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損的紅舞裙

楊云姬

女主角不是我

初冬的校園，明靜而有了寒意。校園里的林蔭道上開滿了粉白的薔薇，在夕陽的照射下，棉絮一樣白白的，像一大團(tuán)一大團(tuán)的云朵飄浮在空中，樹上的玉蘭花香溢滿了整條校道。盡管景色迷人，孟瑤也沒有多看一眼，耷拉著腦袋伴隨著“啪啪”的腳步聲，急促地往宿舍走。

“孟瑤，排練啦，你怎么還不去舞蹈室？”身后一陣風(fēng)似的跑上來一位男生，停在孟瑤面前，他那干凈晴朗的笑容如同冬日里溫暖的陽光。不用抬頭，聽聲音孟瑤就知道他是誰：班長肖加楠！

“我就演一個雙手一揮，然后就下臺的‘跑龍?zhí)?，有什么好排練的！”孟瑤頭也沒抬鼓著腮斜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往前趕，把肖加楠晾在那里。

“喂，你還在生我氣啊？我推薦許芊芊做女主角是有原因的?！毙ぜ娱妨松蟻?。孟瑤像聽不見似的，把校服的衣領(lǐng)往耳朵上扯了扯加快了腳步。

“不就是因?yàn)槟阆胱屗凇兄袑W(xué)生藝術(shù)節(jié)比賽里出名嗎？你就是偏心！”孟瑤生氣地瞪著肖加楠。

肖加楠一時無語，無奈地愣在那兒，看著孟瑤那一頭隨風(fēng)起舞的長發(fā)越走越遠(yuǎn)。

孟瑤的心像有一群找不到洞口的螞蟻在亂竄，從那個星期一開始，孟瑤再沒跟肖加楠說過一句話。

會跳舞的“書呆子”

第二天下午，放學(xué)后，許芊芊和舞蹈隊(duì)員在舞蹈室排練《蝶兒飛舞》。

古箏琴音漸響，許芊芊穿著綺麗的紅舞裙，一躍而起，雙手向后一揚(yáng)，把水袖拋向空中，長長的水袖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宛如雙蛇在空中游動。忽兒雙蛇像長了翅膀似的飛速穿入她的手臂，一對蘭花指慢慢向兩旁伸展。緊接著她右腳向耳旁側(cè)踢，來了個“前旁搬腿”，許芊芊氣定神閑，眼神專注。

琴音漸漸激烈高亢，許芊芊身影流動，身子隨著節(jié)奏起舞，像一只化身色彩斑斕的蝴蝶一樣，腰身擰傾旋轉(zhuǎn)、雙手甩袖、再扭腰、下擺，動作一氣呵成。曲兒緩和，身姿也慢慢地隨著柔軟起來，頭朝后仰去，腰身后弓彎起，猶如一座小巧精致的拱橋立在湖面上。

許芊芊好像不是隨著古箏曲調(diào)舞蹈，而是古箏的弦音從她的身軀中迸發(fā)出來。

“嘩……嘩……嘩……”隊(duì)員們都驚呆了，尖叫聲喝彩聲四起。

“孟瑤你看，許芊芊把舞蹈難度最高的‘前旁搬腿‘后弓腰跳出了神韻！”肖加楠興奮地拍著手。

“腿都沒貼到耳朵，‘后弓腰頭也沒觸地，就你這門外漢在瞎起哄?！泵犀幉恍嫉鼗亓艘痪洹?/p>

“許芊芊，跳得不錯啊，剛月考成績又是年級第一，如果這次比賽你又拿第一，那就成雙料冠軍啦！”肖加楠的眼睛像鉆石一樣閃著光，向走過來的許芊芊打著招呼。

“孟瑤也很棒啊，上學(xué)期在學(xué)校的樂器比賽中，古箏獲得第一名呢！”許芊芊微笑地看著孟瑤。

孟瑤眼神茫然地凝視著窗外，她從來不參與他們的話題。

“真想不到這‘書呆子跳得這么好！雖然有些動作沒到位，但基本功非常扎實(shí)?！泵犀幦粲兴嫉匕涯_劈成一字馬，頭輕輕地伏下去，心跟著慢慢沉下去又浮上來。

神秘的掌聲

隔天傍晚，趁著月色，漫無目的的孟瑤竟不知不覺地來到舞蹈室。她知道自己其實(shí)忘不了舞蹈，對失去跳女主角一事很不甘心。她拿起《蝶兒飛舞》女主角的舞裙，摸著裙上精美的仿制緙絲繡花，對著舞蹈室墻上的鏡子在身上比畫著，不禁嘆了口氣：“我也可以的！”

明晃晃的月光漫進(jìn)室內(nèi)，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由自主地穿上紅舞裙，隨著心中的節(jié)奏跳起了女主角的舞步。

她雙手一揚(yáng)，水袖飛向空中，似兩只蝴蝶翩翩起舞，又似片片落葉在空中搖曳，更似花海中的一束花隨著風(fēng)的節(jié)奏扭動腰肢，若有若無的笑容蕩漾在孟瑤臉上。

雖然沒有古箏曲的伴奏，但孟瑤跳得著迷，她柔軟的腰身向后背彎下，來了個觸地的“后弓腰”，緊接著她把右腳搬到右耳旁，定海神針一樣地貼住耳朵，“前旁搬腿”的高難度動作足足停留了五秒。借著月色，鏡子里的孟瑤舞姿婀娜，從指間流露出來的美麗，就連頭發(fā)也飄舞起來，她忘情地跳著……

