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小光,蔣超*,田娜,魏藝聰,黃璐琦,袁媛*,劉小凡,金艷,趙玉洋
1.中國中醫(yī)科學院 中藥資源中心 道地藥材國家重點實驗室培育基地,北京 100700;2.福建中醫(yī)藥大學 藥學院,福建 福州 350122;3.中國人民大學 統(tǒng)計學院,北京 100872
中藥商品的基原調(diào)查是正本清源,確定真?zhèn)舞b別目標,提高中藥質量標準的前提條件。地龍為臨床常用的動物藥材,來源于鉅蚓科動物參環(huán)毛蚓PheretimaaspergillumE.Perrier、通俗環(huán)毛蚓P.vulgarisChen、威廉環(huán)毛蚓P.guillelmiMichaelsen或櫛盲環(huán)毛蚓P.pectiniferaMichaelsen的干燥體[1]。前一種習稱“廣地龍”,后三種習稱“滬地龍”。地龍屬寡毛綱環(huán)毛類蚯蚓,我國此類物種極為豐富,截止到2010年,陸棲蚯蚓已達9科31屬328種(含亞種)[2],且仍存在大量環(huán)毛類新物種[3]。目前商品地龍藥材多來源于野生,隨著產(chǎn)區(qū)的增加,各地區(qū)環(huán)毛類物種均可能被采收,致使商品地龍基原極為復雜,亟需澄清。
此前的藥源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商品地龍基原包括參環(huán)毛蚓、通俗環(huán)毛蚓、威廉環(huán)毛蚓、櫛盲環(huán)毛蚓、背暗異唇蚓AllolobophoracaliginosatrapezoidesAnt.Dugès、壯偉環(huán)毛蚓P.robusta(E.Perrier)、直隸環(huán)毛蚓P.tschiliensis(Michaelsen)、白頸環(huán)毛蚓P.californica(Kinberg,1867)、保寧環(huán)毛蚓P.magna(Chen,1938)等13種[4-5],而地區(qū)習用地龍物種曾達3科4屬49種[6]。由于各地龍物種形態(tài)近似,其內(nèi)臟形態(tài)、雄孔、交配腔等主要鑒別特征在加工過程中常遭損壞,體色和表面紋理特征在干燥時常消失或發(fā)生改變,導致地龍商品基原的確定仍存在困難。
近年來隨著分子系統(tǒng)學和生物信息學的發(fā)展,包含寡毛綱在內(nèi)的動植物核酸數(shù)據(jù)庫已逐步建立[7-13]。本研究對歷代本草、地方志、藥典標準進行了考證,以確定藥用地龍物種基原,并通過細胞色素c氧化酶I基因(COI)序列分析結合形態(tài)分類對收集到的232批市售商品地龍進行基原調(diào)查,為地龍的真?zhèn)舞b定提供依據(jù)。
歷代本草典籍中地龍名稱的源流脈絡較為清晰[14-48]。地龍原稱蚯蚓,入藥始見東漢年間的《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14]:“蚯蚓,主蛇瘕,去三蟲,伏尸,鬼疰,蠱毒,殺長蟲,仍自化作水?!钡佚堉刈浴巴笼垺?南北朝·陶弘景《名醫(yī)別錄》[16]:“白頸蚯蚓,一名土龍,三月取,陰干”),唐末到五代稱“地龍子”(唐·梅彪《石藥爾雅》[19]:“蚯蚓屎:一名龍通粉,一名蚓場土,一名地龍粉,一名寒獻玉,一名土龍屎”;五代·孟貫《藥性論》[22]:“蚯蚓,亦可單用,小毒。干者熬末用之,主蛇傷毒。一名地龍子”),宋代開始以“地龍”為名入藥(王懷隱《太平圣惠方》[23]:“地龍十條炙干,上搗細羅為散。夜臨臥時。以冷茶調(diào)下二錢。服之”;王繼先等《紹興本草》[26]:“白頸蚯蚓,世俗呼為地龍是矣。非止白頸者可用,其實一也”)。而后歷代本草中仍有沿用“蚯蚓”或“白頸蚯蚓”的名稱,一直到1963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國藥典》[49](以下簡稱《中國藥典》)將“地龍”定為蚯蚓的藥材名,正式成為法定名稱。
