,像西大街這樣因?yàn)閼?zhàn)亂、災(zāi)難,古人特意藏匿財寶、器物的遺址,也稱“窖藏”。經(jīng)過清理,西大街窖藏共出土了350余件金銀器,可辨認(rèn)形狀的343件,其中金器27件,銀器316件,這也是中國迄今發(fā)現(xiàn)最大的宋代金銀器窖藏。
350余件金銀器,刻有銘文的有250余件,其中“董”“董宅”“隴西郡董宅”反復(fù)出現(xiàn),這也成為判斷金銀器主人的關(guān)鍵證據(jù)。董姓最早居住在隴西郡(今甘肅蘭州),后遷徙入蜀,來到彭州定居。部分金銀器上也能零星地看到“齊”“東??な拍镏谩薄笆肥蠆y奩”銘文,它們可能原非董宅所有,而是通過送禮、隨嫁的方式來到了董宅。其中一件深腹素面杯上同時刻有“董”與“東海郡逝娘”銘文,東海郡即今江蘇省東??h,不知這位逝娘,是否嫁到了董家,那套銀杯便是娘家為她置辦的嫁妝?
無酒不成席
西大街窖藏發(fā)掘完成后,其中115件金銀器被評為一級文物,這也使得彭州博物館成為中國區(qū)縣博物館的翹楚,有的博物館總共才一兩件一級文物,哪有彭州博物館這么闊綽?離成都36公里的彭州博物館是個仿古的院子,亭臺軒榭,清雅幽靜,信步其中,仿佛走進(jìn)了當(dāng)年董家的宅子,他們奢華精致的生活,猶在日復(fù)一日地上演著。
金銀器以酒具數(shù)目最多,金菊花盞、金瓜盞、銀酒托、龜游蓮葉杯、銀注子、銀梅瓶……金菊花盞高4厘米,口徑10.4厘米,重124克,小巧玲瓏,工藝精湛,碗壁似層層菊瓣,碗底似花芯。金菊花盞的靈感,可能來自于故宮藏南宋冊頁《叢菊飛蝶圖》,此畫為南宋朱紹宗所作,叢菊盛開,蝴蝶飛舞。宋人金銀器常常以詩詞與畫作為本,形成了獨(dú)特的簡約、雅致之風(fēng)。
金菊花盞圈足有“紹熙改元舜字號”字樣,紹熙為宋光宗年號,改元當(dāng)在1190年,這也成為判定西大街窖藏年代的重要依據(jù)——既然出現(xiàn)紹熙年號,說明窖藏的年代當(dāng)在此之后,結(jié)合蒙古入侵的歷史事件,因此將西大街窖藏確定在端平年間。
金瓜盞高3.6厘米,口徑6.8—10厘米,頂部鼓起的瓜臍,尾部的瓜蒂,由萼、藤、蔓扭成器柄,如同半塊切開的瓜。學(xué)者揚(yáng)之水在《宋元明金銀器研究》一書中提出,宋人飲酒,賓客各有一酒盞,為了助興,酒桌上還得有勸酒與玩賞的勸杯,金瓜盞就充當(dāng)了這樣的角色?!端疂G傳》第二十四回“王婆貪賄說風(fēng)情 鄆哥不岔鬧茶肆”,武松要出遠(yuǎn)門,對武大郎的境遇很是擔(dān)心,于是安排了個家宴,“酒至五巡,武松討副勸杯,叫士兵篩了一杯酒”,可見像武大郎這樣的家庭,也是要常備勸杯的。
龜游蓮葉杯在西大街窖藏發(fā)現(xiàn)了十件,此杯特別之處在于杯底鏨刻二十六曲荷葉一張,荷葉上趴了只小烏龜,可以想象,倘若倒上美酒,銀杯便有水波蕩漾的美感,而烏龜也似在水中潛游?!妒酚洝敳吡袀鳌酚休d:“龜千歲乃游于蓮葉之上,蓍百莖共一根,又其所生,獸無虎狼,草無毒螯,江旁家人常蓄龜飲食之,以為能導(dǎo)引致氣,有益于助衰養(yǎng)老?!彼稳嗽娫~中常常寫到龜游蓮葉杯,比如南宋詩人、金石學(xué)家洪適的這首《生查子》:“碧澗有神龜,千歲游蓮葉。七十古來稀,壽母杯頻接?!焙檫m參加姚母壽宴,席間即以龜游蓮葉杯酌酒,此杯似多用于宋人祝壽場合。
