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新
逼上梁山
《水滸傳》寫了好幾個逼上梁山的故事,而林沖的經(jīng)歷尤其震撼人心。
在一百單八個好漢中,林沖曾是少數(shù)幾個有家室的成員之一。他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他的父親做過提轄,他的岳父也是教頭。較高的社會地位和美滿的家庭生活,使他養(yǎng)成了謹慎怕事的性格:只要能維持現(xiàn)狀,他寧可逆來順受。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最終也忍無可忍上了梁山。林沖經(jīng)歷特別有力地說明:造成民反的主要原因是官府之逼?!端疂G傳》細致而真實地展示了林沖被逼上梁山的過程。
他的妻子無端遭到高衙內(nèi)調(diào)戲是他被逼的開始。林沖最初聽到這個消息,也和常人一樣,頓時滿腔憤怒。他趕到案發(fā)現(xiàn)場,“把那后生肩胛只一扳過來,喝道:‘調(diào)戲良人妻子,當(dāng)?shù)煤巫?!”讀到這里,一般人所能產(chǎn)生的想法是,高衙內(nèi)這個紈绔子弟,一定要受到拳頭的教訓(xùn)了。然而結(jié)果卻是:“當(dāng)時林沖扳將過來,卻認得是本管高衙內(nèi),先自手軟了。”為什么手軟呢?原來林沖心存顧慮:如果“痛打那廝一頓,太尉面上須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林沖不合吃著他的請受,權(quán)且讓他這一次”。(第七回)所謂“吃著他的請受”,就是在他手下領(lǐng)薪水。俗話所說“在人屋檐下,焉敢不低頭”,正對林沖的處境。在林沖這種逆來順受的忍讓態(tài)度里,我們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他的軟弱和可憐。高衙內(nèi)敢于繼續(xù)欺負他,原因之一是看準了他的這一弱點。高衙內(nèi)的走卒富安就說:“衙內(nèi)怕林沖是個好漢,不敢欺他”,其實這個無妨,“他見在帳下聽使喚,大請大受,怎敢惡太尉?輕則便刺配了他,重則害了他性命”。(第七回)
接下來林沖果然受到了高衙內(nèi)明目張膽的欺辱。如果高衙內(nèi)初次調(diào)戲林沖的妻子,還可解釋為不清楚調(diào)戲?qū)ο笈c林沖的關(guān)系。那么,現(xiàn)在他是明知那是林沖妻子,仍不放棄邪念。而且,配合他實施陰謀以誘騙林沖妻子的,竟是和林沖“稱兄道弟”的“朋友”陸謙。被出賣和被凌辱的林沖確實怒不可遏了,然而,他卻只敢將憤怒向陸謙發(fā)泄:先是“把陸虞候家打得粉碎”,又“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徑奔到樊樓前去尋陸虞候,也不見了。卻回來他門前等了一晚,不見回家,林沖自歸”。至于高衙內(nèi),林沖卻沒有膽量加以報復(fù)。
幾天后,連殺陸謙的事也放下了。這是林沖第二次“權(quán)且讓步”了。對林沖的欺辱和迫害沒有因為林沖的忍讓而停止,反而變本加厲了:高太尉親自出馬,將林沖騙人白虎節(jié)堂,企圖藉此施以極刑。只因幾位正直官員的干預(yù),才改為刺配滄州。這時林沖已經(jīng)清楚,處心積慮陷害他的,正是他的本管高太尉。但他仍然不打算豁出去拼了。他向開封府訴說被誣陷的經(jīng)過,只是為了聽?wèi){官斷;逃脫死罪而發(fā)配到滄州,這是他偶然的幸運。在和親友離別時,他雖然留給妻子一紙休書,但當(dāng)岳父鄭重表示:“今日權(quán)且去滄州躲災(zāi)避難,早晚天可憐見,放你回來時,依舊夫妻完聚?!保ǖ诎嘶兀┧簿推诖虧M釋放,重新回到夫妻團圓的日子。他就這樣踏上了服刑之路。
林沖沒有料到兩個公人會在野豬林謀害他。這是高俅的“鈞旨”,兩個公人急著取他臉上的金印回去領(lǐng)賞。算林沖幸運,他新結(jié)識的朋友魯智深在危急時刻救了他一命。那么下一步該怎么辦呢?林沖的表現(xiàn)與武松適成對照。武松被刺配恩州,途經(jīng)飛云浦,他孤身一人,身戴刑具,竟憑著機智和勇力制服了兩個解差,把蔣門神的兩個徒弟也干掉了。
武松還不解恨,又趕回孟州城,使張都監(jiān)等仇人“血濺鴛鴦樓”。武松之所以敢作敢為,自與其性格有關(guān),但他不抱幻想、敢于舍得一身剮也是重要原因。至于林沖,由于他總存有“掙扎著回來”的想法,仍以委曲求全為宗旨:他反過來阻止魯智深殺掉兩個謀害他的公人,然后由魯智深護送去滄州服罪。
