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白斌！首位從南極跑到北極的中國人

程勇

從南極跑到北極要多久？具有18年跑齡的白斌給出了答案：433天。2019年5月8日，極限跑者白斌，完成了一項史無前例的挑戰(zhàn)——從南極跑步到北極。全程共計24000公里，跨越智利、阿根廷、秘魯、厄瓜多爾等13個國家共65個城市。

在跑步的過程中，白斌進醫(yī)院3次，受傷4次，被綁架3小時……各種險象環(huán)生，讓他一次次懷疑自己會不會中途倒下，又一次次堅定自己前行的腳步。挑戰(zhàn)成功后，白斌成為首位從南極跑到北極的中國人。他說北極不會是他的終點，只要他還跑得動，就會去迎接更大的挑戰(zhàn)，向平凡的偉大致敬。

點燃夢想，視跑為命

1970年，白斌出生在貴州省思南縣。從小習武的他熱愛體育，高考時卻選擇了熱門的計算機專業(yè)。大學畢業(yè)后，白斌先是從事IT業(yè)工作，有了積蓄后，他在當?shù)仉娔X城開了一家電腦銷售及維修的店鋪。

經(jīng)商應酬上的觥籌交錯讓白斌疲乏不堪，他想改變這種生活方式。2000年，南半球悉尼的奧運圣火熊熊燃燒，白斌也由此找到了自己的夢想——參加下一屆雅典奧運會。白斌擅長各種體育運動，可他身高只有1.65米，沒有優(yōu)勢，經(jīng)過一番搜索，白斌決定選擇馬拉松，希望能進入國家隊。

白斌說干就干，當年5月1日，正值人生壯年的他，放下風生水起的生意，在親友驚詫和不解的目光中，帶上一個背包和一張銀行卡，獨自從貴陽歷時50天跑到西藏，進行高原抗寒冷特訓。

2001年元旦，白斌在墨脫跑步訓練時，在多雄拉雪山被突如其來的大雪困了兩天兩夜。最終，白斌靠著兩個肘關節(jié)，像螞蟻一樣爬行200米，滾到山腳下，才被一輛路過的軍車發(fā)現(xiàn)。送到醫(yī)院時，他的雙腳已被凍黑，還起了水泡，并開始冒血，醫(yī)生會診后建議截肢。臥病在床的白斌一萬個不同意，他說：“我來西藏，是為了訓練跑步，截肢，腿都沒了，還怎么跑步呀？”

在白斌的堅持下，僅通過保守治療，他的雙腳機能竟奇跡般地基本恢復，只是左腳大拇指和右腳后跟被分別截掉一小塊，留下永久殘疾。身體痊愈后，白斌多次參加馬拉松比賽，但都沒有取得理想成績。2005年初，已經(jīng)35歲的白斌心里明白，馬拉松已經(jīng)和自己漸行漸遠，他只有遺憾地揮別奧運夢想。

2005年下半年，白斌得知國家體育總局把戶外極限挑戰(zhàn)定為正式比賽項目后，他開始轉向戶外越野賽事。1年后的國內(nèi)一次戶外運動挑戰(zhàn)賽上，白斌獲得冠軍，也收獲人生第一筆體育運動獎金。2010年，白斌參加第二屆TNF100比賽，在跑錯路的情況下他還是取得了國際第二名、國內(nèi)第一名的好成績。此后的賽事中，白斌幾乎包攬了國內(nèi)所有戶外運動挑戰(zhàn)賽的冠軍，獎金足以維持生活開支。

2011年，白斌在戶外越野運動上名聲赫赫，他應邀參加一個小型世界精英越野邀請賽。4月20日，他和隊友從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出發(fā)，沿著古絲綢之路，途經(jīng)伊朗、土庫曼斯坦、哈薩克斯坦等國，歷經(jīng)150天跑回西安，全程1萬公里，相當于250個馬拉松。之后，白斌萌生出挑戰(zhàn)更高極限的想法——從南極跑到北極。

夢想的種子，一旦被汗水浸泡，便迫不及待地萌發(fā)。此后5年里，白斌把跑步當作一種探索方式，他多次跑過無人區(qū)沙漠、高海拔冰川等地形地貌，從南極跑向北極的想法在他心里愈加堅定，他甚至還規(guī)劃好了路線。當白斌把這個瘋狂的“想法”說給朋友時，他們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一些專業(yè)人士頻頻搖頭，可這并不能阻擋白斌前進的腳步。