金菊花盞、金瓜盞、龜游蓮葉杯均為飲酒之器,宋人的酒席,還需有注子、梅瓶等溫酒之器。注子由執(zhí)壺與溫碗組成,西大街窖藏共發(fā)現(xiàn)9套,又以這件鳳鳥紋銀注子最為奢華,執(zhí)壺壺身滿飾鳳鳥、折枝牡丹、纏枝花紋,壺蓋上的鳳鳥頭有著鷹一樣的勾喙,連眼珠、睫毛皆清晰可見,頭冠上揚(yáng),長長的羽毛似在迎風(fēng)飄揚(yáng),與之配套的溫碗同樣裝飾鳳鳥、牡丹、纏枝花紋。
另一件象鈕蓮蓋銀注子則更為古樸,執(zhí)壺壺蓋之上立有銀象,壺身鏨刻卷草紋、三角形蟬紋、獸頭紋,這些紋飾多見于商周時期的青銅器。宋代仿古之風(fēng)盛行,1996年3月,那戶官宦人家的青銅器也在一次基建工程中露面,古色古香的銅琮、銅尊、銅甑重見天日,可見宋人的好古之風(fēng)。
鳳鳥紋銀注子、象鈕蓮蓋銀注子帶有強(qiáng)烈的遼金特色,遼墓壁畫中便常能看到類似的注子,成都考古研究所謝濤研究員認(rèn)為,這些銀注子可能是宋朝專門組織加工的,進(jìn)貢給強(qiáng)大的遼、金,抑或是與遼金進(jìn)行貿(mào)易,其中一小部分也在宋朝境內(nèi)流通。
此外,西大街窖藏還發(fā)現(xiàn)了銀葵花盞、蓮花形盞、獅紋盞、叫子升天夾層盞等等,董宅的宴會似乎頗為頻繁。在考究的庭院中,董宅高朋滿座,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酒到酣時,主人令婢女取出金瓜盞,當(dāng)主人捧著這精美的酒器來到面前,就算賓客已喝得酩酊大醉,也樂于一飲而盡吧?
董姓生活的南宋,金銀器已是宋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件,在一本名為《碎金》的書中,單酒器一項(xiàng),作者就列出了樽、樏、果合、泛供、勸盞、勸盤、臺盞、散盞、注子、偏提、盂、酒經(jīng)、急需、酒罌、觴等諸多類別。宋人的筆記、文集中,有關(guān)金銀器的記載就更多了,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這樣描繪汴京酒樓中的金銀器:“凡酒店中,不問何人,止兩人對坐飲酒,亦須用注碗一副,盤盞兩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即銀近百兩矣。雖一人獨(dú)飲,碗遂亦用銀盂之類。”在汴京的會仙酒樓,哪怕只是兩人小酌,桌上的金銀器也近百兩。宋朝南渡之后,在都城臨安,酒樓奢華之風(fēng)更甚,《武林舊事》里,“和樂樓,和風(fēng)樓,中和樓,春風(fēng)樓……每庫設(shè)官妓數(shù)十人,各有金銀酒器千兩,以供飲客之用?!痹谂R安的官方酒樓,日常使用的金銀酒器,每樓不少于千兩,甚至連夏天街頭賣冷飲的小攤,提供給顧客的也是銀器。
“董小姐”的首飾
董宅的女子,首飾盒中自然也少不了金銀物什,西大街窖藏發(fā)現(xiàn)金釵十九支、金簪一支。金釵有圓頭、方頭兩種式樣,長約20厘米,釵頭裝飾小圓圈紋。金釵由兩股簪子合成,使用時安插在雙鬢之間,因?yàn)槭桥拥男膼壑铮踔劣米髋觿e稱,比如“金陵十三釵”。