林沖期待著總有一天大赦回家,這樣他只能接受現(xiàn)狀,忍受欺凌和侮辱。
高俅卻不給林沖留下退路。為了干掉林沖,高俅派了陸謙和富安,一直趕到林沖服刑的地方。他們賄賂管營、差撥,命林沖看守大軍草料場,而就在林沖赴任的當(dāng)晚,他們一把火將這座草料場燒了。他們的設(shè)計是夠周密、也夠歹毒的:林沖即使不被燒死,作為看守人,草料場被燒也是死罪。林沖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他的大赦還家的希望破滅了。這時,只有這時,林沖才不再逆來順受、委曲求全。他一反常態(tài),手刃陸謙、富安,雪夜上了梁山。
在宋元時代的水滸故事中,林沖還是一個若有若無的人物,而在《水滸傳》里,林沖故事的篇幅大大加長,而且成了一百單八個好漢中第一個上梁山的人。這是《水滸傳》作者出于批判現(xiàn)實的需要而進行的加工。晚明李贄《忠義水滸傳序》指出,一個正常的社會,在用人問題上,應(yīng)該“大賢處上,不肖處下”,即所謂“舉賢而授能”,如果顛倒賢和不肖的位置,就會導(dǎo)致社會的不穩(wěn)定,“今夫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理也。若以小賢役人,而以大賢役于人,其肯甘心服役而不恥乎?是猶以小力縛人,而使大力者縛于人,其肯束手就縛而不辭乎?其勢必至驅(qū)天下大力大賢而盡納之水滸矣?!?/p>
從《水滸傳》的描寫看,林沖等人被逼上梁山,正是對賢愚顛倒的社會政治狀況的尖銳批判。
按照結(jié)構(gòu)主義語言學(xué)的看法,文本由一系列句子構(gòu)成,文本在結(jié)構(gòu)上與語句相似;也就是說,一連串的語句可以用一個單句釋義,一個完整的敘述文本具有與一個單句相同的語義結(jié)構(gòu)。因此,一個句子可作為一段相當(dāng)長的敘述文本的提要或梗概,它不僅把握住了與文本內(nèi)容密切相關(guān)的語義角色,而且以其從句和短語的次序反映了時間和因果順序?!肮俦泼穹础本团c林沖雪夜上梁山的故事對應(yīng),而且將“反”的原因明確歸結(jié)到“官”的頭上。“官”是施事者,“民”是“受事者”,《水滸傳》以這樣一個語義結(jié)構(gòu),傳達給讀者一個訊息:社會的動亂(“反”)乃是壞官壓迫善良人群的結(jié)果。
《水滸傳》偶爾還借人物之口明確說出這一意思,比如第二回,朱武說:“小人等三個,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钡谑换?,林沖仰天長嘆:“不想我今日被高俅那賊陷害,流落到此,直如此命蹇時乖!”從讀者的閱讀反應(yīng)看,作者的預(yù)期效果得到了圓滿的實現(xiàn)。晚清王韜的《<水滸傳>序》就說:“試觀一百八人中,誰是甘心為盜者?必至于途窮勢迫,甚不得已,無可如何乃出于此。蓋于時宋室不綱,政以賄成,君子在野,小人在位,賞善罰惡,倒持其柄。賢人才士,困踣流離,至無地以容其身,其上者隱遁以自全,其下者遂至失身于盜賊。嗚呼!誰使之然?當(dāng)軸者固不得不任其咎。能以此意讀《水滸傳》,方謂善讀《水滸傳》者也。”諸如此類的議論,可視為對“亂自上作”“官逼民反”二語的闡發(fā)。
讓林沖最先上山,體現(xiàn)了《水滸傳》作者的匠心。因為林沖本不應(yīng)上山,或者說在他身上基本沒有綠林氣息;他的上山,完全是被高俅等贓官污吏逼迫的結(jié)果。這種安排所體現(xiàn)的意義是:假如像林沖這樣一個安分守己的人都無法立足,那么這個社會確實出了問題。
打虎武松
武松是《水滸傳》極力推崇的英雄豪杰。從第二十三到第三十二回,《水滸傳》用了整整十回的篇幅集中寫他,這就是著名的“武十回”。他的經(jīng)歷和性格都帶有英雄傳奇的色彩。一出場,作者就預(yù)示他是個頂天立地的人物:“山中猛虎,見時魄散魂離;林下強人,撞著心驚膽裂”,“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fēng);語話軒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氣”。
