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摘 要：《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是南宋文學(xué)家辛棄疾創(chuàng)作的一首詞。寫得非常好，“色貌具佳”，筆者用細讀的方法來挖掘這首詞的豐富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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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是南宋文學(xué)家辛棄疾創(chuàng)作的一首詞。建康是現(xiàn)在的南京，賞心亭是建在南京城墻上，下面對著秦淮河，風(fēng)景非常地秀麗，因此很多人到此登高望遠，賞心亭顧名思義，就是讓你消愁解憂、賞心悅目，但是稼軒登上這個賞心亭有沒有悅目又賞心？

上片：“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痹~的上片基本是寫景，下片抒情，這首詞也不例外，稼軒開篇就寫了秋水長天的畫面，整個畫面非常地壯闊，楚天千里清秋，南方的天空，視野很開闊，毫無遮掩，水隨天去秋無際，滔滔的江水從眼前流到江邊的盡頭，遼闊無垠，一望無際，秋天的氣息也撲面而來。但問題是天下越大，看得越遠，人的孤獨和渺小也就越加深刻。

“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奔谲庱R上把鏡頭聚焦在一座山上，從大景到小景，這些山非常地秀麗，像玉簪，像螺髻。但這些美麗的風(fēng)景卻提供給作者愁恨，增加作者的愁緒。當(dāng)然這些山肯定是沒有愁沒有恨的，很明顯是作者主觀情感的投射，這種手法就是移情于物。王國維說：“早知世界由心造，無奈悲歡觸緒來?！笔澜缡怯尚乃欤那楹?，看什么都是好的，心情不好，看什么都變成了悲哀。那為什么這些山會帶給他愁恨？原來這些山現(xiàn)在不在我們的山河之內(nèi)，隔著秦淮河，山河已被金人所占據(jù)，山的那一邊是自己的家鄉(xiāng)，是作者心中所向往的故國之地，但現(xiàn)在卻是作者去不了跨不過去的地方，怎么不愁不恨？

“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這個時候又聽到斷鴻的聲音，什么是斷鴻？失群的孤雁，秋天北雁南飛，這只鴻雁與親人朋友離散了，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知飛到哪里，不知何處是它的歸宿，叫聲應(yīng)該是非常凄涼的，而且他是在什么時候聽到這個叫聲的？落日，我們說我們老祖宗是跟著太陽走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落就該歸去，當(dāng)歸不歸，自然就生愁，所以在落日里，在斷鴻聲里，就想到了江南游子，這個江南游子就是“我”自己，這里不是“我”的家，我是流落到江南的游子，鴻雁明年可以回去，“我”卻只能謹守在此。怎么不愁，怎么不恨？上片稼軒從大景到小景，從遠到近，從景到人，最后通過兩個動作來抒發(fā)內(nèi)心的情感。

“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弊髡咄ㄟ^看和拍這兩個動作，看吳鉤，吳鉤是吳地盛產(chǎn)的彎刀，這種彎刀有什么用？當(dāng)然是馳騁沙場，用來殺敵的利器，但現(xiàn)在卻只能佩掛在身上，雕弓掛壁無用，所以稼軒看了，越看越生氣，我為什么不能用它？內(nèi)心的情感無從宣泄，通過拍來表現(xiàn)，北宋士人劉孟節(jié)“讀書誤我四十年，幾回醉把欄桿拍?！辈皇桥囊幌拢菑谋钡侥隙寂倪^去，可見內(nèi)心是有多悲憤，但我這種悲憤的心情誰知道？身邊的人知道嗎？朝廷知道嗎？南方的人知道嗎？那你知道他的登臨意嗎？