宋人詩詞中,釵時有出現(xiàn),以詩人陸游的《釵頭鳳》最負(fù)盛名。古時男女分離,女人往往將頭上的釵一分為二,一半自己留著,另一半贈予心上人,辛棄疾的《祝英臺近》,“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即是此意。
西大街窖藏還出土了一件金簪,長19.2厘米,簪頭有一周聯(lián)珠紋,內(nèi)飾牡丹纏枝花紋,簪身以碎點(diǎn)線裝飾卷云紋。古時女子年滿15歲要舉行加笄禮,這笄就是簪子,戴上簪子,也就意味著女子即將從少女成為人婦。正因?yàn)槿绱?,古時女子出嫁,娘家要準(zhǔn)備多種簪子,以備在婚后使用,這些簪子或在金銀鋪訂購,或干脆請工匠來家中專門打造。
此前,中國各地多有金簪出土,比如江蘇江陰夏港宋墓的金花頭橋梁簪,堪稱宋代金簪中的珍品,簪梁有五枚花頭,花頭中鏨刻鳳凰圖案,并裝飾牡丹與菊花;再比如南京幕府山明墓的金麒麟鳳凰紋搔頭式簪,一端為回首顧盼的麒麟,一端為翩翩起舞的鳳凰。
我們已難以考證,這些金簪、金釵是哪位“董小姐”的心愛之物,簪身、釵身彎曲的折痕,似乎說明曾被經(jīng)常使用。也許,在無數(shù)個清晨,董宅的女子梳洗之后,插上高貴的金釵、金簪,爾后操持一天的家務(wù)。南宋不論是大戶人家,還是一般百姓,都得為家中女子置辦幾件首飾,就算借錢也在所不惜。宋人張仲文在《白獺髓·杭州流俗》中記載:“其或借債,等得錢,首先充飾門面,則有漆器裝折,卻日逐糴米而食,妻孥皆衣弊衣跣足,而帶金銀釵釧,夜則賃被而宿。似此者,非不知為費(fèi),欲其外觀之美而中心樂為之耳?!必毟F得晚上都要租被子睡覺,女子卻還要戴著金銀釵釧,這似乎也只有追求極致生活品位的宋朝人才做得出來吧!
工匠張十二郎們
不少金簪、金釵上刻有銘文,“張十二郎記”“何□三郎記”,以及“瞿家十分”“寺街張家”“張家十分”“汪家造十分”。張十二郎、何□三郎即是生產(chǎn)金簪、金釵的工匠,唐宋時期男子多以輩次稱郎,《水滸傳》的武大郎、武二郎即由此而來。寺街張家、汪家造、瞿家則是商號之名,諸如“十分”的說法,并不一定代表商品的成色就是十分,而是商家的廣告語,意思是自家打制的金銀器分量足,成色好。
其他金銀器上,還有“王家造十分”“公家十分”“袁家十分”“周家十分”“木家十分記”“陳家打造十分”“寺街陳家”“吉慶號”“德號”“袁字號”銘文。有意思的是,每家商鋪出現(xiàn)在一種或者一套器物上,說明當(dāng)時社會分工之細(xì),每家商鋪都有自己最拿手的商品。比起唐代,宋代商品經(jīng)濟(jì)的發(fā)展促使社會分工,私營作坊數(shù)目急劇增長,工匠地位也大為提高,有工匠甚至因?yàn)槭炙嚫叱玫剿握孀诮右姟?/p>
同樣在《東京夢華錄》中,也有諸多金銀器商家的記載,“南通一巷,謂之界身,并是金銀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壯,門面廣闊,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動即千萬,駭人聽聞。”南通一巷是汴京金銀帛的交易場所,交易額動輒千萬,數(shù)額巨大的金銀交易,背后是社會對于金銀器的龐大需求。宋朝地方城市中也有為數(shù)眾多的金銀鋪,四川德陽孝泉鎮(zhèn)發(fā)現(xiàn)的一處窖藏,即是“德陽孝泉周家”所制。
