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散記（組詩）

呂建國

古城遺址

殘破的城門，風干了

豪壯的馬嘶

一株株蒿草攻下的城池，在時光里

流盡了鮮血

崖邊的風聲貼著村莊

貼近被風沙淘洗的骨頭

一股河山，用濤聲

訴說滄桑

殘磚斷瓦上腐朽的苔痕

有著無法克服的悲傷

你或許從一粒飛塵中嗅出墻縫里的

刀痕。嗅出炮火的灰燼

歷史從墻垣上溜走。深黑的陰影里

月光是它唯一的親人

冰草遍地。脆耳的鳥鳴

似乎要從冰冷的土石中

撈起虛空的城旗……

十月的永靖

白云像船夫劃出的水花

飄在黃河上

喇嘛川的包谷和棗樹

遲早涅槃成炳靈寺的一卷經(jīng)

山梁像寬廣的曬經(jīng)臺

晾著十月的永靖

從一道佛龕到另一道佛龕

人間的盛世

在黃河的波濤里一浪高過一浪

無論你是從黃河上

仰望一座千年的石窟

還是從河岸的雜草中

聆聽時光的悲嘆

永靖：似乎在高處———

他沉醉于一道道泛動的佛光

黃河像馬群穿過河州

遠處

巖石被狂風雕刻成圓渾的碉堡

它聚散的光輝

像一座紅墻金瓦的寺院

垂柳搖曳

無名花的煙火鉆進骨里

讓你說不出是癢，還是疼

黃河像馬群穿過河州

留下古舊的城堡和驛站

加深著高原的荒涼

鷹越飛越遠

死寂的石頭像散布的鹽粒

像一句句經(jīng)文

鋪滿在斑駁的河岸上

此刻，草木多像

一個個虔誠的朝覲者

像仰望群山的圣火

兀自誦經(jīng)

車過鹽鍋峽

風拾起碎花的銀鐲

鑲在鹽鍋峽陡峭的崖壁上

車子一路狂奔

路邊的野草荒田像古代的殺場

掩蓋著塵封的鐵蹄

西可去青海

凜冽的巖石上是否刻著英雄的血書

群山茫茫

哪一座殘破的城堡里

埋著羌人的頭骨？

時光靜靜地伏在幽深的峽谷內(nèi)

被人遺忘

險峻的山體上烽煙漫漶

草木枯了一年，又一年

遠處的古城

野菊似火。把一抹秋香

燃成黃河的背景

天南海北的口音在觀景臺上

相互混雜

風吹著東鄉(xiāng)縣

遠處的古城

像鑄滿銅銹和炮火的殘灰

依次打開著自己的軀干

我攜著浩蕩的山河

與一堆堆陌生的城池

邂逅。遭遇它們犀利的光芒

它們喝著黃河水長大

但命比草木更挺拔

荒如洪鐘

但枯竭不了體內(nèi)的激流

厚厚的灰塵里，時光

無法掩埋它們腐葉一般的棺槨

臨夏

翹起脊骨，群山

露出釜底的傷疤

猛烈的風，晃動銀鞭

撕裂著冰草和曠野

“一曲花兒，一座臨夏”

飄過黃河，在神域的高原回蕩

喇嘛川的寺院鋪著的金色的光焰

我用大地干裂的回響

打開一團團陌生的花草

聽它委婉的纏綿與哀嚎

喝上一瓢黃河水啊

暖在草物的熱炕上

我就是走不出命里的

梁峁溝壑

作者簡介：呂建軍，男，1980年生。詩歌散見于《詩刊》《星星》《四川文學》《飛天》《詩林》《詩歌月刊》《詩選刊》《延河》《奔流》《綠風》《詩潮》《揚子江詩刊》等刊。著有詩集《遺址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