歷代本草均以具有“白頸”特征的蚯蚓為藥用主流品種,但藥用品種不僅來源于一個物種(表1)。宋代《圖經(jīng)本草》[24]及《證類本草》[25]開始部分醫(yī)家將“白頸蚯蚓”和“蚯蚓”分開,并附有“蜀州白頸蚯蚓”藥圖,認為其“功同蚯蚓”。明·李時珍《本草綱目》[32]中“蚯蚓”和“白頸蚯蚓”為不同條目,清·汪紱《醫(yī)林纂要探源》[39]則明確記載“蚯蚓一名寒蟋,一名地龍,色赤氣香者可用,黑而易斷如爛泥者勿用。白頸者另是一種,氣味猶鮮香,治熱更佳”,說明人們早就認識到地龍藥材的原動物不止一種,存在著品種的差異。除“白頸蚯蚓”外,古代本草也有使用“紫項蚯蚓”的記錄。宋·陳自明《婦人大全良方》[50]載:“產(chǎn)后癲狂,仍掘紫項活地龍一條入藥,候地龍滾三滾,取出地龍不用,不令帶藥出,但欲得地龍身上涎耳”;宋·王璆原《是齋百一選方》[51]:“敗血及邪氣入心,如見祟物,癲狂。用大辰砂一、二錢,研細飛過,用飲兒乳汁三、四茶匙調(diào)濕,以紫項地龍一條入藥滾三滾,刮凈,去地龍不用,入無灰酒一盞,分作三、四次服”;王肯堂《證治準繩》、薛己《薛氏醫(yī)案》、孫一奎《赤水元珠》中也載有此類用法,但其臨床用于治療產(chǎn)后癲狂,與今地龍功效不同,用法也有異。綜上可知,中國地龍一直以“白頸蚯蚓”為主流入藥,但由于古代本草藥圖圖影不精確,難以反映準確的物種信息,需要結合其他信息一起進行考證。
明清以前,藥用地龍沒有明確的產(chǎn)地概念,多數(shù)本草著作均認為各處均有(表1)。對清明時期地方志進行檢索,發(fā)現(xiàn)今北京、河北、遼寧、山東、江蘇、浙江、江西、廣東、海南地區(qū)所產(chǎn)地龍均有藥用記錄(表2)[52],沒有顯著的地理和品種偏好性,無法考證出具體藥用品種。民國以來,廣地龍逐漸為大家所認可,陳仁山《藥物出產(chǎn)辯》[44]載:“地龍以產(chǎn)廣東順德陳村,下滘產(chǎn)者為佳”,其原因可能是廣東所產(chǎn)參狀遠盲蚓、保寧腔蚓等品種體型較大,且環(huán)帶明顯,更符合古代“入藥宜大而白頸,是其老者有力”的看法。
表1 歷代本草中的地龍記載
續(xù)表1
注:—表示未記載本條目內(nèi)容。
表2 地方志中的地龍藥用記錄
2.1.1 樣品 地龍藥材和飲片采集于河北安國、安徽亳州、四川荷花池、廣西玉林、廣東清平、廣東普寧、山東舜王城中藥材市場,共收集樣品232批。樣品經(jīng)上海交通大學邱江平教授進行形態(tài)學初步鑒定后經(jīng)DNA測序結果進一步驗證。地龍對照藥材購自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憑證標本保存于中國中醫(yī)科學院中藥資源中心,見表1。另有20種蚯蚓原動物參考樣品由西南大學劉彬教授課題組提供,60種蚯蚓原動物樣品由上海交通大學邱江平教授課題組提供。
2.1.2 試劑 蛋白酶K(德國默克公司,批號:1245680100);SpeedSTAR HSTaqDNA聚合酶(大連Takara公司,批號:RR070A);2000 bp DNA Marker(大連Takara公司,批號:D501A);DNeasy Blood & Tissue DNA提取試劑盒(上海凱杰企業(yè)管理有限公司,批號:69506);溴化乙錠試劑(美國Fluka公司,批號:E8751-1G)。
