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寶偉
[摘要]新世紀先鋒詩歌始終堅守和延續(xù)以否定、叛逆、實驗為顯明特征的詩歌精神,切入當代人生存與生命體驗中。“低詩歌運動”方式對抗、顛覆詩歌中固化的、陳腐的藝術觀念;女性詩人的欲望化的身體寫作傳達出女性獨特的生命意識,并沖擊著詩壇的審美思維慣性;荒誕化城市詩歌寫作表達了對當下后現(xiàn)代幻象的警覺與反思。
[關鍵詞]先鋒詩歌;低詩歌運動;女性詩歌;荒誕寫作
[中圖分類號]I20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3541(2019)02-0056-07
Avant - garde and Dasein:the Textual Featuresof Avant - garde Poetry in the New Century
SONG Bao - wei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 Literature,
Harbin Normal University, Harbin 150025, China)
Abstract :The Pioneer Poetry in the new century has always adhered to and continued the spirit of poetry characterized by negation, rebellion and experimentation, and has penetrated into the survival and life experience of contemporary people. The way of M low poetry movement" confronts and subverts the stereotyped and outdated artistic concepts in poetry; the desirable body writing of female poets conveys womens unique life consciousness and impacts the aesthetic thinking inertia of the poetry world; the absurd City poetry writing expresses the vigilance and Reflection on the present post - modem illusion.
Key words:Low Poetry Movement; Female Poetry; Absurd Writing
新世紀以降,中國社會的后現(xiàn)代文化表現(xiàn)出更為喧囂與多元化特征,1980年代開啟的蔚為壯闊的思想“啟蒙”浪潮經由1990年代的商業(yè)化、市場化洪流的沖擊與消解,早已歸于寂靜,取而代之的是當下更為洶涌的物質化欲望的潮流,而文學在民眾藝術生活中的地位也逐漸走低。文學被迫走向邊緣化之路,這既是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一種縮影和反映,也是一種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無奈之舉。