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南寧：秘密戰(zhàn)線立新功

白崇禧的飛機在南寧上空低低盤旋，

劃出一個大大的“回”字，才悄然向南飛去。

他不得不承認：廣西不再是自己的舞臺

南寧，一顆璀璨的南國明珠，不僅有著燦爛的民族文化，更有光榮的革命傳統(tǒng)。1949年12月4日，中共南寧地方組織帶領人民積極配合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了南寧，使南寧完好無損地回到人民的懷抱。

解放大軍逼近南寧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解放大軍繼續(xù)揮師南下，在衡寶戰(zhàn)役中殲滅國民黨新桂系軍隊部分主力三萬多人后，直逼廣西。時任華中“剿總”司令的新桂系三巨頭之一的白崇禧在湖南站不住腳跟，便把其殘部撤入廣西，企圖負隅頑抗。

地處祖國南疆的廣西，此時仍處在新桂系的統(tǒng)治下。眼看解放軍大軍壓境，桂林保不住，廣西省政府及其下屬機關，以及白崇禧的華中“剿總”司令長官部，先后遷到南寧。同時遷來的還有中國、中央、農(nóng)民、交通、廣西等5間銀行。白崇禧、廣西綏靖公署主任李品仙、省主席黃旭初等高級軍政人員紛紛撤到南寧。一時間，高官政要、殷商大賈云集南寧。

新桂系當局并不甘心失敗，掌握著軍政大權的白崇禧和李品仙計劃將廣西劃為六個軍政區(qū)，實行所謂的“反共總體戰(zhàn)”，強化反動統(tǒng)治，打算指揮他們的殘兵敗將孤注一擲，與解放軍決戰(zhàn)到底。白崇禧聲稱南寧還有雄厚實力，可與共產(chǎn)黨對抗，希望獲得美國的支持。11月某日上午，南寧桃源路上的跑馬場突然熱鬧起來，一隊隊士兵和警員相繼進場，一些老百姓也不緊不慢地走來。原來這里將舉行閱兵儀式。太陽漸漸升高，主席臺上空無一人。等待檢閱的人們焦急萬分，不禁東張西望，交頭接耳。中午12時許，只見李品仙陪著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走上主席臺。這個外國人正是白崇禧請來檢閱南寧“黨國”軍民的美國參議員諾蘭。顯然諾蘭對軍事上一敗涂地的國民黨已不感興趣，他發(fā)表一番不痛不癢的演講后急匆匆飛回香港。

得不到美國支持，新桂系也不罷休。不日，李品仙在南寧樂群社大廳召集南寧市各機關主管和地方紳士開會，提出開展“一甲一槍”運動，擴充實力與“共匪”周旋到底。李品仙責令南寧警察局和邕寧縣政府切實辦好此事。

然而解放大軍進軍神速，形勢的發(fā)展完全出乎新桂系當局的意料。11月下旬，桂林、柳州相繼解放。新桂系建立新防線的美夢完全破滅。白崇禧見勢不妙，決定將軍隊撤向海南島和越南。兵敗如山倒。每天，在邕江北岸的植物路、桃源路、中山路，數(shù)百輛堆滿物資的汽車一輛緊挨一輛尤如長蛇，擠在邕江的凌鐵渡口，爭先恐后過浮橋。邕江南岸亭子一帶的公路上一片狼籍，四下里全是散落的槍支、彈藥、鋼盔等軍用物品。

國民黨殘兵如驚弓之鳥，慌不擇路;軍政要員亦惶惶不可終日，忙著找退路，有準備逃往香港的，有準備逃往海南的。航空公司早已停止公開售票，“黑市”里的飛機票一條金條換一張，仍然非常搶手……新桂系徹底亂了陣腳。到11月底，國民黨的高級官員紛紛逃跑，白崇禧、黃旭初、李品仙和前安徽省主席夏威等人先后搭飛機離開南寧。白崇禧在專機上神色黯然，雙目緊閉，一言不發(fā)。據(jù)說他的飛機在南寧上空低低盤旋，劃出一個大大的“回”字，才悄然向南飛去。不管是哀嘆自己“回天乏術”的失敗，還是表達自己“回來”東山再起的愿望，白崇禧都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廣西不再是自己的舞臺，新桂系在廣西的統(tǒng)治徹底終結。