2.1.3 儀器 MM 400混合型碾磨儀(德國Retsch公司);Veriti 96孔梯度PCR擴增儀(美國Applied Biosystem公司);SYNGENE凝膠成像系統(tǒng)(香港GENE公司);Nanodrop 2000微量核酸定量分析儀(美國Thermo Fisher公司)。
2.2.1 DNA提取 樣品除去泥土,使用70%乙醇擦拭表面,晾干。球磨粉碎,取粉末約50 mg,置潔凈的2 mL離心管中,加液氮冷凍后經(jīng)碾磨儀研磨至粉末,按照DNeasy Blood & Tissue DNA提取試劑盒說明書提取總DNA,采用Nanodrop 2000微量核酸定量分析儀測定其濃度,用于PCR反應或于-20 ℃保存?zhèn)溆谩?/p>
2.2.2 PCR擴增及電泳檢測 取所提取的DNA,使用COI通用引物LCO1490:5′-GGT CAA CAA ATC ATA AAG ATA TTG G-3′和HCO2198:5′-TTA ACT TCA GGG TGA CCA AAA AAT CA-3′進行PCR擴增[13]。PCR反應體系為25 μL,包含無菌雙蒸水19 μL,10×FBI 緩沖液2.5 μL,dNTP(10 mmol·L-1)1.5 μL,LCO1490和HCO2198引物各0.25 μL(10 μmol·L-1)、SpeedSTAR HSTaqDNA聚合酶(5 U·μL-1)0.3 μL,DNA 模板1 μL。COI序列擴增程序為:94 ℃預變性5 min;94 ℃變性30 s,45 ℃退火30 s,72 ℃延伸30 s,5個循環(huán);94 ℃變性30 s,45 ℃退火30 s,72 ℃延伸30 s,35個循環(huán);72 ℃終延伸5 min。擴增結束后取5 μL PCR產(chǎn)物,加入5 μL 6×Loading buffer于溴化乙錠染色的1.5%瓊脂糖凝膠電泳檢測,SYNGENE凝膠成像系統(tǒng)觀察。
2.2.3 測序及數(shù)據(jù)處理 取陽性擴增產(chǎn)物,經(jīng)純化后以對應引物進行雙向測序,測序由睿博興科生物技術有限公司完成。使用BioEdit 7.2.6軟件對測序峰圖和序列進行校對、去除引物序列及拼接,獲得對應質量合格的DNA序列,經(jīng)將數(shù)據(jù)在NCBI數(shù)據(jù)庫(https://blast.ncbi.nlm.nih.gov/Blast.cgi)和地龍原動物數(shù)據(jù)庫(上海交通大學建立)[7-9]進行BLAST比對,獲得最相似物種信息。利用MEGA 6.0對獲得的單倍型序列進行分析,基于Kimura-2-parameter模型計算遺傳距離,使用Neighbor-Joining法構建系統(tǒng)發(fā)育樹,并使用Bootstrap自舉檢驗法檢驗各分支的支持率,Bootstrap值設定為1000次重復。
2.3.1 商品地龍形態(tài)分析 商品地龍藥材根據(jù)體型大小、顏色和質地可明顯分為4類:1)體長超過30 cm、背部棕黑色到紫黑色、剛毛粗糙的海南地龍類(海南地龍、海南山地龍),2)體長20~30 cm、背部黃棕色到深棕色的廣西地龍類(廣西地龍、廣地龍),3)體長20 cm以下、背部黃色到棕色、質地較軟的滬地龍類(滬地龍、河南地龍、山東地龍、小地龍),以及4)體長20~30 cm、呈板片狀、全體紅棕色的進口地龍類(泰國地龍、越南地龍)(圖1)。同類地龍因加工方式不同表面顏色具有差異,環(huán)帶位置和形態(tài)清晰,部分樣品可見背孔或雄孔,然而多數(shù)樣品缺乏準確的形態(tài)鑒別特征。為確定市售地龍藥材基原,本研究對所有樣品的COI片段進行擴增、測序及比對分析。
