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雨蒙蒙的一天下午,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背著鼓鼓囊囊的行李,出現(xiàn)在北山腳下的村子里。人們以為是討飯的,可他并不伸手,而是打聽隊長家。有人給他指了路,那人彎腰鞠個躬,轉(zhuǎn)身去了隊長家。
后來,隊長領著那人去了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院。隊長叫那人老文。隊長給了他幾件政府救濟的衣服和半袋救濟面粉,老文去供銷社買來鍋碗瓢盆,早中晚,炊煙就在飼養(yǎng)院小屋裊裊升起。
人們好奇,就跟隊長打聽老文,說他怎么到了這里,他是哪里人。隊長說別打聽這么多好不好。人們見隊長這樣說,也不好再問。
生產(chǎn)隊的牲畜只有牛和馬,牛有十五六頭,全是犍牛,是生產(chǎn)隊春天犁地、冬天碾場的主要幫手。馬有七八匹。一入冬,人們用馬車把排在一塊塊地里的青稞捆運到麥場上,場碾完了,又一刻不停地往地里送糞,一直送到第二年開春。
牲畜歇不了,老文也歇不了。
也許在他鄉(xiāng)的緣故,老文表現(xiàn)很低調(diào),加上他的長相……向外翹的下巴留著一撮胡子,一雙和善的眼常瞇縫著,讓人覺得他老在笑。村里人對他說什么,他會彎了腰,點著頭答應說,好啊。
老文干活很勤快,牛槽、馬槽里見不到隔夜的草。牛吃飽了便臥在槽前不慌不忙地蠕動著嘴巴反芻,馬可要吃一夜的草。老文一夜要起四五次炕,啪的一下拉亮馬圈的燈,摸摸索索地給馬添著草。每隔四五天,生產(chǎn)隊會派人過來用鍘刀鍘青草,踏實的人來了,鍘得多,不肯多出力氣的人來了,干一會兒就說夠了夠了。老文說不夠,吃不飽。那人說,你看你,這些馬就像你的。老文懇求說,再鍘一些,它們吃不飽么。那人不耐煩,說它跟你喊餓了?抖抖身上的草屑走了。
黃昏,麻雀在院里聒噪,烏鴉無聲地從飼養(yǎng)院頭頂飛過,勞累了一天的牛這時回來了,馬也拉著車回來了。老文迎上去,從人們手中接過韁繩,一一拴到槽邊,有累得無精打采的,老文便牽了韁繩,拿一把有齒的鐵梳,一下一下地給牛或馬梳理著毛。這時候,老文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噥著什么,也不知是心疼牲口還是在埋怨使用它的人。
過上十天半月,生產(chǎn)隊會派人清理糞肥,那是飼養(yǎng)院少有的歡樂場面。人們用架子車運走畜糞,又拉來黑土墊在馬圈牛棚。貧窮的日子人們都貧窮,人們一塊兒干活就多了歡聲笑語。這時的老文樂呵呵地笑著,抱起跟大人來玩的孩子,說來來來,老文讓你騎大馬。舉起小孩,讓孩子騎在他脖子上,滿院子屁顛屁顛地跑。年輕的媽媽見了,便喊叫孩子下來自己玩。有小伙說,老文八成看上了你,拿孩子勾引你哩。這話讓老文聽到了,便一臉尷尬,放下孩子溜到了一邊。
到了冬天,有氣無力的日頭黃澄澄地照著飼養(yǎng)院,黃風在院里刮,刮得草屑四處飛舞。這時候牛要加料,人們要為春天的播種做準備。料是麻渣,就是生產(chǎn)隊榨完油的菜籽餅。加料時要把菜籽餅放在大鍋里煮,那煮好的水用來洗手洗臉,皮膚會變得光滑細膩,這時有孩子們來,也有女人來。孩子們來了,可以在鐵鍋里洗手洗臉,孩子們洗得滿臉紅撲撲。女人們來了,老文像一只狗,吸著鼻子聞,聞得女人不好意思,聞得女人一臉驚詫。早先見了女人遠遠避開的老文,原來也跟其他男人一個樣哩,女人這樣想。老文不看女人們的臉色,說你使了啥胰子,搽了啥油,味兒這么香。女人笑道,原來老文也色哩。老文卻一臉認真地說,你這個味道往大鍋里一洗,牛便不吃了。說著取一個盆,從大鍋舀半盆,說可惜了這水,洗吧。女人笑笑端出去洗,送回臉盆時,女人的臉都變得紅撲撲、粉嘟嘟的了。
