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
自從家里來了只小灰機,下班趕緊往家奔,有飯局,推!被問起,趕緊說:“家里有鳥,鳥太小。”周末有聚會,推!被問起,趕緊說:“一堆衣服要洗呢,都給拉上了?!苯K于有一天,一個朋友憋不住,湊過來:“你是不是生二胎不想讓大家知道?”
我!像哺乳期婦女嗎?
我一個勁解釋養(yǎng)的真是鳥,別人又問:“你這鳥有嘛特點?”我腦子唰唰唰地想,都是思緒的火花,它不會說人話,不會握手和擺手,也不會什么技能,你叫它都不過來,還滿地拉,想完這些,我忽然想到了它的優(yōu)點:“我們家鳥,嘴壯!”別人搖搖頭:“養(yǎng)這玩意兒干嗎?”走了。
別說鳥,就是個人不也得有個受教育過程嗎?誰也不是打生下來就知道憋急了得去馬桶上坐著,誰也不是你說兩遍就會學舌,指望一只幾個月大的鳥成精,太有難度了。嘛也不會,也就指望能落個好身體吧。
養(yǎng)鳥跟養(yǎng)個孩子差不多,但凡消停一會兒,我就得趕緊找,不定又作什么禍了,啃電線咬耳機都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時候干的。后來有一天,它登峰造極地學會了在被窩里睡覺。
因為每天早晨它負責去叫小主人起床,估計揣摩出這樣躺著挺舒服的。你前腳走,它后腳自己進被子里去了。作為一只鳥,四腳朝天地躺著,還把腦袋枕在枕頭上,這是以為自己在演動畫片嗎?一聲不吭真是太討厭了,你大呼小叫它就跟聽不見一樣,眼睛一閉立刻就進入夢鄉(xiāng),要不是那紅尾巴總是有幾根毛甩在外邊,還真不好找。
本來就有一身毛了,它還給自己捂那么多,怎么就不覺得熱呢?大熱天連我都蓋不住被子了,它還跟坐月子的產婦似的。有一次親眼見它飛到床上,也知道自己干壞事,賊頭賊腦,拿嘴把被子掀開個縫兒,一頭扎進去,最后紅尾巴使勁擺動幾下,就算給自己安置完了。如果你將被子一把掀起斷聲大喝,它就一臉無辜,有時還扭捏著仰面朝天的身子拿爪子抓著自己的大黑嘴,用賣萌告訴你“閉嘴”。這時候,我會跪在床上,對一只睡回籠覺的鳥說:“您別拉床上行嗎?”還真仁義,灰機成天在床上睡,還真沒拉過一回!
我媽很看不慣這么養(yǎng)鳥的。她每次開門前我都得把所有鳥趕緊塞籠子里,讓它們看上去像鳥。要不我媽就得說:“進你們家,跟進百鳥園似的,誰家鳥在屋里放養(yǎng)?夏天都不用開空調了,鳥全在頭頂上飛?!币奶焱岁P鳥籠,我媽那么愛勞動的女性,什么床單被罩沙發(fā)套全扯下來扔洗衣機里,可就在抖被子的時候,甩出來一只正睡覺的鳥。
就跟打山洞里往外飛蝙蝠似的,我媽這叫啊!然后每次到我這兒來,進門就說:“那祖宗給請進籠子了嗎?”而且看見灰機就諷刺它,“祖——宗”是喊鳥呢。奇跡總有發(fā)生的時候,別看我成天燕語鶯聲耐心給灰機當人肉復讀機,一遍一遍對著鸚鵡說“你好”特別客氣,可人家覺得這就是應該的,根本不理會。
到我媽這兒,還沒諷刺幾回呢,忽然我身后特別清脆的一聲“祖宗”,虎皮鸚鵡愣開口了。鳥這東西,學會一句就沒完沒了地說。看見我一走過來它就天天“祖宗祖宗”的,要用恭敬的語氣也行,可那腔調就跟我成天好吃懶做似的。我媽是不住這兒,留下我成天在百鳥園里被一只像綠菜葉似的虎皮鸚鵡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