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觀體系 微觀敘事

金麗君

2017版新課標頒布的時候，浙江省歷史教研室先行一步，在全省范圍內推出“依標施教”優(yōu)質課大賽。大賽迅速集聚了一線教師去探尋“有素養(yǎng)的歷史課堂”。本校鐘徐老師《國王的三副面孔——議會對國王的勝利》獲得全省一等獎的第一名，他的教學設計是一線教師對“素養(yǎng)課堂”的理論解讀和實踐表達，也折射一線教師對“有素養(yǎng)的歷史課堂”設想界定和心理期許。

基于新課程標準和核心素養(yǎng)，循《國王的三副面孔》的課例特色，筆者嘗試從“宏觀體系和微觀敘事的角度”與同行商榷前行之路。

一、立足宏觀向度：從歷史眼光和全球視野指向素養(yǎng)

“歷史的演繹總是在一定的時間與空間兩個維度中發(fā)生與變化的，追憶歷史的往事，要講究一個前世今生的因緣變革和動態(tài)漸變?！盵1]核心素養(yǎng)的課堂，在時空中感知和體悟歷史漸成共識，本課例的特色就在于立足宏觀向度，在大時空中構建體系、感知和體悟歷史，涵養(yǎng)學科核心素養(yǎng)。

1. 建構大時空下的宏觀框架。宏觀向度下的大時空建構，強調長時段和寬視角的立體解釋，即把具體歷史置于大框架的宏大體系中，展現(xiàn)“歷史演進的基本過程以及人類在歷史上創(chuàng)造的文明成果，揭示人類歷史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和大趨勢 [2]。

以一幅世界地圖的徐徐展開導入本課，接著逐一出示17世紀不同地域象征君主專制的印度莫臥兒皇帝、中國大清康熙皇帝、法國路易十四國王的彩色圖片，畫面一目了然指向并指明17世紀是一個君主專制盛行的時代，一個君主專制盛行的世界。這樣的情景導入，旨在簡明、簡潔地把學生引入特定時空的同時，也把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爆發(fā)置于歷史大階段、世界大背景中，引領學生從歷史的長時段和世界的寬視角看英國革命及資產階級民主政治的建立。把歷史具體事件置身于宏大的歷史時空中，從動態(tài)的歷史進程看具體事件的演進趨向，給歷史事件賦予了現(xiàn)實和未來的意義;從寬廣的地域視界看具體事件的輻射力，歷史事件彰顯的意義越出了區(qū)域而走向世界。宏觀構架歷史時空的方式在促進學生時空觀形成的同時，滲透唯物史觀，生成國際視野。

回應導入的收尾點睛處，立足于1792年近代英國政府使團第一次到華，再次從全球視角看17世紀以來中西方在一個半世紀的動態(tài)變化：世界地圖中演繹英王查理一世、法王路易十四被處死，英法君主專制統(tǒng)治結束、資產階級民主政治逐步確立，而中國乾隆皇帝專制統(tǒng)治走在頂峰。直觀對比歷史，觀照現(xiàn)實反思，中西方近代歷史的大分流由此開始。在大時空觀下，從長時段和全球視野追尋中西方社會發(fā)展軌跡，又賦予了以史為鑒、為家國命運不斷探索的家國情懷，提升課堂教學立意及價值。

2. 勾勒大時空下的教學主線。中學歷史教材受教學時間制約，一課往往縱橫千百年。大時空下一條穿透千百年的教學主線，勾勒出完整的教學結構體系，抖落與主題不相干的內容和形式，讓課堂高效有力。

以國王之威（專制的時代）、國王之死（革命的時代）、國王之憂（立法的時代），即“國王的三副面孔”為線索串聯(lián)課堂，讓錯綜復雜的革命發(fā)展進程因長時段主線勾勒而清晰，并在長時段的主線中附以人物、故事而跌宕起伏。

長時段的教學主線中又蘊藏空間的反復對照。以“國王之威”解釋革命的背景時，教師沿用17世紀君主專制盛行的世界地圖而設問：反專制的力量為什么在邊陲小國英國暗中滋長？引導學生從歷史空間視角考察大西洋沿岸在新航路中的突出地位;接著追問，革命為什么不是爆發(fā)在同處大西洋沿岸的法國呢？再以宗教改革在歐洲的發(fā)展形勢圖，引導學生思考清教徒運動對于英國政治變革的意義;當地域范圍層層縮小指向英國時，教師再追問，英國還有什么特殊之處呢？提供新史料引導學生發(fā)現(xiàn)英國的議會傳統(tǒng)。在同一時間維度下，以歷史空間視角觀察歷史現(xiàn)象，通過不同空間（國家）反復對照，在問題鏈的層層推進中，英國的獨特性充分彰顯：議會傳統(tǒng)提供了革命的手段，新航路和圈地運動提供了革命的力量，清教徒運動提供了革命的思想。