下片：上片寫景，當(dāng)然景中是寓情，而下片就是抒情，那稼軒是如何來抒情的？用典，稼軒很會用典，很會掉書袋，但不是死掉書袋，他把讀的東西跟他平生的遭遇與內(nèi)心的積憤不平之情融在一起的，用古人的酒杯澆自己胸中的塊壘，借古人的話訴說自己的心聲。我們讀的時候會覺得天衣無縫。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fēng)，季鷹歸未？”季鷹是張翰的字，張翰是西晉時期的人，家在南方江蘇，到北方洛陽做官，有一年，秋風(fēng)起的時候，突然想起家鄉(xiāng)的美味，莼菜羹和鱸魚膾好好吃，一直想一直想，簡直無法抑制自己的鄉(xiāng)愁，他就想我為什么要為了做這個苦悶的官職，背井離鄉(xiāng)，于是就辭官，帶著他的妻子回家吃他的美味去了。但稼軒是怎么用這個典故的？休說，不要跟“我”說。為什么不要跟“我”說？做不到啊，季鷹在北方想回到南方，“我”在南方想回到北方，方向不一樣，路途不一樣，但鄉(xiāng)愁是一樣的，但張翰只要下定決心，放棄官爵，就可以做到，但“我”可以嗎？不是“我”主觀愿望所決定的，“我”盡管主觀愿望十分強烈，但客觀條件允許嗎？那如果“我”回不去，如果“我”只能留守在江南，而朝廷又把“我”所有的路堵死，不重用我，那“我”如何在此安身立命，稼軒要做出選擇，所以他用了第二個典故。

“求田問舍，怕應(yīng)羞見，劉郎才氣?！鼻筇飭柹徇@是很有名的故事，講的是有一次，劉備和許汜聊天，談起了陳登，許汜就說陳登這個人是湖海之士，豪氣未除，劉備就說你為什么說他是豪氣未除，許汜就講起有一天他到陳登家里做客，兩人談起了志向，許汜說他想要求田問舍，陳登聽完，不理他，讓許汜睡地上，自己睡床上，許汜很委屈，把這件事告訴了劉備，劉備聽完以后，就說當(dāng)今天下大亂，你作為一國之士，沒有想過為國家出謀劃策，整天只想求田問舍，怎樣買田買地，怎樣賺錢，到處打聽哪塊地皮比較好，哪塊地比較有升值空間，交通比較便利，言無可采，俗不可耐，如果是我，我會讓你睡得更低，哪里只是上下床的距離，我住在百尺之高的樓上，而讓你誰在地上，表明劉備的志向更大，他是要爭奪天下的。稼軒用了羞見，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在想進進不了，想退不能退，進退失據(jù)的時候，稼軒選擇了不進不退，就在朝廷當(dāng)一個文官吧，等待機會。我們說，進需要勇氣，因為你要克服萬難，才能達到你的理想，能退不是軟趴趴的，退也需要勇氣，你必須要堅定自己的信念，選擇你想要的。不進不退也是一種擔(dān)當(dāng)，一種豪情，這是稼軒的選擇。但接下來就寫得非常的悲涼了。

“可惜流年，憂愁風(fēng)雨，樹猶如此！”樹猶如此，樹木尚且不能經(jīng)受時間的摧殘，我們?nèi)擞秩绾蚊鎸r間流年的遷徙變化，如何承擔(dān)歲月的消磨，如何能經(jīng)受時間的摧殘，雖然我愿意等待，但是時間是不等人的，你要做一番事業(yè)，時間是不能蹉跎的，再消磨下去，最后是一事無成的，所以人何以堪，后面這句不用出現(xiàn)，但多少的未盡之言，未盡之意都包含在其中。而且何止是時間啊，還有風(fēng)雨的考驗。

“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弊詈蟊瞥隽擞⑿蹨I，稼軒一向是以氣節(jié)自負，功業(yè)自負，英雄自稱，所以流的淚是英雄淚。

作者簡介

陳嫦娥（1977—），女，福建泉州人，石獅石光中學(xué)語文教師，學(xué)士學(xué)位，研究方向：高中古典詩歌教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