注:A.泰國地龍;B.滬地龍;C.廣地龍;D.海南地龍。圖1 商品地龍形態(tài)
2.3.2 COI序列分析與基原鑒定 使用試劑盒提取的地龍類樣品總DNA質量濃度一般為30~220 ng·μL-1。232批樣品使用LCO1490/HCO2198引物擴增成功率為100%(圖2)。取PCR擴增產(chǎn)物進行DNA測序,其中2批樣品擴增產(chǎn)物測序失敗,共計230批樣品獲得COI序列,去除引物區(qū)后長度均為658 bp。所獲得的230條COI序列經(jīng)與NCBI數(shù)據(jù)庫及地龍原動物數(shù)據(jù)庫進行BLAST比對,共與34種蚯蚓物種近似,含4種藥典品:參環(huán)毛蚓(參狀遠盲蚓A.aspergillus)、通俗環(huán)毛蚓(通俗腔蚓M.vulgaris)、威廉環(huán)毛蚓(威廉腔蚓M.guillelmi)、櫛盲環(huán)毛蚓(櫛盲遠盲蚓A.pectiniferus)[53]和30種非《中國藥典》收錄品種:阿美遠盲蚓A.amis、多肉遠盲蚓A.carnosus、皮質遠盲蚓A.corticis、內(nèi)棲遠盲蚓A.endophilus、褐色遠盲蚓A.fuscatus、優(yōu)雅遠盲蚓A.gracilis、海南遠盲蚓A.hainanicus、異駢遠盲蚓A.incongruus、毛利遠盲蚓A.morrisi、暗孔遠盲蚓A.octopapillatus、丘疹遠盲蚓A.papulosus、壯偉遠盲蚓A.robustus、缺管遠盲蚓A.triastriatus、張氏遠盲蚓A.zhangi、舒脈腔蚓Duplodicodrilusschmardae、安德愛勝蚓Eiseniaandrei、加州腔蚓M.californica、礪石腔蚓M.glareosa、保寧腔蚓M.magna、鉤腺腔蚓M.sieboldi、直隸腔蚓M.tschiliensis、A.arenulus、A.emarcidus、A.jiriensis、A.limellus、A.phaselus、A.stricosus、M.bahli、M.birmanica。
注:泳道M為DL2000分子量標準,泳道1~34為部分市售地龍PCR擴增結果。圖2 部分地龍藥材COI引物擴增凝膠電泳結果
2.3.3 商品地龍基原的市場調(diào)查 基于抽檢的商品地龍檢測結果,從不同商品類別、不同產(chǎn)地、不同市場3個維度對成功獲得COI 序列的230批樣品進行市場調(diào)查分析(圖3)。結果表明,在所收集的樣品中,22%的基原物種為參環(huán)毛蚓(參狀遠盲蚓Amynthasaspergillum),22%為通俗環(huán)毛蚓(通俗腔蚓Metaphirevulgaris),稀見櫛盲環(huán)毛蚓和威廉環(huán)毛蚓(<1%);55%的市售地龍均非2015年版《中國藥典》規(guī)定基原,而以保寧腔蚓M.magna為主。河北安國、安徽亳州和廣西玉林是我國地龍交易的主要場所,而其他廣東清平、廣東普寧、四川荷花池、山東舜王城交易量較小。各市場交易的主流品種具有很大區(qū)別,安國藥材市場地龍商品以廣西地龍和海南地龍為主,主要基原為參環(huán)毛蚓和保寧腔蚓;安徽亳州以滬地龍和海南地龍為主,主要基原為通俗環(huán)毛蚓和保寧腔蚓;廣西玉林和四川荷花池均以廣地龍和廣西地龍為主,主要基原為參環(huán)毛蚓。