詩歌作為文學中最為敏感、前衛(wèi)甚至“小眾化”的文體形式,其邊緣化的程度更可想而知,但詩歌邊緣化并不意味著承認和接受這樣的文學地位,更不能永久地“銷聲匿跡”,這不是它的最終歸宿,而當社會、經濟發(fā)展給予足夠的支持與空間,詩歌還是要努力回到文學的“中心”,盡管“邊緣化”對詩歌來說并非意味著“壞事”。新世紀為先鋒詩歌提供了足夠其發(fā)展的文化語境以及經濟和技術支持,詩歌那顆“永遠驛動的心”終于可以找到“寄托之地”,再也不“猶抱琵琶半遮面”,而是將1980年代以來培植的先鋒精神和氣質繼續(xù)下去,在現(xiàn)代主義、后現(xiàn)代主義寬闊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掀起一陣陣令人戰(zhàn)栗不已的詩歌狂歡吶喊,演繹著先鋒詩歌狂放不羈的精神與藝術本性。當然,作為當下最能招致“非議”的詩歌樣態(tài),想要被社會和時代承認接納,這條路依然是荊棘密布、艱難而曲折的。
一、“崇低”:先鋒詩歌運動的價值取向
先鋒無論是作為一種軍事、社會和歷史的概念,還是作為一個文化、藝術和文學的概念,都意味著是沖鋒陷陣,打破既有的牢籠、規(guī)范與限制,是一種“前途未卜”的積極探險,更是一種“山登絕頂”之后的開闊與自豪,充滿著無限的“敞開”性。作為時代精神的一面鏡子,先鋒詩歌表現(xiàn)出極其強烈的反傳統(tǒng)性,對過去的缺乏生機的陳腐的價值觀給予摧枯拉朽般的顛覆與沖擊,是一種革命性的、創(chuàng)新性的文化精神的不遺余力的彰顯。誠如尹國均所言,“先鋒精神”是一種如普羅米修斯、啟蒙、革命者、丹柯、西西弗斯式的精神,即勇往直前、不斷創(chuàng)新,前赴后繼。新世紀初詩壇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崇低”詩歌運動,這場運動中包括“下半身寫作”“垃圾寫作”“空房子主義”“反飾時代”“中國話語權利”“軍火庫”,以及“中國平民詩歌”“民間說唱”“俗世此在主義”,等等。應該說,這場詩歌運動既是新世紀詩歌的一聲吶喊,更像是一場經過1990年代詩歌沉寂、落寞之后的強勢崛起和反向爆破,用一場在許許多多人看來是“逆流孽種”、同時也令人“面紅心跳”或“狂嘔不止”的詩歌狂潮宣告詩歌的強勢回歸。這場以網絡為主陣地的詩歌運動,掀起的是一場所謂的“賤民”運動,用“向下”的目光關注人的肉體價值、專注與人性有關的話題,探究“光鮮”事物背后的陰暗面,是直面當下現(xiàn)實的粗鄙化寫作浪潮。
“臺風即將橫掃這個海濱城市/把一些樹木、建筑物以及廣告牌之類的刮倒/臺風還會把各種東西刮上天空/臺風帶來暴雨和尖銳的聲音/造成人們驚慌、恐懼/臺風產生、形成于太平洋/臺風或許會把異國女子刮來北海/剛好落在老光棍的屋頂/所以臺風襲來之時/我們要把最愛的姑娘抱緊/站在臺風登陸的地方/臺風過后,我們感到安靜/我們看見燦爛陽光”(花槍《臺風,臺風》)?;尩倪@首詩很能代表“低詩歌運動”的某些主張和詩寫特征:形而下的詩歌寫作中彰顯民本思想,以一種“超低空飛翔”的姿態(tài)專注于每個個體的生命意義。詩歌貌似“無厘頭”,一點也不嚴肅,但這恰恰是用一種輕松的語氣消解掉某種“緊張”,用充滿溫情的目光撫慰“劫后余生”的人們,體現(xiàn)著詩人對生存世界的關懷與愛意?!拔乙岩恍┫敕ㄕf出來/比如:我要讓一個女孩感到溫暖/讓她適當?shù)臅r候流出眼淚/讓我的心為她痛了一下/冬天很多事物會變冷/我真害怕那些冷你連笑都不會笑了/在港口你就跑過來吧/我要抱緊你讓你感到冬天比秋天甚至春天溫暖”(花槍《溫暖》)。詩歌“下行”并非只能走近肉體,崇低是一種選擇、一種目標和精神取向,或者說是一種姿態(tài),也并非詩壇所“羞于言說”的“下半身”式的肉體寫作。