景陽岡打虎是武松的第一幅特寫?!端疂G傳》中殺虎戰(zhàn)績最為可觀的其實不是武松,李逮沂嶺殺四虎,四比一,論數(shù)量,武松差得遠了??蔀槭裁醋x者都記得景陽岡,卻對沂嶺不甚在意呢?其主要的原因在于,李逵殺虎是“無知者無畏”的舉動,他從來沒有恐懼之感,因而也無所謂勇敢;武松則是與老虎不期而遇,他臨危不亂,沉著冷靜,最終贏了老虎,這才令讀者敬服不已。
《水滸傳》反復(fù)強調(diào)一個事實:武松打虎的過程,前前后后,總在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險。一、武松沒有想到他真會遇到老虎。景陽岡下的店家曾提醒他,景陽岡上有老虎,讓他先在岡下住一晚,武松聽了,反把店家嘲笑一番:“我是清河縣人氏,這條景陽岡上少也走過了一二十遭。幾時見說有大蟲!你休說這般鳥話來嚇我!便有大蟲,我也不怕。”
走到岡上,看到蓋有官府印信的榜文,他才相信真的有虎,想回去,卻又擔(dān)心:“我回去時,須吃他恥笑,不是好漢,難以轉(zhuǎn)去。”想了一回,下定決心:“怕甚么鳥,且只顧上去,看怎地!”看得出來,武松對老虎是有所畏懼的,他所以冒險上山,是為了好漢的名頭,實不免心存僥幸。二、武松因在景陽岡下的酒店痛飲了十八碗“透瓶香”,到了岡上,已經(jīng)是踉踉蹌蹌,“放翻身體,卻待要睡”,突然,“一陣風(fēng)過處,只聽得亂樹背后撲地一聲響,跳出一只吊睛白額大蟲來”。武松見了,大叫一聲,“從青石上翻將下來,便拿那條梢棒在手里,閃在青石邊”。武松對老虎的突然到來毫無提防,所以才大吃一驚。三、哨棒是武松的看家武器,誰料初次出手,就因過度緊張,“打在枯樹上,把那條哨棒折做兩截,只拿得一半在手里”。評點家金圣嘆特別細心,他計算了《水滸傳》在武松打虎以前寫到哨棒的次數(shù),共十三次,換了七種動作。一般讀者也以為,武松打虎要借著哨棒大展神威了。哨棒打折,看家武器不管用了,這突然出現(xiàn)的境況足以令尋常人心膽俱裂。然而武松依然章法不亂,沉著迎敵。
處變不驚體現(xiàn)了一個人的高度涵養(yǎng),表明其人有著從容不迫地應(yīng)付危急局面的氣度。北宋蘇軾《夏侯太初論》曾說:“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無失聲于破釜;能搏猛虎,不能無變色于蜂蠆?!碧K軾所論的夏侯太初,即三國時人夏侯玄,太初是他的字。裴啟《語林》記載他處變不驚,只取他一件小事,著墨不多,卻神情畢現(xiàn)。有次夏侯玄跟隨魏帝祭拜先王的陵寢,陪列于松柏之下,突遇暴雨,霹靂擊中了他所立的樹。他所戴的冠冕都被燒焦了,左右侍從目睹此景,也嚇得趴在地上,而夏侯玄卻若無其事,不為所動。魏晉人正是從這種處變不驚的雅量看出了夏侯玄的政治家風(fēng)范,蘇軾所看重的也是其臨危不亂所彰顯的不凡才具?!端疂G傳》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為武松打虎制造意外,就是為了寫出武松處變不驚的雅量。
景陽岡打虎之后,武松便十分看重打虎英雄的名頭,樂于在不同的場合提到這件輝煌的人生記錄。醉打蔣門神后,武松對“快活林為頭為腦的英雄豪杰”說的一番話尤其經(jīng)典。武松道:“眾位高鄰都在這里,小人武松,自從陽谷縣殺了人,配在這里,闖聽得人說道:‘快活林這座酒店,原是小施管營造的屋宇等項買賣,被這蔣門神倚勢豪強,公然奪了,白白地占了他的衣飯。’你眾人休猜道是我的主人,我和他并無干涉。我從來只要打天下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了不怕。今日我本待把蔣家這廝一頓拳腳就打死,除了一害。且看你眾高鄰面上,權(quán)寄下這廝一條性命。則今晚便要他投外府去。若不離了此間,再撞見我時,景陽岡上大蟲便是模樣!”眾人才知道他是景陽岡上打虎的武都頭。武松的言談,強調(diào)了三點:一、他是武松,其中“我”字出現(xiàn)了十次,“武松”雖只出現(xiàn)一次,卻是在關(guān)鍵的開頭部分;二、他是景陽岡上打虎的那個武松;三、他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死了不怕”的武松。這些言談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秘密:他期待別人認可他的“英雄好漢”的名頭。