基于COI的BLAST比對和系統(tǒng)發(fā)育樹結果表明,商品地龍共來源于34種,各商品地龍具有相對固定的物種基原,其中海南地龍、海南山地龍主要來源于保寧腔蚓,廣西地龍主要來源于參環(huán)毛蚓、保寧腔蚓,廣地龍主要來源于參環(huán)毛蚓、保寧腔蚓,滬地龍主要來源于通俗環(huán)毛蚓。河南地龍、山東地龍、江蘇地龍等雖然來源地不同,但基原均以通俗環(huán)毛蚓為主。
我國藥材市場市售地龍基原非常復雜,本研究測序成功樣品共230批,經(jīng)DNA序列分析共檢出34個不同物種。此前,陳平等[5]使用形態(tài)學對我國地龍進行藥源及商品調(diào)查,認為地龍原動物有13種,90%以上為正品地龍,其余主要為背暗異唇蚓、湖北環(huán)毛蚓、秉前環(huán)毛蚓等。然而本研究發(fā)現(xiàn)市售地龍55%為非藥典品,主要品種為保寧腔蚓,未發(fā)現(xiàn)背暗異唇蚓、秉前環(huán)毛蚓等基原。郭利霄等[4]使用微性狀對地龍進行基原鑒定,采集了3個市場13批樣品,發(fā)現(xiàn)其混偽品來源包括保寧腔蚓、直隸腔蚓、壯偉遠盲蚓、加州遠盲蚓等;孫潔等[54]使用形態(tài)鑒定和DNA測序鑒定發(fā)現(xiàn)廣地龍主要來源于參環(huán)毛蚓、保寧腔蚓和暗孔遠盲蚓等3種,本研究發(fā)現(xiàn)市售地龍除這些來源外,還包括褐色遠盲蚓A.fuscatus、優(yōu)雅遠盲蚓A.gracilis等30余種,表明市售地龍基原非?;靵y,需要進一步澄清。
我國歷代醫(yī)家主流以“白頸蚯蚓”入藥,而“白頸蚯蚓”并非是特定的某一屬一種,而是體型較大,環(huán)帶白色或類白色,膨大明顯的蚯蚓物種。從地理來看,歷代本草大多認為藥用蚯蚓“生平土”,且“處處有之”,歷代地方志中北至遼寧沈陽,南至海南瓊山,西至四川成都、東至浙江揚州均有地龍的藥用記錄。從本草藥圖來看,藥用地龍顏色多種,且均具有顯著的環(huán)帶,符合鉅蚓科環(huán)毛蚓屬Pheretima的特點,但均缺乏物種鑒別特征,無法判定具體藥用物種。民國到建國以來逐漸認可廣地龍,陳仁山《藥物出產(chǎn)辨》[44]明確提出“蚯蚓以產(chǎn)廣東順德陳村,下滘產(chǎn)者為佳”,而同時期陳存仁認為藥用蚯蚓來源于“Perichaetasieboldii或Lumbricusterrestris”,但其《中國藥物標本圖影》圖片地龍藥材體環(huán)清晰,先端膨大(圖4A、B),更類似于參環(huán)毛蚓(P.aspergillum)或保寧腔蚓的形態(tài)特征(圖4C)。南京藥學院《藥材學》引述了陳存仁《中國藥學大辭典》的觀點,并進行了藥源調(diào)查,認為地龍來源于“蚯蚓科小蚯蚓Perichaetasieboldii或蚯蚓Lumbricusterrestris及鉅蚓科鉅蚓Pheretimaasiatica等動物”,同時又認為“廣地龍的干制藥材,約包含秉氏蚓Pheretimapingi和參蚓P.aspergillum兩種”,而后《中藥志》采用了《藥材學》和《中國藥學大辭典》的部分觀點,認為地龍來源于參環(huán)毛蚓或縞蚯蚓,但其錯將參環(huán)毛蚓拉丁學名定為《中國藥學大辭典》中的鉅蚓Pheretimaasiatica,實際Pheretimaasiatica為直隸腔蚓Metaphiretschiliensis的異名,而非Pheretimaaspergillum。而后1963年版《中國藥典》沿襲了《中藥志》的做法,認為地龍來源于參環(huán)毛蚓或縞蚯蚓,也同樣將參環(huán)毛蚓定為Pheretimaasiatica。1977年版《中國藥典》對此進行了修訂,認為地龍來源于參環(huán)毛蚓或縞蚯蚓,同時將參環(huán)毛蚓拉丁學名定為Pheretimaaspergillum。1995年版《中國藥典》取消了縞蚯蚓的用藥標準,同時采納《上海市中藥材標準》的做法將“滬地龍”列入,規(guī)定廣地龍基原為參環(huán)毛蚓,滬地龍基原為通俗環(huán)毛蚓、威廉環(huán)毛蚓或櫛盲環(huán)毛蚓,而后一直沿用至今。