一首充溢著溫暖與關懷的詩歌,并沒有使用“大詞”或“圣詞”,只是娓娓道來,傾訴自己無盡的愛意,讀之莫不動容。誠如“低詩歌運動”的詩人自己所言,“我狗眼看人低”一-以“非人”的姿態(tài),看穿人類世界一切虛偽和骯臟,用“仰視”的視角戳穿一切黑暗與丑陋。“我是最后的垃圾派/垃圾從屎尿屁始/到我將止步不前/當世界無物可垃時/一切都圾于我身/我坐著是人模狗樣的一蛇/躺下是稀里嘩啦的一灘/最后將嗤成一股狗的尾煙/消失于烏有之鄉(xiāng)/垃圾派垃圾派/孬種垃圾派/只垃別人不圾自己/垃圾別人寶貝自己/一邊垃圾一邊洗刷/一邊洗刷一邊粉飾/現(xiàn)出你最垃圾的原形來/作為最徹底的垃圾主義革命者我/將把你們這些半拉子的垃圾們終結/我要提升你們的垃圾覺悟/把你們變成最純粹的屎尿屁/騷臭遠揚/但讓土壤富含營養(yǎng)”(非非《最后的垃圾派》)。低詩歌運動就是用“驚世駭俗”的詩歌寫作刺激日漸麻木的新世紀詩壇,夸張任性、肆無忌憚,讓讀者深感“丑陋”和“粗暴”形成的藝術沖擊力。語言粗曠放縱,結構松散自由,情緒奔放不羈,這給當下略顯孱弱陰柔的詩壇以陽剛之氣,改變1990年代以來詩歌沉寂無聲的狀態(tài),以內在蓬勃的生命力彰顯當下詩壇創(chuàng)生活力。
新世紀先鋒詩歌寫作表面上粗陋不堪,毫無詩性可言,更談不上藝術的美,這樣的詩歌在剛剛出現(xiàn)時的確承受了極大的輿論壓力,“縱欲”“自殘”“犯賤”“作孽”“發(fā)癲”“丟丑”等字樣是對這種先鋒詩歌常用的批評話語。然而我們應該看到,低詩歌運動的出現(xiàn)有其合理的一面。也就是低詩歌運動的“粗陋性”并不取決于詩人本身,而是粗俗鄙陋的社會現(xiàn)實在詩歌中的真實反映。低詩歌運動的詩人們正是以“審丑”“揭惡”的心態(tài)直面當下丑陋的現(xiàn)實生活,擊碎罩在人們頭上的虛偽假面,呈現(xiàn)赤裸裸的真實,而這種勇敢地“揭丑”往往都是從自身開始的?!耙活^豬在河邊喝酒/對著河里的影子說/你的刀呢/你的刀是鏡子/讓我看到了我的丑陋/而你的刀光/卻是照耀我死亡的光明/你怎么不出聲……你千萬不要/趁我喝醉酒的時候/一刀宰了我/我追求的就是/那一瞬間的快感”(典裘沽酒《一頭豬在河邊喝酒》)。先鋒詩歌始終追求一種“真實”,無論是再現(xiàn)客觀世界,還是表現(xiàn)自我的內宇宙,即使是“自畫像”,也絕不偽飾矯情,在虛擬的世界里書寫丑陋然而真實的自己,向虛偽的世界投去鋒利無比的標槍。典裘沽酒的《魯迅發(fā)廊》是一首非常帶有后現(xiàn)代主義“戲玩”色彩的詩,準確地表達出先鋒詩人對“傳統(tǒng)”的態(tài)度。在先鋒詩人看來,那些“假模假樣”的“崇高”實在是令人厭煩,“權威”“偶像”帶給當代人太多的壓抑,因此,砸碎罩在“權威”“偶像”身上的光環(huán),是后現(xiàn)代語境中許多人真實而強烈的心理愿望,只是有點人的愿望表達更直接一些,而有些人則隱晦一些含蓄一些而已。新世紀先鋒詩歌正是依靠這樣的“解構”,重新確立自己的價值,釋放一下自1990年代就開始積壓下的精神苦悶與疲倦。貶損正統(tǒng)、消解中心、打亂既定秩序以及否定等級,一切都在反抗或逃離某種僵化、陳舊的價值體系和思維模式中完成自己先鋒使命。
二、欲望化寫作:女性詩人獨特的生命體驗
