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金蓮的“忍”

姜國棟

摘? 要：作家馬金蓮于1982年出生在寧夏回族自治區(qū)的西吉縣。她以筆為路，帶領廣大人民群眾深刻的了解到回民的心理結構，關懷于寧夏鄉(xiāng)土文明，以平淡而自然的敘事風格描繪了一幅清麗的回民文化圖景。在她的筆下，西海固的人民是堅韌的、樂觀的、甚至有些固執(zhí)的，他們能對抗殘酷的自然環(huán)境，在貧苦的生活中仍積極勤勞，面對封建思想謙卑隱忍。她表達出了對回民女性的關懷，底層人民生存的渴望，乃至對鄉(xiāng)土人生的關懷。分析她筆下的普遍而典型的女性回民形象，能更加真實、全面地了解到西部地區(qū)回族女性，乃至整個回族人民、回族鄉(xiāng)土文化的生存發(fā)展現(xiàn)狀，具有極大的社會意義和文學價值，是回族文學史上濃墨重彩的一幅篇章。

關鍵詞：漢語言文學;馬金蓮;忍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4-0-03

馬金蓮與2000年初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作品主要為中、短篇小說，曾在雜志報刊上發(fā)表過百萬字的文學作品，代表作有《碎媳婦》《掌燈猴》《搬遷點的女人》《父親的雪》《丑丑》等。馬金蓮以其獨特的視角和敘事風格描述了寧夏回族的鄉(xiāng)土文化，多次入選國家級文學選本，引起廣泛關注。

馬金蓮生于西海固，從這片貧苦的土地上獲取養(yǎng)料，她總是不斷敘寫著疼痛的鄉(xiāng)村生活，卻又試圖呵護一種獨特的精神圖景，基本形成了自己明靜又傷感、好笑又苦澀、艱辛與希望、磨難與堅韌、成長與隱痛交織并存的敘述風格[1]。她以筆為路，帶領廣大人民群眾深刻的了解了西海固人民的堅韌、樂觀、勤勞，關懷于回民女性、關懷于寧夏的鄉(xiāng)土人生，以平淡而自然的敘事風格描繪了一幅清麗的回民文化圖景。

1.馬金蓮小說中對“忍”的描述

1.1對殘酷自然環(huán)境是堅韌、堅強

西北大地的自然環(huán)境嚴酷，其上生存的人民每天都在與天地做抗爭，馬金蓮的作品中《搬遷點的女人》正是這一抗爭的代表作。文章的主要內容是一個女人坐在回老家西吉的班車上對搬遷點上十來年生活往事的追憶。家里什么都沒有，生活中處處都是捉襟見肘的窘?jīng)r[2]。面對搬遷點一眼望不到邊的荒灘和石頭，主角內心悲惶不安，整個家庭賴以維持生計的田地里滿是沙石，在這滿目瘡痍的環(huán)境里，主人公的艱難貧困可想而知。

馬金蓮以其獨特的敘事風格，就前往搬遷點的車站這個特定地點，從主人公的十年生活著手進行講述，跟增加了幾分主人公在面對惡劣環(huán)境時的悲壯、堅韌之感。對于女主人公而言，面對自然、戰(zhàn)勝自然的過程并不是她的目的，當她終于能坐上班車回到老家時，忍不住留下了辛酸的淚水。馬金蓮從主人公的淚水里寫出了她對殘酷自然環(huán)境的哀嘆，對十年來無法回家探望親人的傷痛和內疚，對終于能回家的欣喜，對十年來努力的欣慰與感慨。不難看出，這個被“棄置荒原”的女人在與嚴酷的自然環(huán)境抗爭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的不是血性英雄式的頑強抗爭，更多的是女性的柔弱、無助與女性所特有的堅韌。女人看似柔弱無助的外表下掩蔽著的是無比堅韌的生命力。這種堅韌性是西海固大地上的女性能夠在嚴酷的自然環(huán)境中生存的最重要的品質[3]。

