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丈夫氣，瑜音尚凜然

王悅陽

作為劇壇盛事，王珮瑜在中國大戲院連續(xù)半年時間里獻演了多出精彩好戲。在這其中，最值得期待的莫過于京昆合演《罵曹》了。在兩個多小時的演出中，王珮瑜先演京劇《擊鼓罵曹》，酣暢淋漓，絲絲入扣，后演昆曲《陰罵曹》，浩然正氣，金聲玉振，兩劇連演，京昆同臺，真可謂劇壇盛事，令人難忘。

《陰罵曹》也叫《狂鼓史》，是明代奇士徐渭雜劇集《四聲猿》中最負盛名的一折，全劇塑造了“氣概超群、才華出眾”的人物禰衡，并且借禰衡之口，歷數(shù)奸雄罪狀，罵得痛快淋漓，一股不可遏制的豪氣，充溢于字里行間，令人動容。

在昆曲舞臺上，《罵曹》一直是名劇，以其動聽的唱腔、生動的表演與別致的舞臺呈現(xiàn)而著名。然而傳至近世，僅“傳字輩”老藝人倪傳鉞先生能演。名劇名曲，何以曲高和寡，知音難覓？只因要演好該劇，需要許多條件，不僅要有一條過硬的好嗓子，表演上還要體現(xiàn)人物的一身正氣與勁節(jié)精神，除此之外，昆曲講究每歌必舞，十幾支曲子非但要一氣呵成，還要配合繁重、別致的身段動作加以表現(xiàn)，更有三通難度頗高的鼓點子，也是對演員極大的考驗……諸多條件，要求極高，缺一不可，這就形成了昆曲《罵曹》盛名遠播，而會者寥寥的局面。

王珮瑜是當今優(yōu)秀的京劇“余派”老生，唱做功夫俱佳，京劇《擊鼓罵曹》更是我多次欣賞過的好戲，無論唱、念抑或打鼓、身段，珮瑜將禰衡的名士派頭與藐視權(quán)奸的氣概，演繹得細膩到了十分。她若能學習、傳承昆曲《罵曹》，不僅有著先天的優(yōu)勢，更有可能在原汁原味的傳承基礎(chǔ)上，結(jié)合自身藝術(shù)經(jīng)驗與特點，演出屬于王珮瑜自己的風格，最終能夠把一出有名卻難演的“冷門戲”，通過認真?zhèn)鞒信c用心演繹，再現(xiàn)于當今舞臺之上。

心心念念，必有回響。終于，在此次“余脈相傳”展演上，王珮瑜找到了合適的機會，完成自己學習昆曲的夙愿。跟隨著76歲高齡的“昆大班”老師陸永昌先生，一個字一句腔，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切從頭學起，實屬不易。雖然大家總說“京昆不分家”，但事實上，在節(jié)奏、力度、身段等諸多細節(jié)上，板腔體的京劇與曲牌體的昆曲，迥然不同。京胡與笛子也是音色完全不同的兩種樂器。別看拉起胡琴張口就來，對于一板三眼的昆曲而言，笛子響起，或許演員還不知從哪里唱起呢。還有對于人物的塑造，京劇特別講究唱腔與節(jié)奏、韻律的表達，以聲傳情，而昆曲則是綜合的藝術(shù)，一樣的曲牌，在不一樣的演員唱來，就會有不一樣的體現(xiàn)與韻味，因為昆曲特別講究細節(jié)豐富，情感細膩與情緒準確。

從王珮瑜目前完成的水準來看，確實做到了有板有眼，中規(guī)中矩，其厚重而不失蒼勁的嗓音，唱起【點絳唇】【油葫蘆】等名曲時，游刃有余，既不失昆曲應(yīng)有的規(guī)矩，同時在深沉、悲憤之余又多了幾許激越、奔放，徐渭先生在創(chuàng)作該劇時，特意選擇北曲來表達禰衡那烈火般的激情，而王珮瑜唱北曲，特別重咬字，傳情致，達到了“如怒龍挾雨，騰躍霄漢”的效果。而在身段的安排上，王珮瑜完全遵循“傳字輩”留下的傳統(tǒng)規(guī)范，既不胡亂賣弄，也不隨意更改，這是對于傳統(tǒng)藝術(shù)應(yīng)有的尊重與敬畏。

一出昆曲史上聞名許久卻少人問津的好戲，得以在前輩老師的悉心傳授與當代戲曲人的認真學習中，得以延續(xù)、傳承下來。王驥德盛贊《四聲猿》“高華爽俊，瑰麗奇?zhèn)?，無所不有，稱詞人極則，追躅元人！”以之對照王珮瑜的演繹，真可謂“千秋丈夫氣，瑜音尚凜然”。

當桃花塢遇到浮世繪

恰是農(nóng)歷新年貼年畫之時，上海劉海粟美術(shù)館推出“黃金時代：‘姑蘇版’年畫對浮世繪的影響” 展覽，此次展覽以二樓的兩個展廳分別展出同為市民文化產(chǎn)物的蘇州桃花塢木版年畫和日本浮世繪版畫，并通過兩者的比較投射出文化的交融。展出來自上海圖書館、劉海粟美術(shù)館的館藏蘇州桃花塢木版年畫，以及歐洲著名收藏家、漢學家、英國木版教育信托主席馮德保（Christer von der Burg）先生收藏的“姑蘇版”復(fù)制品和上海湯黎健提供的浮世繪原版藏品。由此探尋西洋畫對“姑蘇版”年畫的影響、“姑蘇版”對浮世繪的影響，以及西洋畫對浮世繪的影響、浮世繪對印象派的影響。

（新民周刊 2019年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