3. 立足大時空下的歷史解釋。追隨時空的脈絡，具體歷史事件解釋有了前因后果的照應，增添了歷史解釋的通透。為填補教材的空白處，“感受制度的強大力量”。教師在大時空下深化英國資產階級代議制的影響：在英國（地圖）這一片國土上，隨時間軸的延伸，歷史事件依次而出：1763年英國打敗法國取得七年戰(zhàn)爭的勝利，成為世界最大的殖民帝國;1765年工業(yè)革命啟動，至19世紀中葉英國收獲“世界工廠”地位。站在歷史長時段看，讓學生感受和體悟到君主立憲制國家下政治制度對英國社會的推動力量，并適時引入英國G.M.屈威廉的論述：“在光榮革命以后，世界開始看到……君主立憲制能夠變成國家力量的源泉?！痹诖耍柚髸r空構建，史論和史實無縫對接，史料（史實）證史渾然一體，課堂主題水到渠成升華的同時傾注史料實證的意識。

立足于宏觀向度，從歷史長視覺和全球寬視角下架構歷史事件，歷史事件往往具有了立體性、通透感，易于促成歷史的認識和感悟有高度、有深度、有厚度，這樣的課堂大氣華麗，有張力、有震撼力。

二、著力微觀之處：以史料的故事和細節(jié)涵養(yǎng)素養(yǎng)

“史學便是史料學” [3]，史料實證素養(yǎng)的推動下，中學歷史課堂的史料教學備受重視和青睞，怎樣的史料、怎樣運用史料才能服務教學、涵養(yǎng)素養(yǎng)？

1. 凸顯史料趣意，營造情境氛圍。運用史料就是回歸那時那地，學生只有入境入情才會萌生“同情之理解”，這要求史料能聚焦教學主題并吸引學生。從教師選擇國王三副面孔的內涵看，國王之威（查理一世的專制）、國王之死（查理一世被處死，議會對國王的第一次勝利）、國王之憂（威廉三世權力被限制，議會對國王的又一次勝利）架構起英國君主立憲制確立的核心內涵;從三幅圖片形式看：史料有畫面、有人物，有故事，符合高中學生的認知心理和思維邏輯;從課堂實效看，以國王的三副面孔為線索，聚焦了學生注意力，成功調動學生對歷史事件的興趣和熱情;教學環(huán)節(jié)流暢生動，環(huán)環(huán)相扣，牽引著學生思維，學生在對國王砍頭、逃亡、權力受限的命運嘆息中，自我形成歷史的結論：代表資產階級的議會在與王權斗爭中成為國家的權力中心，資產階級的民主政治在斗爭中確立起來。生動有效的史料情境成為史料實證素養(yǎng)和歷史理解的路徑和手段。

2. ?研磨史料細節(jié)，剖析歷史內涵。在“國王之死”的圖片中，教師指出一個細節(jié)：國王被送上斷頭臺只占據了畫面的一部分，在很顯眼很突出的位置。畫家著力于國王被處死時民眾的反映：在這里，一位婦女暈過去;有人拿著手帕去沾國王的鮮血，他們相信國王的血有著神秘的力量。國王被處死直接意味著議會的一次勝利，教師引導觀察民眾的反映，意涵君主統(tǒng)治在英國社會的強大影響力，革命不會因一個國王處死而結束，間接回答了英國革命曲折性的社會原因和英國選擇君主立憲制的歷史因素，也為主題提升的價值性認識——政治制度與國情的關系作了鋪墊。在這里，史實的細節(jié)陳述架起歷史理解的通途后，史實背后的因果性分析成為歷史理解和解釋深入的關鍵，也是歷史價值認識形成的基礎。

3. 依托史料追問，化解教學難點。出示文字史料解讀《權利法案》的內容，當學生形成“議會權力步步擴大”觀念之時，教師追問“那國王還有權力嗎”？推動學生逆向思維來破解《權利法案》后國王依然具有“行政權”的易錯點;隨后，用餅狀結構示意圖簡明反映出王權和議會權力的大小關系，由此認識：王權受法律限制，議會主權確立，明晰了君主立憲的內涵。史料在教師的問題設計中推進，由表及里，條分縷析，逐層推進、化繁為簡，化難為易。