老文看了搖搖頭,長嘆一口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臘月年根,生產(chǎn)隊要分糧分錢。糧油人七勞三,就是說生產(chǎn)隊的糧食和油,人口按百分之三十分,勞力按百分之七十分;勞力的衡量標準是工分。錢也按工分分。工分呢,又按壯勞力、半勞力計算。輪到老文,人們都很大方,說老文辛苦著哩,就按壯勞力算。
老文很感激。
日子無憂無慮,老文也很滿足。
可是誰知道呢,又過了一年,到了冬天,土地分到各家各戶,生產(chǎn)隊不存在了。
2
土地分了,牛馬分了,生產(chǎn)隊的糧倉、飼養(yǎng)院的房子也分了。人們這時一臉亢奮,分!恨不得把門前淌著的水也分了。老文住的兩間屋是從普濟寺拆來的木料,全是上等松木,好些人早盯上了,當時正盤算著如何分到自己的名下??蓡栴}是,把老文住的房子分了,老文住哪兒去?抓鬮的會場人們一時不說話,隊長有些生氣,說老文操心生產(chǎn)隊的牲口,操心了這么多年,到頭卻沒個安身之處,他怎么生活,誰也別打那兩間屋的主意,留給老文。有人憤憤地說,這老文命就是好,不像我們想著打莊廓蓋房,生產(chǎn)隊早蓋好了。但很多人同意隊長說的話,說留下留下,留給老文。說老文在這兒無親無故,村里不管誰管。無兒無女的人,想想可憐哩。
幾天后,一陣陣飛揚的塵土中,飼養(yǎng)院的房子消失了。消失了房子的飼養(yǎng)院一下子變得空曠起來。老文住的兩間屋最終留給了老文,在空曠的院里,有些孤獨無助地立著。
分地時,老文搓著手說,我沒種過莊稼,給我分一塊能吃飽肚子的地就行。人們想著的是多分土地,哪怕多一分也好。于是勸道,老文啊,你要地做啥哩,一輩子沒種過莊稼,分什么地哩。有人附和道,老文一個人能吃多少,到了冬上每家給十斤面、二兩油,一年也吃不完,二十多戶的村,還養(yǎng)不活一個人?議了一陣,最后決定不給老文分地,每年打碾后,各家按以上斤數(shù)主動把面油送到老文手中。
沒有地種的老文閑了下來。人們忙著干活時,老文像一只嗅覺靈敏的狗,哪里有人往哪里鉆。老文這是在找活干,可老文不會干莊稼活,也不知干些啥好。人們不知道老文的心思,墻根曬日頭的老人見了,說老文呀,轉(zhuǎn)啥哩,喂了這么多年牲畜,現(xiàn)在好了,過來曬日頭。老文說不了不了,腳步不停地走過去。終于看見有人拉著架子車,老文便過去在后面幫著推,進了大門,拉車的人便請他進屋喝碗茶,可老文像一進屋就占了便宜似的,彎著腰慌忙退出了門。慢慢地,人們習慣了老文的這種做法,有時便喊老文:老文,過來幫幫忙?!昂冒??!崩衔拇饝宦?,慌里慌張地趕了過去。
進入8月,山上的草藥長足了,這時的老文肩上扛把十字鎬,上北山采藥去了。山上草藥有的是,秦艽、獨活、柴胡、羌活……老文跟著山里的孩子認識了這些草藥。老文挖累了,便歇一會兒。歇下了,就瞇縫著眼,看大山。大山重重疊疊,看不到山外。老文嘆口氣,再看會兒天,看天上的云,看云下面展翅飛翔的鷹。歇夠了,便起身接著挖草藥。
挖的草藥攤在院子里曬干后賣了,便買些青鹽、茶葉,還能買件衣服或褲子。有一回,老文還買了一嚼咯吧咯吧響的水果糖,拿到巷道散給老人和孩子們??粗⒆觽円贿吔酪贿吜骺谒衔木透吲d,不由自主動了幾下缺幾顆牙的嘴,仿佛他也嘗到了甜滋味。
這時候,人們就忙著打碾。老文這時便到場上,手忙腳亂地幫人家干活??衫衔牟粫傻幕钐?,比如翻場,上面的青稞粒碾下來了,草也綿了,這時需要把下面的草翻到上面來。別人翻場,輕而易舉,老文翻場看著像模像樣,可上面的草仍在上面。主人家笑著說,好了好了,老文,你不會干,場邊上緩著去。再如揚場,青稞?;旌现虏荩藗儼阉鼈儞P到空中,借助風的力量使衣草跟青稞粒分開來。老文不會看風,就一個姿勢一個動作,風大了,青稞吹到了一邊的衣草中,風突然停了,衣草便落到本來揚干凈了的青稞中,害得那家媳婦抓住老文手中的農(nóng)具,說老文呀,你幫倒忙哩。只有一樣活老文能干,人們把碾好的除去了草的青稞跟碎衣草往一塊推時,他可以幫著推。于是一面面場上,常看見老文弓著腰幫人們推衣草。
這年冬天,碾了場,磨了面,鄉(xiāng)親們送來了面,送來了油。面十斤,油二兩,好多人家二兩油拿不出手,灌了半瓶來,足足有四兩。也有一些人家也許忘記了或是裝糊涂,反正沒送來。