道險且長，九死一生

2016年6月，通過朋友介紹，白斌認識了上市公司高管、體育營銷師李鎮(zhèn)宇。經(jīng)過多次溝通，半年后，李鎮(zhèn)宇被白斌身上罕見的“愣勁兒”打動，他辭去上市公司高管一職，與白斌一起投入到這項史無前例的挑戰(zhàn)中，感受白斌作為一個跑者的辛苦與驕傲。

找到同伴后，白斌和李鎮(zhèn)宇開始籌備此事。白斌妻子陳春艷也是國內(nèi)知名越野跑者，準備以陪跑者和后勤保障人員的身份參與活動?？稍诔霭l(fā)前幾個月，陳春艷意外懷孕。是等待孩子降生還是按計劃啟程？白斌陷入兩難。妻子對他說：“這項活動已經(jīng)比原計劃拖延2年，再拖下去，心氣兒沒了，可能永遠都無法完成。人生短短幾十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等你平安回來?！?/p>

2018年農(nóng)歷正月初八，白斌和行動策劃人李鎮(zhèn)宇、負責微信微博運營的雷梓、攝影師沈楨以及物理治療師Rinus組成5人團隊，乘機從北京到南極。他們計劃從南極中國科考長城站出發(fā)，途經(jīng)智利、秘魯、厄瓜多爾、哥倫比亞、尼加拉瓜、洪都拉斯、危地馬拉、美國、加拿大等13個國家共65個城市，于同年11月30日到達北極。

2018年3月2日是中國傳統(tǒng)的元宵節(jié)，白斌從中國南極科考長城站出發(fā)，一路向北開始他的“跑地球”之旅?？邕^德雷克海峽后，白斌由南極洲進入南美洲。在阿根廷境內(nèi)的巴塔哥尼亞高原，他遇到“第一劫”。干旱少雨的巴塔哥尼亞高原，常年都有超過11級的狂風及其卷起的塵暴。在跑步過程中，為抵抗風阻，白斌被迫調(diào)整跑姿，身體兩側用力不均，兩周之后導致小腿肌肉拉傷。同行的美國治療師認為白斌的身體沒法再承受日均80公里左右的高強度跑量，不允許他再跑下去，但白斌堅持在運動中動態(tài)恢復，只是把跑量降到每天60公里。在一瘸一拐地跑了1個星期后，小腿傷情基本平穩(wěn)，白斌又把每日的跑程提升至70～80公里。

跑過阿根廷、智利、秘魯、厄瓜多爾后，2018年8月，白斌跑到哥倫比亞。哥倫比亞和巴拿馬交界處的達連地塹是必經(jīng)之地，那里有大片未開發(fā)的沼澤地和熱帶雨林。由于當?shù)夭柯涫最I不同意白斌通過，無奈之下，白斌只有選擇通過水路穿越達連地塹。

當?shù)匚挥跓釒?，太陽系外線極強，白斌在獨自劃船穿越的過程中皮膚被嚴重曬傷，腳也因被水浸泡而引發(fā)皮膚潰爛、細菌感染。在海上漂了9天后，白斌到達巴拿馬的一個印第安人小島，那時他的腳腫脹得無法行走。團隊直接把他送到巴拿馬城治病。為了盡快開跑，白斌選擇了抗生素療法，2天后重新踏上旅程。

前行路上，除了大自然給他一道道挑戰(zhàn)和考驗，墨西哥時間2018年11月12日上午10點左右，白斌還遭遇了驚心動魄的綁架。當時，他在墨西哥境內(nèi)靠近美墨邊境的97號公路跑步，4名駕車持槍男子突然沖出來將他綁架到一個大院內(nèi)。院內(nèi)有40多個荷槍實彈的綁匪，白斌心想：這下完了，我的小命八成要葬送在這里了。綁匪竊竊私語后，把白斌押進綁匪頭目的房間。白斌看到屋子不大，一張單人的行軍床上躺著一名大漢，邊上一把手槍泛著冰冷的白光，白斌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只見綁匪頭目緩緩從床上起來，一步步逼近，問白斌：“Where are you from？”“Im Chinese。”白斌顫抖地回答。頭目繼續(xù)問，但白斌貧瘠的英語已無法繼續(xù)作答。頭目吩咐手下找到一個翻譯軟件。通過翻譯軟件，白斌將自己正在進行的長跑挑戰(zhàn)告訴綁匪。綁匪們覺得很新鮮，他們命令白斌將自己一路上的照片、視頻給他們看。綁匪頭目一張張翻看著，居然笑出了聲，表示自己也算是結交了一個中國朋友。這時，白斌緊繃的神經(jīng)才略有松弛。