窖藏背后的死生契闊
從上世紀(jì)50年代始,四川各地已發(fā)現(xiàn)宋代窖藏近百處。1959年3月22日,德陽孝泉鎮(zhèn)農(nóng)人耕地時挖出一處窖藏,117件銀器裝在一件四耳罐中,包括梅瓶、注子、酒托、香薰?fàn)t等等,罐外散布“崇寧通寶”銅錢80余公斤。從銘文來看,銀器是德陽孝泉周家與洛陽龐家所造,所有者是當(dāng)?shù)厣蛘?、馮宅與馬宅。
1981年8月,成都雙流區(qū)加禾村一處窖藏浮出水面,內(nèi)有銀鋌與金銀首飾共19件,其中銀鋌6件。銀鋌為宋代貨幣,其中一件上,“南平軍慶元二年夏季經(jīng)總銀二十五兩專庫官張□□,庫官鄧行人□林嵩春二十六兩錢”題記猶存,南平軍在今重慶南川區(qū)一帶,慶元為宋寧宗年號,慶元二年為1196年。
1982年,廣安市廣福蓮花橋也發(fā)現(xiàn)一處宋代窖藏,破舊的陶壇中裝有銅器八十余件:瓶、盤、琮式壺、蒜頭壺、燭臺、鏡、辟邪,還有端硯兩方。五年后,又一處宋代窖藏在廣安市大良鄉(xiāng)大良村露面,鐵罐中有影青瓷、黑釉碗、青瓷碟等六十余件。大良村南宋末年建有大良城,是宋朝抗擊蒙古人的城堡之一。
此外,劍閣縣、綿陽市、安縣、什邡市、金堂縣、大邑縣、彭山縣、青神縣、雅安市、平武縣、江油市、三臺縣,也屢屢有宋代窖藏出土。窖藏中的文物,有金銀器、青銅器、瓷器、文玩以及銀鋌、銅錢,就金銀器而言,四川窖藏金銀器已發(fā)現(xiàn)近500件,約占中國宋代出土金銀器一半。南宋臨安今天所在的浙江省也只是有零星出土宋代窖藏,遠(yuǎn)不如四川數(shù)量之多。
如此集中的宋代窖藏在四川出現(xiàn),背后究竟有何玄機(jī)?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徐蘋芳先生在查看了四川窖藏史料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第一,窖藏的年代,大都集中在南宋寧宗嘉定年間至南宋滅亡期間;第二,窖藏的分布地,大多是昔日的行政中心或軍事重鎮(zhèn)。1236年,蒙古軍兵分三路,西路攻四川,中路攻荊襄,東路攻兩淮,四川“凡破四川府州數(shù)十,殘其七八”,軍、府、州、縣遭遇重創(chuàng),大難臨頭,百姓紛紛將家中值錢的家當(dāng)掩埋起來,這是宋代窖藏出現(xiàn)的主要原因。
七百多年前,聽聞蒙古鐵騎入侵的消息,董宅將金銀器埋在地下,他們或許沒有想到,在四川許多地方,其他驚慌失措的宋人也紛紛將家中寶貝掩埋起來。然而,戰(zhàn)爭的殘酷性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他們樸素的一廂情愿,這些百姓的命運(yùn),或背井離鄉(xiāng),或葬身戰(zhàn)火,再也沒有機(jī)會回來取出當(dāng)年的埋藏。精美的窖藏被塵封在地下,同樣被塵封的,還有宋人奢華精致的生活——推杯換盞、鬢影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