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立秋,但成都的天氣并沒有想象中涼爽。
?當天下午4點剛過,正在看電視的80歲老人錢浪突發(fā)大面積心梗,被緊急送往醫(yī)院。據(jù)接診的成都市第三人民醫(yī)院心內科醫(yī)生金娟介紹,當時讓陪伴來的婆婆簽手術同意書的時候,她常規(guī)詢問:你和大爺是什么關系?結果她說他們倆是朋友。
?而廖婆婆(廖忠茂)再三請求醫(yī)生全力搶救,“醫(yī)生,我相信您,我做主!我簽字!”因為急診手術需家屬同意、簽字,所以他們立即聯(lián)系了錢浪遠在重慶的女兒。在得到尚屬清醒的錢浪和女兒授權后,廖忠茂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
?隨后,錢浪被推進手術室,兩個多小時的手術很成功。而當晚在重癥監(jiān)護室,錢爺爺開口對廖婆婆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不要擔心我,我擔心你?。 ?/p>
?他們之間到底有過怎樣的過往?8月10日,記者來到醫(yī)院,傾聽這場跨越半個多世紀的相遇。
?1938年前后,有兩個小孩出生在四川資中城區(qū)的一個院子里,一個是廖忠茂,另一個就是錢浪。時間過得不緊不慢,他們一起上學,一起游戲,無話不說,慢慢長大。廖忠茂記得,資中的夏天特別熱,而一熱起來錢浪背上就會長出許多“亮泡”痱子。每到這時,錢浪就會很自然地端一條板凳坐到廖忠茂前面:“來,給我擠了。”
?廖忠茂回憶,他們倆就是這樣,沒有半點生疏,一切都自然而然。等他們倆快小學畢業(yè)時,廖忠茂的家中卻發(fā)生變故,沒法繼續(xù)讀書,就輟學在家賣豆腐。那時十二三歲的廖忠茂就要學著砍柴、擔水、照顧弟弟,補貼家用。錢浪看在眼里,常常幫她砍柴、擔水。而錢浪說喜歡吃烤紅薯,晚上,做完豆腐后,廖忠茂也會在爐灶里給他烤一個紅薯,然后從后門偷偷遞給他?!澳菚r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都沒說。”
?這樣每天朝夕相處的日子沒過多久,因為家庭變故,姐姐離廖忠茂而去?!暗€是要填飽肚子啊?!绷沃颐f。那時成渝鐵路已開通,所以在錢浪15歲上高中那年,廖忠茂買了一張火車票,從資中去了成都。
?這次離開,兩人沒能好好道別。來到成都后,憑著勤勞與善良,16歲的廖忠茂做起了保姆。再后來,在雇主的介紹下,她認識了她的丈夫。1957年下半年,廖忠茂結婚了。讓她沒想到的是,“我剛剛結婚一個月,錢浪就給我寫信了,他告訴我,大學畢業(yè)了就來成都找我!”那天,她傷心地大哭了一場。
?時間一晃到了第二年(1958年),錢浪來成都出差,而此時,廖忠茂也已誕下了她的大女兒。錢浪給廖忠茂寫來一封信,讓她把孩子抱過來看一下,而在那次見面后,因為雙方工作、生活的變動,也因為一切的“不可能”和“為時已晚”,雙方就此斷了聯(lián)系。
59年后再見面
?結婚之后,廖忠茂也沒有把這件事向任何人說過,一直到1999年,丈夫去世。在2005年臘月的一個早上,她夢到錢浪的父親,睡夢中哭醒后,想到錢浪一家對她有恩,錢浪又無兄弟姐妹,她就想找到他,相互有個照應。
?她把這個埋在心底的事情告訴了小兒子,小兒子找到重慶公安廳戶政科尋求幫助,最終找到錢浪所在單位的電話。當時已經(jīng)60多歲的錢浪早已退休,又輾轉問到了他家里的電話。電話接通后,廖忠茂第一句就是:“好難??!我找了你幾十年,終于把你找到了……”電話兩頭,兩個年過花甲的老人激動不已。
?那時,錢浪的愛人還在世,所以他們也一直沒有往來:“只是逢年過節(jié)打個電話問候一下。”2016年妻子去世后,錢浪才有了來成都見一眼對方的想法。
?錢浪還記得,那是2017年的夏天,從重慶坐火車到成都火車北站,只有一趟17路公交車去廖婆婆那里,在銀河路公交站下車后,廖婆婆早就等在那里了。分開近60年后的第一次見面,廖婆婆很自然地幫錢浪提上箱子,一路往回走,沒有半點生疏。到了廖婆婆家里,他們倆淚流滿面。
?同年夏天,廖婆婆和錢浪回了一趟資中,去了他們長大的地方看了看,走過他們當年走過的河邊,錢浪對廖婆婆說:“轉了一圈你還是回來了,是我們的緣分,沒有盡……”為了重敘舊情,2018年的夏天,錢浪也是在成都度過的,一直到今年。
?對于這份感情,錢爺爺躺在病床上告訴記者:他與廖婆婆青梅竹馬的感情,自小就有,隨著年齡增長,這份感情越來越深。但是由于各種因素,造成與她之間的分離。“現(xiàn)在,她有兒女,我有女兒,這不是以誰的意志為轉移的,所以我們只能維持現(xiàn)狀。”“我有時間,就會來成都看她?!?/p>
?今年81歲的廖婆婆告訴記者,人老了之后“最怕孤獨”,“現(xiàn)在大家年齡都大了,能見面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少。有個人在身邊,像朋友一樣,說點知心話,相互牽掛,把這一輩子過完,就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