生命不息，挑戰(zhàn)不止

大約1刻鐘后，綁匪把白斌帶回到那輛綁他的車上。白斌剛剛放松的神經(jīng)又緊張起來。在車上，綁匪不停地和白斌拍照合影。白斌一邊配合，一邊打量著周圍，尋找可能逃脫的機會。大約1個小時后，車子在綁架白斌的地方停了下來，綁匪給了他兩瓶運動型飲料，用食指和中指比劃著“run”的手勢，放下白斌后揚長而去。

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嚇出一身冷汗的白斌，趕緊聯(lián)系團隊。那時團隊正向當?shù)鼐烨笾?，見白斌安然無恙返回，大家緊緊相擁。團隊決定放棄這一段跑程，第二天直接走正常通道出墨西哥境，進入美國，繼續(xù)朝北冰洋進發(fā)。

白斌原計劃2018年11月30日完成挑戰(zhàn)，由于中途遭遇種種困難，致使行程一再延期。路上，除了保證白斌吃好睡好外，團隊其他人員則省吃儉用，盡量壓縮開支。白斌為了節(jié)省經(jīng)費，在運動裝備使用上異常節(jié)儉。

通常，一雙越野跑鞋使用500公里之后，就不能提供正常的緩震、耐磨、支撐等方面的保護。白斌的跑鞋常常穿到2000多公里，直到兩側開口、鞋底磨平后，才舍得換新鞋。即便如此，在白斌行程1.5萬公里時，團隊籌措的200多萬元資金所剩無幾。白斌不得不停下腳步，通過微信向朋友發(fā)起求助，短時間內(nèi)獲得近70萬元資助款，支撐接下來的跑程。

2019年2月18日，白斌跑了352天后，進入此行最后一個國家加拿大境內(nèi)。在距離終點還有500公里時，白斌跑進北極圈，也進入到驟降的氣溫和撲面的風雪中。2019年5月7日，距離終點還有103公里時，突降大雪，氣溫降至零下19攝氏度，大風裹挾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讓人寸步難行。白斌迎著風雪艱難挪步，9個小時才跑了30公里。

在距離終點最后10公里時，白斌故意慢下來，想多享受一會這最后的10公里。他掏出手機，與母親、妻子，以及不曾謀面、即將周歲的兒子一一通視頻。掛斷電話，白斌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安放在天地間的巨大幕布，上面回放著自己一路跑來的點點滴滴，“好像一下子跑到北極，好像又不是，一切恍若隔世一般?！?/p>

吸氣、吐氣、再吸氣，5公里、3公里、1公里……加拿大時間2019年5月8日早上7點19分，白斌到達北冰洋地標標牌。白斌仰面朝天，在北冰洋的風雪里躺成一個舒展的“大”字，為433天、24110.5公里的人類壯舉劃上圓滿句號。北極的大風吹動積雪發(fā)出的沙沙聲，像是為他慶祝勝利。

對白斌來說，挑戰(zhàn)的終點是北極，而心靈的終點卻是家。完成挑戰(zhàn)后，白斌沒有停留，匆匆回國?；氐絿鴥?nèi)，全身體檢后，白斌身心都很健康。2019年5月29日是白斌兒子周歲生日，他送給兒子一個從溫哥華機場買回來的北極熊玩偶?？粗鴥鹤邮治枳愕傅刈ブ睒O熊玩偶，咿咿呀呀地叫著爸爸，白斌內(nèi)心十分幸福。早產(chǎn)的兒子出生時，白斌正奔跑在秘魯，那天他跑了開跑以來最長的一次85.7公里，慶祝孩子出生。

目前，正在休整的白斌，每天繞著北京奧森公園跑一個馬拉松以保持狀態(tài)，其他時間都陪著妻子和兒子。白斌非常享受這段平靜時光。

“對我來說，跑步是一輩子的事情。除了是對自身極限的一種探索，更重要的是對中國精神的一種傳揚?！卑妆笳f，他的下一個目標將是在2020年5月以自帶補給和無氧的方式速登珠穆朗瑪峰。之后他還會到伊斯坦布爾，從那里往西跑完歐洲大陸，再進入非洲一路南下，再次到達南極，完成真正的“跑地球”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