1.2對貧窮生活的堅忍、樂觀

西海固的生活是貧苦的，然而在這里生活的人民卻仍舊保持著樂觀的心。作品《窯洞記事》中以一位勤勞的母親作為主人公形象，講述了她實現(xiàn)分家愿望的故事。主人公母親在貧苦的生活環(huán)境中不抱怨、不自哀，每天起早貪黑的主持家務，將一開始毫無生氣的灰土窯“裝扮”成了富有生機的家.雞、狗、娃這農村三寶樣樣俱全[4]。文中將敘事的視角拉近到家庭小細節(jié)中，例如母親和奶奶就一個老柜子的爭奪，具象化了分家的利益沖突。文中這么說道：“當他們?yōu)樽约旱男录已b上了大門之后.家就變成了一個封閉的世界，仿佛與外界實現(xiàn)了真正的隔絕。”[5]

以分家的沖突、生活的貧苦作為鋪墊，馬金蓮向我們傳達了回民女性的隱忍與樂觀積極，讓我們看見其人性的光輝。文中大黑狗陪伴了主人公一家經(jīng)歷窯洞中最貧苦的日子，卻沒能搬進新家，它的離去象征著苦難的結束，象征著主人公一家搬進新瓦房后再回望過去的窯洞。正如文中所說“突然。我覺得我們的窯很蒼老。像個年邁的老人。身上刻滿了時間的傷痕?！弊≡诟G洞里的艱苦歲月也正傳達了作者想要表達的樂觀積極的精神。

1.3對傳統(tǒng)封建的隱忍、卑微

落后的文化建設導致了傳統(tǒng)封建思想的橫行，重男輕女的思想讓女性地位更加卑微[6]，馬金蓮在其代表作《碎媳婦》中深刻批判了這一點。故事背景是在一個封建觀念濃厚的農村之中，雪花嫁到這里之后生了一個女孩，從此被深受封建思想荼毒的婆婆、大嫂刁難，雪花處處忍讓小心，將西海固的回族女性卑微、隱忍的形象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正如文中所說“雪花飄落的時候，多么像女兒出嫁.隨著媒人的牽引，她們飄落到未知的陌生的人家，慢慢將自己融化.汗水和著淚水，與泥土化為一片.融為一起，艱難地開始另一番生活?！盵7]雪花紛紛揚揚，就像無數(shù)西海固的女性，將處于逆境而不抱怨，隱忍而勤勞的優(yōu)秀品質一代代地傳承下去。

2.馬金蓮小說中“忍”的內涵

2.1對回民女性的關懷

馬金蓮能創(chuàng)作出如此多真實質樸的回民女子形象和她本人就是一個農村婦女有極大關系。她寫實主義的敘事風格和她的生活息息相關，許多文中的角色都是她從現(xiàn)實生活中提取的典型范例，所以具有典型性和普遍性。馬金蓮的作品中涉及到各個年齡層的女性，但幾乎所有女性角色都具有隱忍、柔軟的特征——她們生活環(huán)境惡劣、家庭條件艱苦、還經(jīng)常處于各種不合理的封建習俗之中，但她并未著重批判社會，批判風俗，反倒是從女性關懷的角度著手，對回民女性的艱難生存表示同情，同時贊揚了她們堅忍的品格。

馬金蓮關注筆下女性角色的生存現(xiàn)狀。在小說中不光通過描寫大自然環(huán)境的惡劣，封建家庭對女性的束縛來表現(xiàn)她們的生存苦難，更多的是關心她們的內心視野和情感體驗。女人把男人當做自己一生的歸宿，而這一生的歸宿給予她們的關懷卻是作者很少提及的。女人心里所受的苦.身體所受的難，只有女人自己心里明白[8]。馬金蓮對女性心理有著細致地描摹，切實地關注她們的情感歷程。