這樣一個武松,得到施恩的敬重,尊之為“天神”,尊之為“神人”,他如何能不以性命相許?他向施恩擔(dān)保:“便是一刀一割的勾當(dāng),武松也替你去干。若是有些諂佞的,非為人也!”武松所感激的,不是施恩所提供的好酒好肉。如果那樣看武松,未免對于俠的人格太隔膜。施恩的敬重之所以讓武松以身相許,是因為這正是武松所向往的人生境遇。他看重的是施恩對其“英雄好漢”名頭的敬重。
據(jù)《列子》記載:“伯牙善鼓琴,錘子期善聽。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鍾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錘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錘子期必得之?!辨R子期死后,伯牙絕弦,終身不復(fù)鼓琴。這段故事包含有很深的意蘊。首先,“志在登高山”,當(dāng)然不是用琴聲直接模擬高山;《列子》的意思只是說,伯牙用琴聲表達了他像高山一樣巍然屹立于天地之間的情操和像大海一樣洋溢于宇宙之間的智慧,而錘子期的情操、智慧正好與他產(chǎn)生共鳴。于是兩人成為知音或知己。其次,在伯牙遇到鍾子期之前,他的含蘊著其智慧和情操的琴聲從來沒有人真切地理解過;同樣,在聽到伯牙的琴聲以前,還沒有誰彈奏出恰好與子期的心靈之弦節(jié)奏相同的樂曲。世上只有一個鍾子期,也只有一個俞伯牙。為了自我和朋友不被他人所理解的心靈,子期死后,伯牙終身不復(fù)鼓琴,實在是理所當(dāng)然的。“千篇著述誠難得,一字知音不易求。”歷史上那些才具卓特的人,往往得不到應(yīng)有的賞識。而一旦得到賞識,便會產(chǎn)生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悲壯情懷。先秦時代的豪俠,如荊軻、聶政等人,“為知己者死”無疑是其人格魅力所在。武松與施恩的關(guān)系,亦當(dāng)作如是觀。所以容與堂本有這樣的評論:“設(shè)令今日有施恩者,一如待武二郎者待卓吾老子,卓吾老子即手無縛雞之力,亦當(dāng)為之奪快活林,打蔣門神也。不知者以為為口腹也?!薄拔渌晒屉y得,而施恩尤不易得,蓋有伯樂自有千里馬也。故日:賞鑒有時有,英雄無日無。”這一評語抓住了事情的關(guān)鍵。蓋武松之于施恩,不是普通的知恩圖報,而是“士為知己者死”意義上的報恩。
景陽岡打虎,武松處變不驚。面對生活中的種種突發(fā)事件,武松也同樣做到了處變不驚。哥哥武大被害以后,武松從何九叔那里取得物證,從鄆哥那里問明奸情,以為人證物證俱在,一定可以為哥哥申冤。但出乎意外,知縣頭一天還對武松表示“從長計議”,而第二天清晨,這位接受了西門慶賄賂的知縣竟冷冰冰地回絕武松:“你休聽外人挑撥你和西門慶做對頭。這件事不明白,難以對理。圣人云:‘經(jīng)目之事,猶恐未真。背后之言,豈能全信?’不可一時造次。”企圖將武大一案不了了之。面對知縣的背信棄義,武松當(dāng)即拿定主意按自己的方式為哥哥報仇。他毅然決然地對知縣說:“既然相公不準所告,且卻又理會?!蔽渌砂褟?fù)仇的日子定在武大斷七這一天。他安排酒席,逼請四鄰作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威逼潘金蓮當(dāng)眾招供:武松提起刀來,在她臉上比劃了幾下,她便“驚得魂魄都沒了”,一五一十,從頭到尾,詳細坦白了作案經(jīng)過。王婆無奈,也只好招供。審訊完畢,武松當(dāng)場令潘金蓮和王婆在記錄上畫押,又令四個鄰居簽字畫押。如果只是結(jié)果仇人的性命,上述程序都是不必要的;但有了上述程序,就足以見出當(dāng)日“王法”的廢弛和武松復(fù)仇的正義性。
作為豪俠世界的“天神”,做某件事對武松來說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做得漂亮。他往往像完成藝術(shù)品一樣地完成一樁事情。為兄長報仇,每一程序都設(shè)計得天衣無縫;醉打蔣門神,一路“無三不過望”,對于一種意境的興趣超過了對事情本身的興趣。如金圣嘆《讀第五才子書法》所說:“魯達自然是上上人物,寫得心地厚實,體格闊大。論粗鹵處,他也有些粗鹵;論精細處,他亦甚是精細。然不知何故,看來便有不及武松處。想魯達已是人中絕頂,若武松直是天神,有大段及不得處。”
(摘自《四大名著應(yīng)該這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