臘月年根,人們忙著辦年貨,村子這頭或那頭,不時響起炮仗聲。有人見了老文說,老文,年三十上我家來。老文一臉感激,說多謝、多謝啦。一個正月老文不在巷道轉(zhuǎn)就待在飼養(yǎng)院。這一天,一只大黃狗突然把一只小花狗攆到院子里,兇狠地撕咬著。無法逃脫的小花狗可憐地嗚哇亂叫。老文趕過去趕走大黃狗,那躺在地上的小花狗狗眼汪著淚,用婆娑的淚眼看老文。老文心一軟就抱起小花狗,這就看見狗的一條后腿耷拉著。老文嘆口氣,抱著小花狗回到屋,找了一根拴牛的麻繩,拆開來搓成細繩,然后用木板夾住狗的傷腿,用細繩固定住。這以后人們看見老文坐在飼養(yǎng)院倒塌的土墻旁,陪著那小花狗。一人一狗,在夕陽里久久不動。好似一座雕像。
后來有孩子來了。孩子是老文叫來的。一天黃昏老文去村子前面的小河挑水,看見有孩子在那里看書。老文說,哎呀呀,學生哥,快回家,這大黑天的看書看壞眼睛哩。孩子說,阿媽說費電,不讓開燈,這里還能看會兒書。老文哦呀叫一聲,說走,老文的燈照你。孩子一臉歡欣,說真的?老文翻一下白眼,說老文從不說謊。于是孩子跟了去。后來又來了幾個孩子。老文的小屋頓時熱鬧了起來。孩子們坐在炕上,有的看書,有的趴在炕桌前寫字。老文燒了茶,一會兒給孩子們添茶,一會兒又怕凍著他們,抱了柴火燒爐子,那神情,像是兒子伺候著老子。
孩子們一來,不光老文高興,小花狗也高興,跟著老文跑進跑出地折騰著,有時還趴在地上,對著孩子們汪汪地叫幾聲。
孩子們碗里的茶還滿著,爐子也燒得很旺,老文這時圍著孩子們,說這字不應該這樣寫,是這樣。用食指在桌上一筆筆寫??春⒆觽儾幌嘈潘?,便靠在炕頭的面柜上。久久地看孩子們,瞇縫著的雙眼透著慈祥,翹著下巴,翹著胡子,一臉的笑。
3
小山村里的日子平淡無奇,盡管有家娶了媳婦,有家打發(fā)了姑娘,有家孩子出生了,也有人家有老人過世了,可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生必有死,老了就會死。日子朝朝暮暮,黑夜過去還有白天,永無盡頭,安然而又艱辛。
又是一年冬天,場碾了,面磨了,油榨了,人們也給老文送來了面和油。跟去年不同的是,好多人也許忘記了,也許裝糊涂,那十斤面二兩油硬是不見面。想想當初,人們說得多么好,但現(xiàn)在好多人說,我們供著他也就罷了,他還不知好歹,竟然養(yǎng)了一條狗。也有人說,公家不是有五保戶政策嗎?交給公家算了。村主任說,就一個人,又無病無災,他若享受五保,村里享受五保的人多了去。
天氣漸漸暖和了,路上有螞蟻在爬,路邊的青草也發(fā)了芽,這時老文提著一只小筐滿河邊、滿草灘轉(zhuǎn),那小花狗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圍著老文撒歡。等老文回來時,筐中一筐子野菜:驢耳朵菜肥厚鮮嫩,馬纓菜綠中帶點嫩黃,細碎的娘子菜嬌嫩欲滴……有女人見了,便說老文挖的菜水靈靈的好好看,給我一把吧,我晚上做飯調(diào)個湯。老文好啊一聲,把筐子遞過來,說你隨便拿。有時候,一筐野菜被女人們你一把她一把,幾乎拿光了。有女人過意不去,說老文呀,我菜園里的菠菜你隨便去拔吧。老文說好啊,多謝啦,我的菜滿河邊長著哩??粗鹱永锼o幾的野菜,老文有些得意,說你們喜歡吃,明兒我送過來。那神情,仿佛他占了很大的便宜??墒桥藗儺惪谕暤卣f,不要不要,我們就吃個新鮮,野菜哪能天天吃。
是啊,家家門前都有塊菜地,老文挖野菜時,菜地里的蔥芽已長到五寸高,菠菜也蓋住了地面。過不了多久,蘿卜白菜也會出現(xiàn)在飯桌上。人們說著野菜哪能天天吃時,好多人似乎記不得老文的日子是怎么一種過法了。
這也怪不得鄉(xiāng)親們,為了生活,他們就像忙碌的螞蟻,一刻也不能消停。秋來時,人們看到老文坐在巷道里,有人打聲招呼:老文曬日頭哩。打完招呼也就走了。也有人看一眼,匆匆而去。冬天打碾時,也有老文在麥場上幫只會幫一樣的忙——推場。