共產(chǎn)黨打響攻心戰(zhàn)

在新桂系方寸大亂的時候，南寧地下黨迎接解放大軍的準備工作正悄然進行。1949年秋，中共在南寧的兩個地方組織——南寧市工委和南寧城工委，分別在邕寧稔水村和市葛家園召開工作會議，明確近期黨的工作方針：配合解放大軍，全力做好城市調(diào)查、宣傳和策反工作，迎接解放。市工委成立“南寧人民解放促進會”，吸收自愿為解放南寧出力的進步人士?！按龠M會”成為策動國民黨軍政要員投誠起義的一條通道。

當時南寧市內(nèi)的駐軍有國民黨46軍330師3個團約3000人，師長秦國祥;廣西綏靖公署警衛(wèi)團、南寧市警察局共1000余人;以青、洪幫為骨干的南寧護商大隊200人，隊長楊震偉;華中軍政長官公署直轄的工兵團殘部約500人，團長何紹祖。地下黨經(jīng)過分析，認為策反工作從爭取地方武裝——護商大隊和警察局入手比較容易。于是，一場對國民黨軍政人員的“攻心戰(zhàn)”打響了。

11月下旬的一天深夜，深秋的南寧燈火寥落，幾許輕寒。往日熱鬧、喧嘩的德齡路（今解放路）石巷口，已看不到吆喝著收購雞鴨毛、山貨干雜的商人的身影，經(jīng)營木材、篙竹的竹木店，缸瓦陶瓷鋪早已打烊。人稱“南寧杜月笙”的青、洪幫首領楊震偉的公館大門緊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長長的陰影。突然，幾個行色警覺的人從江邊拾級而上，叩開了楊公館大門，直奔3樓而去。躺在榻上抽大煙的楊震偉連忙起身相迎，他看見為首一人頭戴禮帽，身著一件“干濕褸”（英國呢子大衣），好一副香港富商的派頭。來人正是市工委書記阮洪川。阮洪川待楊斥退左右，便從容地在煙榻旁的太師椅上落座，誠懇地說：“現(xiàn)在解放軍兵臨城下，南寧解放指日可待。你是土生土長的南寧人，跟國民黨頑固派不一樣。只有起義，不與人民為敵，才是唯一的出路啊?！睏钫饌ド裆染o張又復雜，他一言不發(fā)，低頭“巴噠巴噠”地抽著煙。聽著聽著，楊震偉不由得連連點頭，最后他答應阮洪川率領護商大隊起義，配合做好解放大軍入城前的護城工作，承諾不隨意逮捕人。楊震偉還同意阮洪川住進他家里并保證其安全。此時，地下黨在楊家建起第一護城指揮所，指揮全城迎接解放大軍的工作。

此時，負責統(tǒng)戰(zhàn)策反的市工委委員蘇仁山、陳權、羅平等人也冒著生命危險，機智勇敢地戰(zhàn)斗在策反工作的第一線。陳權努力動員已加入“南寧人民解放促進會”的原國民黨少將師長馬宗驥和原中校參謀濮圣階，一起策反南寧警察局長唐超寰。