“為什么不選我做女主角？”莫名惆悵的夜晚，孟瑤再次凝視鏡中的自己，覺得萬分失落。

“我也可以的！”一個聲音又在孟瑤心中響起，她越想越不是滋味，雙手緊緊地拽住舞裙，心跳開始加快，她從書包里拿出一把小剪刀，看著漂亮的舞裙，她舉起了剪刀正要剪下去。

突然，“啪啪啪……啪啪啪……”幾聲響亮的掌聲如雷貫耳地穿過孟瑤的耳膜。就在這時，眼前的鏡子里，一個人影從孟瑤惶恐的眼睛里閃過……

“誰？”孟瑤轉(zhuǎn)頭，卻看不到人影。

孟瑤驚恐到了極點(diǎn)，急忙把舞裙脫下胡亂地掛回原處，慌亂中剪刀卻直接戳向了舞裙，剛想離開，一只腳卻被裙擺絆住，“嘶……”的一聲，舞裙順著剪刀戳中的地方，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孟瑤嚇出一身冷汗，顧不上多想，落荒而逃。

“詭計(jì)”被識破

藝術(shù)節(jié)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舞蹈隊(duì)員練得熱火朝天。孟瑤的心卻空落落的，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飄到空蕩蕩的藍(lán)天里，無所依傍。

突然，許芊芊雙手捧著女主角的舞裙大聲說：“大家請安靜一下，我有事宣布?！?/p>

“我不再跳女主角的舞了，女主角的舞讓孟瑤來跳更合適?！闭f完她把舞裙交到孟瑤手里。

“我做女主角？”孟瑤緊繃的嘴唇里蹦出了幾個字。

“對啊?！痹S芊芊一直微笑著。

難道她知道舞裙被我戳破啦？想讓我出丑？孟瑤想起那天晚上神秘的掌聲，頓時慌了神說不出話來。時間似乎凝固了，她越來越緊張。

“許芊芊，你想讓孟瑤穿這條破了的裙子跳舞嗎？”肖加楠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手把舞裙奪了過去。所有人都愣住了?！鞍l(fā)生了什么事？”大家在竊竊私語。

“許芊芊，昨天晚上我看到你拿著剪刀在剪裙子，你是不是故意把裙子剪破了讓孟瑤穿！”肖加楠憤怒地盯著許芊芊。

“許芊芊，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不是讓孟瑤難堪嗎？”

“這個時候打‘退堂鼓，我們舞蹈隊(duì)還能參賽嗎？”大家紛紛指責(zé)她。

“不，不是這樣的！”許芊芊無助地看著大家，含著眼淚奪門而出。

演好人生的主角

“老師，都是我的錯，我妒忌許芊芊，是我不小心把舞裙戳破了，我決定退出舞蹈比賽?！泵犀幹鲃酉騺砹私馇闆r的班主任承認(rèn)錯誤，眼淚流了下來。

“老師，那天晚上我碰巧看到孟瑤在舞蹈室跳舞，她跳得非常出色。雖然我在初中時獲得市舞蹈比賽一等獎，但媽媽一直要求我成績要名列前茅才能繼續(xù)跳舞，我已經(jīng)有一年多沒有跳舞了，很多動作都沒有孟瑤跳得好。所以我建議讓孟瑤跳女主角。”許芊芊急忙解釋說。

“后來，我看到舞裙已經(jīng)破了，又不想被別人發(fā)現(xiàn)，我就把媽媽給我平時備用的小針線包拿過去，把舞裙補(bǔ)好了。孟瑤，我并不是想讓你出丑。”許芊芊委屈地看著孟瑤。

“許芊芊，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毙ぜ娱拖铝祟^，“原來那天晚上在舞蹈室，你是在修補(bǔ)舞裙啊?！?/p>

“時間緊迫，現(xiàn)在換主角，恐怕來不及?！卑嘀魅嗡剂恐?/p>

“老師，我有個建議，孟瑤古箏彈得不錯，讓她彈古箏代替配樂，這樣的組合有創(chuàng)意，肯定受歡迎?！毙ぜ娱崃藗€新點(diǎn)子。

“許芊芊，謝謝你對我舞蹈的肯定。”孟瑤感動地握著許芊芊的手，“可是，這樣大型的比賽我沒有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女主角的舞還是你跳合適。我愿意幫你練習(xí)高難度動作，更愿意為你的舞蹈配上古箏曲。”

許芊芊微微一笑，她沒想到，自己補(bǔ)好這條破損的紅舞裙，同時也修補(bǔ)了她和孟瑤友誼的裂縫?！岸际菫榱藢W(xué)校的榮譽(yù)，我們一同努力吧！”她語氣堅(jiān)定地說。

班主任若有所思地說：“這也是個好主意，嗯，就這么定了！”

“孟瑤，我們一起努力！”許芊芊露出了微笑。

藝術(shù)節(jié)那天，孟瑤穿上清麗的古典仿制緙絲戲服，坐在古箏前，纖細(xì)的手指彈著綿長的古箏曲。許芊芊穿著紅色舞裙，把《蝶兒飛舞》跳得真出神，讓大家的目光穿越時空回到古代皇宮里，像精靈一樣向大家訴說著遠(yuǎn)古的傳說……

最終，《蝶兒飛舞》獲得了市藝術(shù)節(jié)舞蹈比賽的一等獎。肖加楠和同學(xué)們在臺下熱烈歡呼。

“孟瑤、許芊芊，你們兩個組合太棒了！以后你們可以組成一個學(xué)生音樂團(tuán)隊(duì)，都演主角，繼續(xù)為我們學(xué)校爭光?。　毙ぜ娱d奮地說。

“肖加楠，謝謝你對我們的鼓勵。其實(shí)，我們只要演好生活中的自己，那我們都是人生的主角！”孟瑤說住緊緊拉著許芊芊的手。姐妹倆對視了一下，臉上都笑開了花，像綻放的冬梅，清新、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