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幸
他描繪的山川疏林、村舍舟橋,這些在現(xiàn)實生活中看來都不太引人矚目的平凡景物,卻都能在他的看似單純的筆墨渲染下,無不具有一種充溢著生命活力和樸素之美的藝術魄力,給人帶來各具韻味和風骨的藝術感受。
《水韻墨律洪雅縣——程峰寫生畫集》即將出版,作者出于對我的信任,希望我為他的這本畫集寫序,我欣然應允。一方面程峰先生近些年所取得的風格獨具的寫生創(chuàng)作成果確實豐碩感人值得充分肯定,他完成出版的“水韻墨律”系列四川古鎮(zhèn)寫生畫集至此已經(jīng)是第九輯了。這十多年來,他以藝術創(chuàng)作的堅韌執(zhí)著,投身到巴蜀山水、四川古鎮(zhèn),觀風物,察民情,繪風景,悟道法,生動鮮活地捕捉大美四川的山鄉(xiāng)之美、古鎮(zhèn)之美。他是在給四川古鎮(zhèn)立傳,給大美四川立傳,不簡單,不容易。另一方面在程峰先生的許多同道之中,他是通過孜孜不倦的多年辛勞和奮進不舍的探索后,真正尋覓到自己的藝術道路和藝術天地的為數(shù)不多的藝術家中的一個。他是真正在牢記,創(chuàng)作是自己的中心任務,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要靜下心來,精益求精搞創(chuàng)作的藝術工作者。當程峰先生以自己執(zhí)著的追求攀登在艱辛的美術創(chuàng)作道路上和取得與之相應的美術成就時,他都把我當作他的藝術實踐和創(chuàng)作成果的可予信賴的一個評判者和鑒賞者。因此,我愿意在他的畫集之前講幾句“讀畫感言”。
這本畫集內(nèi)的作品不是在畫室培養(yǎng)出來的花木,而是與自然親近為友的成果。大自然是程峰先生的好友,他喜好寫生,長期堅持在山水間村落中觀察體驗、采風寫生,而且他有一雙善于觀察判斷并明辨物情事理的眼睛,加之他有嫻熟駕馭筆墨的功力和深厚的造型基礎,你能從他的作品中悟到,“清雅”之美、“靜謐”之美、“幽遠”之美,他用寫生作畫來記錄蜀山美景、古鎮(zhèn)民居、人文鄉(xiāng)情,就是非常典型的表現(xiàn)。我認為用作畫來記錄人文鄉(xiāng)情是非常好的一種文化藝術方式,特別是對景寫生,沒有深入的觀察,沒有靈感便無從下筆,以拼湊畫譜或范畫當作藝術是難以實現(xiàn)的。以畫來做游記,一筆一墨一木一石在自然中的意義,在畫家眼中的價值與了解都清晰地表達在畫面里。畫不說話,與自然一樣的靜美,但畫家的力量代表著自然而送出無限令人欣喜的真美,這或者就是我更愛看畫的原因吧。我不會畫畫,我愛看畫,愛看中國畫,愛看中國山水畫,從中國畫中感悟到中國藝術的美學特質(zhì)和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到大自然中去體驗、去寫生是畫家尤其是中青年畫家必須長期堅持的課題。五代后梁的荊浩是注重寫生的山水畫家,他畫松上萬棵,又被稱為萬棵松。《溪山行旅圖》是北宋范寬的傳世杰作,畫中四面山岳峻峭、草木叢生,確是典型的關中景色。沒有長期對真山真水的體察與寫生,恐怕難得如此堅實厚重又生機蓬勃的作品。石濤的山水對后世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靈動的筆墨、多變的構圖令無數(shù)后來者折服,以至于搜盡奇峰打草稿成為山水畫創(chuàng)作的指導思想。黃賓虹一生中多次登上黃山寫生。李可染一絲不茍的鉛筆寫生稿,對樹的刻畫極盡精微,對水光山色的深入研究,奠定了他山水畫特征的基礎,同時李可染的山水寫生也構建了一座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橋梁。李可染70歲時還許下諾言,要“給祖國山河立傳”。前輩畫家給我們留下了豐厚的藝術作品和他們的藝術實踐成功范例,同時也給我們留下了珍貴的啟示:沒有寫生就沒有創(chuàng)作,中國畫的繼承與創(chuàng)新重要的還是畫家的藝術實踐。生活的體驗與寫生,應該是一個真正的山水畫家的終生課題。我認為畫家程峰先生就是這一課題的優(yōu)秀踐行者之一。
洪雅山水是蜀地山水的一抹亮色,植被豐茂少見巖崖,很難用描繪中原和北方山水的表現(xiàn)技法呈現(xiàn)。洪雅山水端莊樸厚,生態(tài)自然,像窖藏多年的老酒,須得細品。這里的瓦屋山雄秀旖旎,柳江鎮(zhèn)悠然閑適,茍王寨佛國逸情,玉屏山飛瀑流泉,七里坪清涼恬靜,冷竹坪珙桐杜鵑。這里漢王湖潛修,祁山避世,止戈老街逸趣,槽漁灘睡佛道觀。這里的一切山川人文都是蜀地勝景名跡,也是畫家程峰先生筆下的美圖畫卷。