1980年代中期以來,伴隨著社會現(xiàn)代化轉型,以及西方女性主義理論推介的步伐,中國女性的性別意識有了大幅提升,從漫長的“男性化”和“無性化”的尷尬中掙脫出來,終于有了可以自主言說的機會和權力,而詩歌中的性別書寫也逐漸開始出現(xiàn)并呈現(xiàn)出深入的姿態(tài)。女性書寫自身可以最大限度地除祛男性中心歷史,掀掉遮蔽在女性身上的柔性面紗或堅硬堡壘,“以一種大膽直白的‘自白’話語,近于神經質的敏感、偏執(zhí)和極端反常的情緒宣泄,毫無顧忌地撕破東方女性溫柔多情、含蓄慈愛等傳統(tǒng)形象,并強勁持久地沖擊著詩壇的審美思維慣性”[1]。女性詩歌寫作經過1990年代“驚世駭俗”般的性別風暴之后,依然表現(xiàn)出較為強勁的“先鋒”意識,而這種“先鋒”的詩歌書寫更多地表現(xiàn)在對“身體”的描寫,也就是法國女性主義者埃萊娜·西蘇所說:“用自己的肉體表達自己的思想”。身體是一個綜合體,融匯許許多多關乎社會的、文化的、政治的等復雜性因素。身體的覺醒往往先于意識的覺醒,也就是說,很多女性的自我意識的出現(xiàn)是從身體需要的開始的。“身體是我們在世界中存在的關鍵……也是我們獲取經驗和意義能力的關鍵。身體代表著外在世界和我思得以發(fā)生接觸的內在世界場所”[2](pp'171_172)。新世紀以來,社會、文化語境為女性身體的欲望釋放提供足夠廣闊的空間,諸如禁欲、克己、壓抑等話語或態(tài)勢逐漸消退、隱匿,而身體感官、身體欲望的享受和釋放在詩歌書寫中得以盡情地展示,隆重而自信,大膽而熱烈,引起無數(shù)的喧嘩與騷動也是在所難免的,更是新世紀詩壇一道奇異而亮麗的風景。
“身體有它受過的愛撫,薔薇色的時刻/身體有它的寂寞/它的哀傷、痛楚、顫栗/身體有它的夜晚、一個唯一的夜、從未/到來的夜/(一雙唯一的眼睛)——/身體有它的相認/它的拒絕、潔癖/它固執(zhí)的、不被看見的美麗/身體有它的柔情/有它的幻想、破滅、潦倒、衰敗/它終生不愈的殘缺……/身體有它的記憶,不向任何人道及”(扶?!渡眢w有它受過的愛撫》)。女性詩人經過長期寫作逐漸摸索并明白,個體的自我中心意識很大程度上會限制自身的創(chuàng)作,回望與反思女性自身,用女性自身特有的視角客觀地觀照自己,這對提升女性的“自我發(fā)現(xiàn)”是非常重要的。對于女性詩人來說,身體的內在的、不可言說的、神秘的體驗,是男人永遠也無法體會的,正如扶桑寫得那樣:“身體有它的記憶,不向任何人道及。不管是幻想、衰敗,每一次的痛楚與顫栗都是一種不被看見的美麗3”誠如一位女性主義批評家凱洛琳伯克說的:“女人的寫作由肉體開始,性差異也就是我們的源泉。”[3](p264)“我沒有聽過比這沙沙的雨聲/更美的音樂/——如果我的愛人躺在床上等我/這晶亮的/水傘狀的水流下來流過我也像愛人的撫摸/翠玉似的香皂盒/白玉似的香皂/薔薇紅色的我……/我的心也是薔薇色的吧/它輕輕唱著——/用玫瑰香型還是茉莉的/但對于我的愛人它們都不如我的肉體/自己的香味/我的肉體那幽閉的香味呀是要到愛人身邊/才吐露的/悄悄地忍不住地//水啊流得更慢些……”(扶?!端曒p響》)。人調動諸如聲音、色彩、形狀、味道等多種元素表現(xiàn)女性身體的美妙感覺,瞬間而綿長、輕柔而深刻、淡雅而熱烈,詩人用細致而大膽的筆觸,表現(xiàn)了女性隱秘幽深又不乏一種酣暢淋漓的生理體驗。女性詩人在用身體表現(xiàn)自己的心理體驗時,她們更多地會通過自己隱秘的性意識和性體驗來完成,大膽而直接地把私密化的性體驗呈現(xiàn)出來,這對女性來說,也許是一種公共化的經驗,但對于男性來說,就只能是一種沒有任何感覺的幻想罷了?!拔屹I了黃瓜和香蕉/性感的瓜果呀/……/(這是我的猜測)/我買它們的時候/它們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放在一個籃子后/也不言語/倔強彎曲的那些/像怒目而視的情敵/憨直熱情的,將更快地/被咬斷、嚼碎、咽下/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天文地理,娛樂八卦……/鄰居家的貓害羞/昨晚偷偷下了一窩貓息子/唯獨,不能跟你討論/香蕉和黃瓜的尺寸/軟硬、曲直/以及溫度和口感/那是禁區(qū),其寬度和深度/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此刻,嘴里的香蕉真甜呀/甜得想讓人掉淚”(唐果《黃瓜和香蕉》)。