由于馬金蓮本身只是個保守的回族農村婦女，她的視野也只能在農村，有一定的局限性。對于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馬金蓮做了詳細描述，卻沒有明確批判這種大男子主義，她筆下的回族婦女認為“一個女人命運的好壞完全取決于她的婚姻，不管是身體還是思想上都要完全附庸于男人?！盵9]她更多地將目光放在女性生存現(xiàn)狀和關懷上。西海固的回民女性生活之艱難不僅源于自然環(huán)境，還受到封建文化的制約，馬金蓮所描述的回民婦女艱難的生存現(xiàn)狀正因如此意義深遠。

2.2對回民生存與渴望的揭露

越是生活在底層，飽受冷遇和折磨的作家越能寫出社會的良性。馬金蓮身處于社會底層，卻著眼于社會最前沿的事情，思考關注著人民內心深處最渴望的話題。作品《丑丑》更類似于回族的民間傳說。傳說中的“大西北”土地，我太爺“馬子元”老漢的老妹子丑丑，“長得太俊了”，“心性高得很”，一直把婚事耽擱了。不想這個奇女子卻在大鬧土匪的時節(jié)“一個人到后灣擔水去了”，并且邂逅了“身板壯實、臉膛黑紅的”牛尾巴山的土匪頭子黑胡賽，一見鐘情。然而這一切作者都沒有明寫，給讀者留了許多想象的空間。我們只能從“丑丑是騎馬走的，是她愿意去的”，“丑丑騎著騾子回來了，帶著淺笑，從她的口氣神態(tài)中明顯流露出她的滿足”，顯得饒有趣味，耐讀得很。讓我們從文本中讀到的土匪如何將馬家圍得水泄不通，“馬子元”老漢及其子孫如何堅強不屈，丑丑如何舍身換來全家人的安全也寫得驚心動魄。最動人的一筆是當丑丑給被殺死的黑胡賽換衣服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丈夫身上最致命的一刀是從背后捅的，于是這個冰雪聰明的奇女子，這個果敢堅毅的奇女子，“在黑胡賽的墳坑邊將一把刀插進了自己的心口?！弊畛鋈艘饬系囊还P是丑丑“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叫牛旦的土匪娃兒”，就是這個娃兒，后來報了這仇，殺了那無情無義的王進財，做了牛尾巴山的新土匪頭子[10]。整個故事讀起來蕩氣回腸，讓人仿佛身臨其境，其中人性的善惡美丑，愛恨情仇講得酣暢淋漓，總體結構跌宕起伏，是馬金蓮極具帶標簽的民間生存渴望類小說。

民間也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文化資源和社會資源，具有強烈使命感和正義感的民間學者、作者都是社會觀察者、揭示者。那些最底層的東西恰恰是最前沿的東西的印證，了解了民間的渴望與生存現(xiàn)狀，就會發(fā)現(xiàn)許多深藏著的歷史內涵和本質真相。馬金蓮描述現(xiàn)實的方法是前衛(wèi)的、積極的。她在《結發(fā)》一文里這樣描述“她們都那么年輕，嫩得白菜幫幫一樣，哪兒經(jīng)歷過世事，哪里知道生活的艱辛和難腸”，短短一個方言“難腸”的使用，生動客觀的揭示了西海固的農村生存現(xiàn)狀。只有真正的關注屬于民間的文化思想精髓，挖掘他們的生存與渴望，才算是真正的關注了時代前沿話題。