注:紫色方框.來源于玉林;綠色三角形.來源于安國;土黃色菱形.來源于亳州;灰色三角形.山東舜王城;紅色圓形.來源于廣州清平;黃色方框.來源于四川荷花池;藍色方框.來源于廣東普寧。圖3 市售地龍樣品COI序列物種分析
注:A.中國藥學大辭典(1935年出版);B.中國藥物標本圖影(1935年編);C.市售保寧腔蚓和參環(huán)毛蚓照片。圖4 本草中的地龍圖片
《中藥志》認為土地龍基原為縞蚯蚓Allolobophoracaliginosa(Savigny)trapzoides,產(chǎn)河南中牟、山東梁山、山西等地。但縞蚯蚓Allolobophoracaliginosa為梯形流蚓Aporrectodeatrapezoides的異名,梯形流蚓是新疆、河北、北京等地的優(yōu)勢物種,而其環(huán)帶不明顯,呈半環(huán)狀,形態(tài)上并非“白頸蚯蚓”。而通俗環(huán)毛蚓Pheretimavulgaris是河南中牟、山東梁山等地的優(yōu)勢蚯蚓,從河南、山東等地采集的地龍藥材經(jīng)檢測均為通俗環(huán)毛蚓Pheretimavulgaris,地方志(《山東通志》《莒州志》)也表明歷來有蚯蚓藥用記錄,1995年版《中國藥典》取消了縞蚯蚓的用藥標準,加入通俗環(huán)毛蚓具有合理性。
從考證結果可看出,歷代藥用地龍并非一種,而是所有具有“白頸”特征的環(huán)毛類蚯蚓的統(tǒng)稱,且均缺乏準確的形態(tài)特征描述。首先,歷代北至遼寧沈陽,南至海南瓊山,西至四川成都、東至浙江揚州均有藥用地龍的出產(chǎn),而《中國藥典》收載的4種地龍在很多產(chǎn)地并無分布。其次,自清末部分本草引入拉丁學名以來,地龍基原拉丁學名不斷更替,包括Perichaetasieboldii、Lumbricusterrestri、Pheretimaaspergillum、Pheretimaasiatica、Pheretimapingi、Allolobophoracaliginosa等物種均有藥用記錄,難以確定藥用物種的基原。此外,歷版《中國藥典》收載地龍基原從Pheretimaasiatica、Allolobophoracaliginosatrapzoides到Pheretimaaspergillum、Allolobophoracaliginosatrapzoides再到Pheretimaaspergillum、P.vulgaris、P.guillelmi、P.pectinifera,歷經(jīng)多次修訂,尤其是無“白頸”的背暗異唇蚓A.caliginosatrapzoides的收載,表明中醫(yī)藥工作者對其基原可能難以達成共識,其基原的確定可能既有本草考證,也有資源蘊藏量和質量控制的考量。尤其是本研究結果表明,目前我國市售地龍至少來源于34個物種,而隨著傳統(tǒng)產(chǎn)地資源的萎縮,地龍產(chǎn)地擴大化,以及新地龍物種的不斷發(fā)現(xiàn),未來市售地龍基原可能進一步增多,目前的性狀、顯微、理化手段均無法準確判定市售地龍的物種基原,未來地龍的基原鑒定將更為困難。為進一步控制,可考慮引入DNA分子鑒定等準確的鑒別手段,并加大地龍養(yǎng)殖力度,逐漸引導用地龍向參環(huán)毛蚓等傳統(tǒng)藥用品種靠攏,從資源和檢測兩個角度入手解決地龍品種混亂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