奉命留守南寧，掩護國民黨大部隊撤退的唐超寰早已寢食難安。唐超寰行伍多年，深知軍令如山重，違抗不得。唐超寰也清楚國民黨氣數(shù)已盡，若繼續(xù)與共產(chǎn)黨作對，只有死路一條。當?shù)弥鹆质芯炀珠L是接受解放軍和平改編的，唐超寰思想斗爭更加激烈，想起義但又擔心得不到共產(chǎn)黨的寬大處理……陳權便讓馬宗驥、濮圣階二人給他送去《告國民黨官兵書》及其他宣傳解放的傳單，趁熱打鐵加緊做唐超寰的思想工作。11月25日，唐超寰終于同意在共和路棉花村一家私人公館里與中共代表陳權（化名馬義）見面。一番交談后，唐超寰明白共產(chǎn)黨的政策，他低著頭慚愧地說：“我當警察局長這些年，效忠國民黨政府，逮捕過共產(chǎn)黨和進步人士，真是罪不可恕，無地自容啊，希望得到貴黨的寬恕?！标悪嗔x正嚴詞地說：“歡迎你起義，共產(chǎn)黨對起義人員的政策是既往不咎，立功受獎?！碧瞥井敿幢硎荆骸拔沂菑V西人，不能再做對不起父老鄉(xiāng)親的事，我要盡力保護南寧這座古城。”

策反工作是一場無聲的殘酷的戰(zhàn)斗，要戰(zhàn)斗，就會有犧牲。羅燦綱是國民黨內(nèi)務部駐南寧交通警察總隊的一名副官，在胞兄、市工委委員羅平的教育下，欣然答應配合共產(chǎn)黨做迎接解放的工作。羅燦綱完全置個人生死于不顧，秘密在警察總隊駐地發(fā)傳單、投警告信，利用機會規(guī)勸總隊長李有節(jié)棄暗投明，率隊起義。不料頑固堅持反動立場的李有節(jié)不但不聽勸告，還將羅燦綱抓起來嚴刑拷打。為了從羅燦綱的嘴里得到共產(chǎn)黨的秘密，兇殘的敵人把羅燦綱幾根手指砍掉。羅燦綱緊咬牙關，寧死不屈，最后被敵人綁在亭子圩的一棵大樹上殘酷地殺害了。

正因為有眾多像羅燦綱那樣不畏犧牲的戰(zhàn)士，南寧地下黨才順利地作好了迎接解放軍進城的準備，策反工作碩果累累：唐超寰率南寧警察局、楊震偉率護商大隊起義;奉命炸毀水電廠、郵電局、飛機場等重要設施的華中軍政長官公署直屬工兵團起義，10多噸TNT炸藥被封存;國民黨229師山炮連、某部無線電排、軍統(tǒng)南寧站也在解放軍進城前起義。地下黨還爭取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農(nóng)民銀行和廣西銀行留在南寧，使裝滿8輛汽車準備運走的財物如數(shù)回到人民手中。

老百姓盼望解放軍

新桂系的敗兵如潮水般涌進南寧，城里的治安變得十分混亂，市中心的當陽街、民權路、興寧路大白天不時發(fā)生錢鋪遭劫、有錢人被綁票的案件，通貨膨脹，物價飛漲，老百姓人人自危，苦不堪言。百姓對國民黨的敗逃喜憂參半，喜的是國民黨政權眼看快完蛋，以后不再受他們的欺負;憂的是敗兵垂死掙扎，不知道還會做出什么坑害百姓的壞事。

為了穩(wěn)定民心，迎接解放，地下黨印發(fā)大量的宣傳傳單——《向全國進軍的命令》《告國民黨軍政人員書》《中國人民解放軍布告》《告南寧人民書》《南寧人民解放促進會告南寧同胞書》《中共十萬山區(qū)邕扶綏靈特派員兼南寧市工委書記阮洪川警告信》。這些傳單時時出現(xiàn)在街頭巷尾、機關學校，像隆隆的春雷，驚醒人們沉睡的心;像一顆顆無聲的炸彈，炸得敵人心驚膽顫。接到傳單，南寧市的中共黨員和青年團團員分頭出動，冒著生命危險在夜色的掩護下，把傳單偷偷地散發(fā)在學校、機關和熱鬧的街道。于是，一覺醒來，到南門菜市買菜的阿叔阿嬸看見花花綠綠的傳單，膽大的偷偷把傳單藏在菜籃子里帶回給家人看;南寧師范學院附中、南寧高中、尚實中學、西江學院的同學三三兩兩地聚在教室里、操場上，低聲議論著貼在學校里的傳單，“解放軍要來了、南寧快解放了！”喜悅的心情溢于言表;國民黨官員看見不知怎么就飛進自家院子里的傳單，不由得心驚肉跳;準備南逃的國民黨兵看見傳單，只恨少生了一雙腿……

