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東生
我對“日看佳片三百張,不會攝影也會拍”的攝影格言深信不疑,閑下來的時候,總會翻看別人的攝影佳作。很多時候,越看越?jīng)]有信心——高手太多了,佳片太多了。怎么就能拍到飛翔的老鷹背上落著另一只鳥兒的照片?是誰拍到了錦鯉躍起來吞吃荷花花瓣的瞬間?那一張拍的是變色龍伸出長長的舌頭抓住了一只昆蟲,這要有多好的耐心,又得有多好的運氣!
自己拍得多了,展示照片的時候,偶爾也有人問:“這張照片你是怎么拍到的?你的運氣真好??!”原來在別人的眼里,我也是運氣好的人。其實我自己知道,經(jīng)常去拍,摸爬滾打,雖受些蚊蟲叮咬、暑氣熏蒸之苦,但瞎貓難免會有碰上死耗子的時候。
比如拍那只菜粉蝶。我本來懶洋洋的,不大樂意,它的色彩和花紋太尋常了。我想拍的是鳳蝶,只是因為菜粉蝶的身上有一層小露珠,我才將鏡頭對準(zhǔn)了它。尋找焦平面的時候,一只蚊子一樣的小蝽從草穗上爬過來,爬到菜粉蝶的身上,越過它的眼睛,攀到它的觸須上,玩了一會兒“雙杠”,又走了。菜粉蝶可能是因為天涼,身體麻木,還沒緩過神來,一動不動,任由小蝽上去又下來。難得的一個瞬間,被我幸運地拍到。
冬天去南方拍蟲子,一片茵茵綠草,估計是一處不錯的地方。走近才發(fā)現(xiàn)腳下坑坑洼洼,牛蹄踩過的凹陷處都汪著臟水。雖然蟲子不少,但尋找落腳點的時候,很容易驚動它們。一只螽斯,就是因為被我腳下濺出的泥水驚動,一閃身就跳走了。我的目光追隨著它,然后又悄悄靠近,發(fā)現(xiàn)好玩的事情發(fā)生了:螽斯慌不擇路,匆忙一躍,一腳踩到了一朵小花的花芯。可能是因為腿上有刺,它的腿再抬起來的時候,穿上了一只美麗的“靴子”。它大概感到莫名其妙,看著這“天外來靴”,一臉驚詫的表情。
小蝽這種小昆蟲的刺吸式口器,就像一根注射器的針頭,刺殺獵物,也就用0.01秒的時間吧,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可是,這個瞬間也被我拍到了。那只小蝽還沒有長出翅膀,黃色的身子上有黑色的斑點,像瓢蟲。它在廣翅蠟蟬若蟲的周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以為它在玩呢。本來我是想拍廣翅蠟蟬絲狀的尾巴,可是,有一張竟然拍到了小蝽的“針頭”刺入廣翅蠟蟬身體的一瞬間。
這些叫幸運嗎?我總以為純屬小概率事件,比芝麻落進針鼻里,比一出門被金元寶絆個跟頭的概率大不了多少。
只是,你坐在家里永遠也碰不到這些幸運的事情。攝影,或者說拍出一張佳片,像其他工作一樣,難免辛苦,甚至痛苦、煎熬,受折磨。久了,怕你放棄,于是幸運之神就伸出手,放一粒薄荷味兒的糖球在你口中,你便又精神大振,快樂地投入其中了。
其他什么勞苦之類的東西,瞬間就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