冬去春來,南山坡的雪融化了,樹木吐出了新芽,莊稼地也披上了綠裝。忙碌中,樹葉黃了,莊稼黃了,雨變成雪落下來,一年過去了。一年又一年,這一年打碾時,人們發(fā)現(xiàn)老文幫著推場時力氣明顯不足。好些人心疼老文,說這活兒我們自己干,你緩著。老文聽了便放下手里的工具,慢慢走到場邊,看著忙碌的人們,小聲說著什么。
終于有一天,人們說,這老文怎么突然不見了呢?有人附和道,是啊,好幾天沒看見哩。有人說,不會死了吧?有人不以為然,說這些年就沒見老文病過,哪會死呢。不會死,不會死。好多人附和著,于是誰也沒在意,仍然各忙各的事。
4
過了幾天,有老漢在巷道碰見村主任,說,主任呀,你發(fā)現(xiàn)了沒,老文前些日子還滿場上轉(zhuǎn),這兩天突然不見了,他不會歿了吧。一旁的阿奶聽了,唏噓不已,喃喃地說,可憐的老文,身邊沒個家人,歿了咋辦。村主任聽了一跺腳,叫了巷道里的幾個老人去了老文的屋。
去了,見屋門扣著,屋里靜悄悄。老文!有人叫一聲,屋里無聲音。村主任推開門,轉(zhuǎn)身看一眼身后的老人,一言不發(fā)地進了屋。人們跟進屋,看見被子整齊地疊放在炕角,炕桌上落了一層灰塵。有一本孩子的作業(yè)本,同樣落滿了灰塵。村主任揭開柜蓋,柜是空的,手伸進去摸一下,指頭上沾了一層白。村主任臉色變得難看了,說我怎么沒想到哩。又說這個老文,怎么不跟我說啊,真是個倔老頭。有人望了一眼空面柜,驚道,一點面也沒有啊。有人迷惑不解,說不會吧,每家十斤面,也有二百多斤,他還加了野菜,不至于沒吃的了啊。有人說,人吃狗也吃,哪里能夠哩。一時人們誰也不再說話,一屋子的人沉默著。夕陽這時照著窗戶,用孩子們的作業(yè)本糊的窗戶上,老師用紅筆打的對號和錯號分外鮮紅。
村主任一臉愧疚,嘆著氣說,走吧,老文離開我們了。
一屋子的人也有些愧疚,有人沉著臉,有人搖著頭跟著村主任出了屋。有人輕輕關上門,并上了扣,那樣子,仿佛老文還會回來。
這時就聽到了嗚咽聲。人們有些奇怪,循聲找去,原來屋外墻根下臥著小花狗,旁邊放著一盆狗食。狗沒動盆里的食,稀面糊狗食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冰面上落了一層灰,突出冰面的幾塊洋芋就像北冰洋上浮著的冰。
狗已經(jīng)不行了,嘴巴貼在前腿上,聽到人的腳步聲,睜開濕漉漉的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們,慢慢地閉上了眼。
第二天,村子里悄悄議論著,說李家兄弟三人從沒給老文送過面,更別說油。又有人說,不光那三家,還有祁家、劉家……劉家?不會吧,劉家女人一直說老文好,她娃娃每天晚上去老文那里寫作業(yè),聽說老文還教他哩。你這人,這是以前的事,過去了好幾年呢,再說摳到不開燈了,還會給老文面?有人說,面是我們苦下的,不給也行吧?有人說,那當初給老文分一塊地呀,還不是人人想多分點地,這不是斷了老文的活路嘛。人們悄悄議論著,但也就這么議論一下罷了,誰還會站出來說個是非曲直呢?
過了一個多月吧,有消息突然傳開來,說有人看見老文在城里轉(zhuǎn)著。
是嗎?
誰看見了呢?
人們說不清。
又過了幾個月,村主任說老文來信了。人們有些急切地問村主任,他人現(xiàn)在在哪兒?村主任說公家?guī)椭?lián)系了老文的老家,他在一個遠房的親戚家。
就這些?有人問。
村主任說,老文年輕時犯了錯,后來平反了,老家沒親人,留在了這里。
村主任最后說,他在信上感謝我們對他的照顧。
照顧?
人們相互看一眼,一時竟說不出話。
作者簡介:張英俊,青海大通人,小說、散文發(fā)表于《青海湖》《青海日報》《雪蓮》等報刊;出版土族文化叢書《靈秀大通》;有小說收入《新時期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作品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