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雨的詩

醉春風(fēng)

一只、兩只、三只……

那些綢質(zhì)的小酒杯，仿佛一夜之間

突然開在了玉蘭樹上

我懷疑，它們是螞蟻?zhàn)兊?/p>

這樣想時(shí)，腦海里，突然閃過“螞蟻上樹”的鏡頭

癡癡望著，這輪回路上的頓點(diǎn)

這些一醉再醉的小仙女

我的愛慕，突生

惶惑之心

舊時(shí)光

突然，不想說話了

我在打撈舊時(shí)光

月亮在項(xiàng)背

她拉住我，水珠滾灑

我小心把光調(diào)小。就看到鄉(xiāng)間的小表妹

家有大雪，我才嫁給你

沒有藍(lán)墻、青瓦的特色小樓，沒有顯赫的家世。倒是家徒四壁

兄弟眾多。我初到，柴門半開

也不見犬吠。幾只覓食的公雞

正悠然下南山。我以為它們

乃陶公轉(zhuǎn)世，一味潛水：是借了上上上世的修行

和祖上的庇護(hù)，才如此美哉！樂哉！

此時(shí)，數(shù)十只喜鵲，被我驚擾

呼啦一下飛上高高的樹梢

我轉(zhuǎn)過身來，慌忙地對(duì)他說：

尋君而來，不為榮華

不為潘安之貌，更無關(guān)你八斗才高

只因?yàn)?，你家鄉(xiāng)：山任清，水任秀

冬天有大雪

竹籃打水

一大清早。挎上我的小竹籃子，以“砍豬草”的名義，

離家而去。心說：我要自由

去田野撒歡兒、瘋跑吧：青草也會(huì)顫動(dòng)

露水會(huì)眨著清澈的眼睛

可是，最終我也沒能擁有一只自家的小竹籃

每每想起

哀怨、嘆惋，直至中年。其實(shí)

每天每時(shí)，我都在自覺不自覺

拍打東去的流水，與之糾纏

它們流速之快

讓你鞭長莫及，望洋興嘆。之后

我低頭

服罪，為那些消失的人、事物和光陰

其實(shí)，我明白

終其一生，你我都在竹籃打水

虛度

掠過簫聲……

唏噓二三。我虛度了

春水，春水的長篙。現(xiàn)在

她的影像日漸模糊。我春的小徑

竟然，沒有留下幾句臺(tái)詞、幾叢花枝

路途悠悠啊

幾個(gè)趔趄下來，我本應(yīng)色彩繽紛的中年

被分割、截留、出讓。那些山坡、峽谷、山澗

間或殺出鬼魅的替身

狹路相逢，在路上

我虛度，三千里路云和月

虛度，與你執(zhí)手相看淚眼

的細(xì)節(jié)。詩書被擱置

空留下，粗糲且紛繁的日子。孩子啼哭

尿片排列如萬國旗。不復(fù)花前、月下

卿卿我我的先前。你是我官人

我，是你廊前檐下與子偕老的娘子

蒙塵

擦桌子：我用濕布擦，然后再用干布擦

上午擦，下午擦，晚上擦

我的手勢(shì)像極了世界名畫《盲女》里的女主角

是啊，我就不信了

我那么努力了，怎么就按不住那些紅塵？

陀螺

它試圖停下來

可是，世相莫辨

有點(diǎn)暈

它是一只漂亮的陀螺

茫然四顧，與它年齡相仿的，小陀螺

年齡稍長的，中不溜的陀螺

年齡更大的

幾乎無一例外，正扇動(dòng)著

并不豐腴的羽毛

它們踉蹌著、攀爬著

旋轉(zhuǎn)著

你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

在空中

在地上

在鄉(xiāng)村

在城市

或抿住嘴唇，隱忍著

或大口喘氣

大汗淋漓，不自量力

紅陀螺，綠陀螺，黃陀螺

紫陀螺……你這七色光下的

陀螺王國

它們各揣心事

欲罷不能

最后，我拉住一只小陀螺

請(qǐng)它停下來

作者簡介：零星雨，女，本名陸素妍，醫(yī)務(wù)工作者。曾在《詩選刊》《翠苑》《綠風(fēng)》等刊物發(fā)表詩歌。有詩作入選《河北詩選》（1978—2011），部分作品收錄于《2009年度詩歌精選》等。出版有詩集《另一種色彩》，合集《十面傾城》。

（責(zé)任編輯 徐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