位于南國街的南寧水電廠有職工200多人，廠雖不大，卻關系到全城數(shù)萬人的用水用電問題。水電廠有一名年輕的職員叫莫義龍，是中共黨員，他擔負著防止國民黨大潰退時破壞水電廠的任務。怎樣才能把工人發(fā)動起來保衛(wèi)工廠呢？莫義龍左思右想，忽然眼前一亮：“有了，就從保住‘飯碗’入手。”他召集一群工人老師傅，說：“國民黨在撤退前極可能破壞我們廠。工廠在，我們薪水少些，但還能活命;工廠毀，生活來源一斷，一家老小怎么生活？”工人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膽小怕事，大家面面相覷，不敢作聲。沉默了一會兒，只見一名師傅用力把未吸完的煙頭往地上一擲，大聲地說：“人在，廠在。工友們，行動起來，護廠！”原來這位師傅也是一名中共黨員。在地下黨的組織下，工人組成一個個護廠小分隊，手持鐵棍，不分晝夜地在廠內(nèi)和廠外巡邏放哨。工廠大門定時關閉，禁止閑雜人等靠近。12月4日傍晚，天色昏暗，工廠的鐵門突然“砰砰”作響，一小隊國民黨殘兵用力拍門，想沖進來搞破壞。殘兵們見大門紋絲不動，就端起槍向廠內(nèi)的高壓電線亂射一氣，所幸沒射中。因為急著逃命，殘兵們鼓搗一陣子后就慌慌張張地離去。埋伏在廠內(nèi)的護廠工人松了一口氣，大家興奮得緊緊地握手，欣喜地奔走相告：“國民黨兵逃了，工廠保住啦！”“我們勝利了！”水電廠繼續(xù)正常供電、供水，直到解放軍進城。

夜幕剛剛降臨，德齡路、民生路一帶的店鋪，仁愛路的經(jīng)紀商行全部打烊，居民家家戶戶關門閉戶，街上行人稀少，偶見一兩名警察在巡邏?？帐幨幍慕值浪坪趸\罩在一種興奮與不安的氣氛中。在南環(huán)路一間普通民房的小閣樓上，南寧高中學生侯玉和黃可英在燈下忙碌著，只見她們拿著剪刀和畫粉，在紅、白、黃三色布上畫畫剪剪，不一會兒就剪出一顆顆黃色的五角星……原來，她們在趕制迎接解放軍的五星紅旗。兩人時而側(cè)耳聽聽屋外的動靜，時而交換一下會心的微笑，手中的活兒一直忙個不停。

晚上9點多鐘，城里一片寂靜。突然，北門外響起一兩聲清脆的槍響，緊接著是一陣接一陣急促密集的腳步聲在大街小巷響起。世居青云街的雷家老小靜靜地在家中圍坐，在黑暗中等候，心情既興奮又緊張：“解放軍進城，解放了？”年輕人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要出去打聽打聽，被年長者喝斥住。窗外一簇簇的電光不時劃破夜幕照進屋子里，照亮一張張充滿期待的臉。

晚上10點多鐘，街上帶著濃重外地口音的說話聲和口令聲越來越響。膽大的市民不禁紛紛走出家門，只見一隊隊精神飽滿，步伐整齊的解放軍隊伍，正浩浩蕩蕩地行進在南寧街頭。南寧解放了！

（責編/聞立 責校/袁棟梁 來源/《解放南寧：秘密戰(zhàn)線立新功》，鄧海燕/文，《傳承》200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