2.3對鄉(xiāng)土人生的關懷

馬金蓮專心于挖掘周圍目之所及的回民日常生活故事，企圖在這些日常審美的經(jīng)歷之中挖掘出回族人民的生活理念和生存哲學。對于生活在生活地域邊緣、民族邊緣的困苦的土地上的人民，他們的一生可能都掙扎于生存或雞毛蒜皮的瑣事，勞作無日無休，將生命的延續(xù)和生存的全部意義都放置在農的根本——糧食上。《父親的雪》一文中這樣寫“搖擺晃蕩的莊稼正是在走路啊，一生都在走，和人一樣辛苦，降生在我們貧瘩的山溝里，它們就得一生奔跑，只有這樣地奔跑才能長大，養(yǎng)活同樣一生奔跑的我們。”衣食住行四大生活標準之中，西海固大地上的人民往往只能考慮到食物，而華麗的衣服、漂亮的房子、外出旅行等等都只能看做奢侈品?！栋徇w點的女人》一文中馬金蓮以從容不迫而樸實的筆觸寫出了夫妻之間的相濡以沫，一家人在長年累月的勞作之中培養(yǎng)起來的感情以及使命感、責任感，簡簡單單的一生便鄉(xiāng)土人生的縮影。在《糜子》一文中，回民們的一生都煎熬于辛勞的農作上，并以此獲得精神上的些微滿足。人們跟著糜子一起成熟生存態(tài)度卻被突然從天而降的冰雹消解?？梢钥闯鲴R金蓮對于生命和生存的態(tài)度也存在一定矛盾，她在寫文的過程中探索生命、追尋自身的存在價值，這種價值在她搖擺不定的追尋中漸漸清晰，于是她后期的文中更多表現(xiàn)出了自己對于生命意義的積極探索和對命運以及人生的深沉關懷。

3.馬金蓮的“忍”所具備的價值

就回族人民而言，追尋心底深處那一片圣潔之地，尋找心靈的寄托往往是他們終其一生的目標，大多數(shù)回族作家的作品也表達了這種對后代的期望，這是他們寫作的一種潛意識。正如宋瀟瀟所說“無論是北京大都市的回族，還是寧夏西海固山溝的回族，他們都有一種重感情、重記憶、重心靈美之體認，重心理內涵之拓大的精神追求”。馬金蓮選擇鄉(xiāng)土題材作為她小說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正好貼近了她自身民族的心靈追求，她的筆觸植根于生養(yǎng)她的那片貧困的土地，追尋鄉(xiāng)土人生的生存與渴望，企圖從民間的立場出發(fā)，描述身為回民由生到死的全過程。她通過冷靜沉穩(wěn)的刻畫，勾勒出性格豐滿、別具特色的人物形象，尤其擅長描寫真切而鮮明的人生軌跡。如《掌燈猴》中就是以特殊的關注視角，細膩的描寫了生活中瑣碎但又必須經(jīng)歷的家長里短。而《春風》則以孩子的視角描述了一位生存在邊緣地位的盲人黑進寶和瘋女存女相親的趣事。從盲人黑進寶與存女的相親到第二次提親時才知道存女已經(jīng)被庸醫(yī)治死的消息，落淚離開。這個故事講述了人性本源的愛憎渴求，體現(xiàn)出馬金蓮身為女性回民作家的悲憫情懷，同時也暗暗點出她對女性生存命運的關懷，從另一方面表現(xiàn)出她作為回民女作家的獨特意識。

4.結語

近年來，年輕人們精神貧瘠、欲望浮躁，人們總是把目光著眼于霓虹閃爍的都市生活，卻往往忽視了精神上的匱乏。2014年昆明發(fā)生了疆獨分子暴動事件，其中就有一位少數(shù)民族少女手持兩把水果刀砍人，事后發(fā)現(xiàn)其根本沒有太多的自我管束概念，僅僅是因為丈夫的要求便一起暴動。女性參與恐怖活動引起了社會的關注。在那些貧困落后的地區(qū)，女性文化程度低且受到封建思想的束縛，往往沒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能力。

回民婦女的生存現(xiàn)狀、思想狀況應當引起整個社會的廣泛關注，并及時做出應對。馬金蓮身為寧夏回族大地西海固的一名普通家庭婦女，本身就具有其象征性，她從自己的生活中尋找靈感，塑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真實質樸的回民女性形象。她的作品往往植根于西海固的這片蒼涼堅韌的土地上，以其特有的視角展示了回族女性所面臨的種種世故和種種沖突，她們在愛情、婚姻、生存、理想等方面所面臨著的迷茫、困惑、追尋和掙扎。分析她筆下的普遍而典型的女性回民形象，能更加真實、全面地了解到西部地區(qū)回族女性，乃至整個回族人民、回族鄉(xiāng)土文化的生存發(fā)展現(xiàn)狀，具有極大的社會意義和文學價值，是回族文學史上濃墨重彩的一幅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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