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請從生活美學的角度談談公共藝術。
答:“公共藝術”(PubIic Art;)就是“公共”的藝術,公共藝術要面對“公眾”。所以說,“公共性”才是研究公共藝術的邏輯起點,這應該是毫無疑義的。但是,目前的主流意見卻出現(xiàn)了這樣一種趨勢,那就是只賦予了公共藝術以某種“空間性”的定義,所謂的公共藝術往往被看作意圖被置于“公共空間”(public space)之內的藝術品與設計品。然而,大家卻都忽視了這樣的基本事實:對于“公共藝術”概念本身而言,“公共”與“藝術”竟然是自相矛盾的,我想初步稱之為——“公共藝術悖論”!
那么,“公共藝術悖論”(the anlinomy ofpublic art)這種觀點從何而來呢?理由是這樣的,我們不僅僅要思考“公共性”到底是什么,而且,更要從公共與藝術之間的“美學關聯(lián)”來考察公共藝術的定位問題。公共藝術研究者赫爾德·哈恩(Hilde Hein)就認定,公共藝術都是按照“現(xiàn)代主義藝術原則與美學理論”構建起來的。這意味著,這類的藝術品理應被視為作為個體表現(xiàn)的自律化產品,相應地,對其的欣賞也成為了一種個體化的行為。然而,真正的問題在于,源發(fā)于現(xiàn)代主義藝術時期并被授予了現(xiàn)代主義原產品格的公共藝術,它更本體化的規(guī)定似乎又是“公共性”。
這就形成了“公共性”與“個體性”之間的根本對立。這種對立意味著,滿足了藝術的自律性,就難以面對公眾的公共訴求,滿足了公眾的公共性,就背離了現(xiàn)代的藝術原則。這就需要從歷史的眼光來看待公共藝術,要從公共藝術產生的源頭與后來的延展的兩個方面來加以梳理。一方面就是現(xiàn)代主義之前,從古希臘羅馬到中世紀文藝復興以來早就已經(jīng)形成了諸如“廣場藝術”的西方公共化傳統(tǒng);另一方面則是現(xiàn)代主義之后,公共藝術已經(jīng)被帶入到了“后現(xiàn)代”的當代藝術語境當中。如此這樣來看,當代的公共藝術的首要任務,就是要走出“現(xiàn)代主義模式”,從而尋求一種回歸“生活美學”的新路,由此再來重思“公共藝術”的美學定位問題,否則公共與藝術這二者仍是難以調和的。
對于“生活美學”研究而言,公共藝術其實是一個重要的維度,而且理應構成一個重要的方面,這是后來我才逐漸意識到的。在拓展“生活美學”疆域的時候,這種研究對象的轉變使我意識到,要把公共藝術置于更新的理論視野當中。我們不能僅僅從藝術創(chuàng)作的角度來定位公共藝術品,這只是傳統(tǒng)的界定方式了,更要從藝術接受的角度來看待公共藝術,這就涉及公共藝術的“生活本體”問題,在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不妨將公共藝術視為一種“生活美學景觀”。
這種對于公共藝術的基本理解,并不是從理論到理論的空談而來,而就是直接從生活當中的藝術感受與體驗那里得來的。我在芝加哥看到新建成的公共藝術品《永遠的夢露》(Forever Marilyn)。這件作品恐怕就是與兩種生活直接關聯(lián)的,一種就是外來人的生活,他們作為芝加哥的旅行者看到這個作品的時候,往往將它與美國流行文化聯(lián)系起來,它之所以受到歡迎就是因為它成為了美國文化的某種表征;另一種則是本地人的生活,芝加哥當?shù)厝藙t質疑《永遠的夢露》與整個芝加哥的公共文化品位不相容,甚至降低了這座城市的公共藝術品格。然而,無論是接納還是拒絕,內行抑或外行,公共藝術無疑都是與公眾內在關聯(lián)的,而公眾也是從他們的生活出發(fā)來觀照公共藝術品的。這是由于,公共藝術如若要自我實現(xiàn)就要被置于面對公眾的開放空間當中,它們都不是置身于在美術館與博物館的封閉空間當中的,與此同時,無論是各地的外來游客還是本地的上班族,他們都是從生活當中、由生活出發(fā)、并回到生活來觀照置于公共空間內的公共藝術品的。
所以說,從“生活美學”的新視角來看,公共藝術的基本定位,我想是要走出兩種模式,一個就是前面提到的“現(xiàn)代主義模式”,另一個則是要走出“精英審美模式”。這是因為,公共藝術始終要與公眾趣味相連,它不再僅僅是“藝術界”的小圈子的事了,公眾生活的積極參與都成了公共藝術的獨特品質。這兩種對于傳統(tǒng)模式的超越,又都需要回到“生活美學”的理論新構,由此才能來重新思考公共藝術的“公共定位”問題,這是一種回歸“生活世界”(Lifeworld)的本體定位。
責任編輯:韓少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