當然畫家的筆墨不僅畫出了山山水水,更傳達了畫家的心聲與藝術境界。在《水韻墨律洪雅縣——程峰寫生畫集》中,你能看到程峰先生把洪雅山水的自然實景與自己的真情實感有機融合而完成的一幅幅佳作。程峰先生筆下的洪雅,無論是古鎮(zhèn)老街,還是名山勝跡,不管是筆飽墨酣,還是干筆渴墨,不管是明凈陰淳,還是渾厚華滋,他總是能在點線的縱橫交錯、濃淡的對比、水墨的互滲融透中,于單純的水墨里創(chuàng)造出天寬地闊的藝術境界。他用情感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筆墨語言,不照搬傳統(tǒng),卻又承接傳統(tǒng),走出一條能充分表達出自我情感和藝術境界與山水風格的藝術道路,進而把單純造型功能升華到藝術品位與人格體現(xiàn)。我想這除猶可以陶冶群賢外,更應當是對筆墨真正意義上的理解。
畫家程峰具有深厚的傳統(tǒng)功底、勇于探索的藝術信念,在創(chuàng)新的道路上傳承著中國水墨畫的精神。他的作品構建心源妙境,多為表現(xiàn)蜀地山水、古鎮(zhèn)民居氣象。他的筆墨豐富細密,畫面溫婉細膩,空靈清靜,氣韻生動。無論是林木村舍還是湖池寺觀,總讓人想到清代笪重光《畫荃》中所言:“山之厚處即深處,水之靜時即動時,林間陰影,無處營心,山外清光,何從著筆?!薄翱毡倦y圖,實景清而空景現(xiàn);神無可繪,真境逼而神境生?!薄疤搶嵪嗌瑹o畫處皆成妙境?!币簿褪钦f程峰先生的這些作品形成了情融于景,景融于情,情借景表意,景借情升華,情景交融成境,境生于象外,故而“皆成妙境”。
程峰先生是一位卓有成就的畫家,他不趨時鶩新而淡泊于名利場中的角逐;他也沒有許多畫家所具有的那種“藝術家”的習慣。我高興地從這本畫集中的寫生作品,從這些不斷激起我的欣悅之情的作品中看到,這位已過不逾矩之年的畫家,是如何在堅實的繪畫基礎上努力運用和發(fā)揮傳統(tǒng)繪畫手段,來開創(chuàng)自己獨具風采的藝術世界;也可以看到,一位熱愛藝術、刻意創(chuàng)新同時又對祖國山河、對巴蜀大地飽含摯愛深情的藝術家,當他把自己的全部真誠和才智傾注于他所要表現(xiàn)的現(xiàn)實生活時,可以使他切身感觸過的筆底山川、溪流、峽谷、水鄉(xiāng)、茂林、村落等煥發(fā)出如此富有生機、如此令人愉悅的光彩來。在當今的國畫家當中,程峰先生在選擇題材上應當說是比較廣泛的,山村、流泉、古鎮(zhèn)、茂林……所有的畫材都使人產(chǎn)生這樣的感覺,這些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既熟悉又令人耳目一新的畫面中常常具有一種屬于畫家所獨有的藝術魅力和精神世界,一份蘊涵在畫面深處的作者對于所要表現(xiàn)的客觀對象的真摯情感。
從程峰先生“水韻墨律”系列第一輯,我就開始關注,這一系列“水韻墨律”寫生畫集,包括《水韻墨律洪雅縣——程峰寫生畫集》中,我注意到他所有的寫生佳作幾乎都是在刻意追求一種神韻和意象的內(nèi)在的美。可以看到畫家所追求的,已經(jīng)不是停留在筆墨功力、技巧層面上的追求,已經(jīng)不只是一種富含傳統(tǒng)民族特色的技法和筆觸,而是飽含了一種如同我國古代畫家所倡導的“風神骨氣者居上,妍美功用者居下”的深刻哲理。他描繪的山川疏林、村舍舟橋,這些在現(xiàn)實生活中看來都不太引人矚目的平凡景物,卻都能在他的看似單純的筆墨渲染下,無不具有一種充溢著生命活力和樸素之美的藝術魄力,給人帶來各具韻味和風骨的藝術感受。前人常說,“丹青難寫是精神”,程峰先生這些畫作的獨特動人之處,恰恰在于畫家能夠以自己洞徹入微的眼光和畫筆,描繪出了可以使人體察和感知得到的物象的精神與氣質(zhì)。而要做到這一點,僅僅滿足于對筆墨個性或形象逼真的追求是遠遠不夠的,這只有按照中國歷代畫家所熱衷追求而又難于做到的“以形寫神”的準則,才能突破傳統(tǒng)的局限和樊籬,進而達到一種新的境界,才能真正體現(xiàn)出其“畫可載道”的價值。在這方面,我以為,程峰先生進行了勇敢而可貴的探索與嘗試并取得了極佳的成績,特別是這些寫生作品在藝術價值和文獻價值方面尤為突出。
書畫藝術工作者作為中華文明的傳承者,浸潤于山川人文,養(yǎng)怡于日月精華,將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和諧共生的精神本質(zhì)形諸點線、塊面以及五彩斑斕的色彩之間,用藝術作品激發(fā)出人們奮然前行的精神力量。天府之國,物華天寶,人杰地靈。山水供養(yǎng),仁智兼?zhèn)?。峨眉雄秀,九寨清虛。瓦屋寒堆,二峨對峙。佛光普照,煙云縹緲。滋養(yǎng)萬物,澤被心靈。真乃巴蜀多仙蹤,山水最典型。四川是改革開放發(fā)源地之一,也是中國書畫藝術最活躍的地區(qū)之一,山水結緣,書畫同輝。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文化興,國運興;文化強,民族強。沒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的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