4. 挖掘史料意義，提升認知高度。借助于歷史史料（細節(jié)、故事），從“點”出發(fā)，慢慢擴大，以精煉有力的“問題探究”深化歷史價值，提升歷史認知。從國王三副面孔的故事出發(fā)，教師由此分別探究三個問題，深化認識：探究一，有學者指出：“革命的發(fā)生并非總因為人們的處境越來越壞?！苯Y合英國革命，談談你的看法。探究二，克倫威爾的軍事獨裁統(tǒng)治是否背叛了資產階級革命？探究三，英國革命與其說是斷裂，不如說是傳承，議會延續(xù)了國王的集權做法，你同意嗎？在史料基礎上逐層遞進，深度探究英國資產階級民主政治建立的歷史淵源、本質特征，滲透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與現(xiàn)象與本質的唯物史觀;從傳承歷史到創(chuàng)新制度，將本課的價值性認識定位于政治制度確立源于國情、符合國情的綜合性認識。

史料證實下的歷史解釋是歷史學科的特色，在宏觀體系之下，善于從細微處入手：細節(jié)，以小見大;故事，以情動人;從具體到抽象，從感性到理性;從史實到史論，從史論到史識;課堂呈現(xiàn)（史料）細節(jié)故事的吸引力、閃爍歷史思維的理性力，共同叩擊學生的心靈，撥動學生的心弦。這樣的課堂溫情接地氣，有引力、惹人心動。

三、追尋發(fā)展之源：以教師閱讀和積淀涵養(yǎng)學生學科素養(yǎng)

“觀水有術，必觀其瀾”，課堂是核心素養(yǎng)養(yǎng)成的主要陣地，那么教師就是涵養(yǎng)學生核心素養(yǎng)的根本之道。

1.教師專業(yè)而廣泛的閱讀。郭斌富老師有言“閱讀的邊界在哪里，教學的視野就在哪里?！辩娦炖蠋煹恼n格局宏大，視野開闊，是以廣泛的閱讀，扎實的學術為底蘊。支撐這節(jié)課的學術專著，包括《英國革命：1688-1689》（G.M.屈威廉著）、《1640年英國革命史》（基佐著）、《舊制度與大革命》（托克維爾著）……鐘徐老師說：“在閱讀中，教學的內容和路徑漸漸清晰起來?！币越處煹拈喿x涵養(yǎng)教師的素養(yǎng)，以教師的素養(yǎng)涵養(yǎng)學生的素養(yǎng)。

2.教學的反思與積淀。美國心理學家波斯納提出：教師成長=經驗+反思。一節(jié)成功的課是教師成長的一個節(jié)點，鐘徐老師總結中強調要贏得學生關注，要去熟悉化、另辟新視角來拓展學生思維。如探究三：“英國革命與其說是斷裂，不如說是傳承，議會延續(xù)了國王的集權做法”。教師提供了常規(guī)教學未必觸及的一個視角，即傳承的角度。經課堂討論學生認識到，議會集權形式下的實質是議會所代表的資產階級民主戰(zhàn)勝封建君主專制的深刻變化。當議會似乎坐實民主的代名詞時，教師再次跳出常規(guī)追問：議會所代表的“人民”究竟是誰？通過一幅餅狀圖（19世紀初以前，英國成年公民僅有4.4%的公民有投票權），以及一段克倫威爾的言論（人民是那些在王國中有著真正的或永久的利益的人，即財產所有人），引導學生理解《共產黨宣言》中的名言：（資產階級革命）取得的每一個勝利都是資產階級的勝利。學生的詫異與嘆息未平，又遭遇一次反轉：英國資產階級還將在全球鋪開他們的勝利，課堂焦點迅速從革命的局限性轉移到革命的積極影響上去。與學生原有認知的沖突中，打破定勢思維，感受歷史發(fā)展的復雜性，有助于培育學生全面而深刻地把握歷史事件。

在新課程、新教材面前，每一位老師都是“新教師”?！坝掠谡宫F(xiàn)、注重積淀 、勤于鉆研” [4]許是課堂核心素養(yǎng)落地的根本之源。

【注釋】

[1]李惠軍：《心靈關照，智性涵養(yǎng)與理性情懷的涵育——我講<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一課的企劃詮釋和內心絮語》，《歷史教學》2017年第7期。

[2]教育部：《普通高中歷史課程標準》，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1頁。

[3]傅斯年，雷頤點校：《史學方法導論：傅斯年史學文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2頁。

[4]朱可：“浙江省2018年5月優(yōu)質課評比總結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