1990年代的詩歌寫作中盡管也會出現(xiàn)某些較為大膽的“情色”語言,諸如伊蕾的那句“你不來與我同居”(《獨身女人的臥室》),以一種挑戰(zhàn)的姿態(tài)面對男權中心社會,猶如振聾發(fā)聵的大膽宣言,宣告著女性的自我話語和自我地位的確立,但終究那時的詩歌寫作整體表現(xiàn)出一種“觀念大于體驗”的狀態(tài)而略有“說教”之嫌。新世紀女性詩人則表現(xiàn)出一種無所顧忌般的自由表達,大膽而熱烈地將自己的情感、情欲甚至性欲的體驗細致人微地表現(xiàn)出來,釋放強烈的生命原欲,“假如有一天/你看到我張開四肢/仰躺在大地上/請不要把我當跳板/踩著我的肚皮跳過/不要把我當障礙物/大步流星的跨過/不要以為我在等蛇入侵/更不要招來垃圾車/我不過是想告訴過路人/我,唐果,一個女人/需要的,只有這一小片/現(xiàn)在和將來都如此/僅此而已”(唐果《我的自白書》)。身體的欲望也許是細微的、不易覺察的,私密得不可對外人言說,但它從來不是微不足道的,它是女性重要的生命體驗,是自己真實生命存在的見證,更何況在當下,這種體驗早已不用“遮遮掩掩”或者“欲說還休”,詩歌寫作中的真實表達更像是一種女性獨有的“傲嬌”。新世紀女性詩人在繼承了1990年代前輩的精神遺產后,再也不需要自己在性別意識層面“開疆拓土”與“奔突呼告”,她們完全可以“坐享其成”。因此,在新世紀女性詩歌中的性別意識主要是自然而然的表達,不需要特別強調或宣告,畢竟時代語境不同,新世紀女性詩人再也不用體會那種男權文化壓抑所造成的女性內在的分裂與抗爭。她們從容不迫地講述自己的女性生命經驗,體會身體的輕松自由帶來的生命歡愉,如果說,“女性意識”這一稱謂還帶著某種與男性社會“分庭抗禮”式的決絕意味,那么,“女人意識”則更帶著新世紀女性詩人的某些真實意愿的表達——身體是體驗的,而非文化的、社會的,更不是用來與男性對抗的。
新世紀女性詩歌將這種身體寫作推向更高層面,在身體的原欲、快感的內驅力作用下,表現(xiàn)生命的本真狀態(tài),徹底拋棄文化、精神的重負而輕裝上陣,真正回到身體層面,“具體說開來,包括洞開肉身鮮為人知的角落,破解那些被文化文身的肉體條紋碼;透過長期被遮蔽粉飾的表象,翻曬本我深處形形色色的忌諱,暴露難以啟齒的隱秘;開發(fā)毛孔般細微感官和軀體符號,打通肉身與其他意識的種種關聯(lián),指涉生理之外更為廣闊的視野;利用肉身,顛覆長期監(jiān)控心靈的公共話語、權利話語;審視肉身,楔人現(xiàn)代感性存在——肉體與文化的深部結合,尤其關注肉體與倫理間的互動,給予人性最大的敞開……”[4](pl67)身體無論是作為表現(xiàn)對象,還是寫作策略,如果運用得恰到好處,可以成為解構男性權利話語的利器。如果使用時發(fā)生某種偏頗,則容易陷人媚俗、低級甚至是情色的泥淖,這其中的界限需要整個詩壇都要保持警惕。詩歌永遠都存在一條底線,也可以說是一條不可觸碰的“紅線”,如果詩歌表現(xiàn)身體時缺少對人性的呼喚、靈魂的敬畏,以及人道主義關懷,缺少深層的挖掘與洞察,而是一味地追求快感的宣泄,這對詩歌來說無疑就是一種戕害、一種徹頭徹尾地墮落。
三、城市詩歌:后現(xiàn)代幻象的警覺與反思
城市,作為現(xiàn)代文化最宏大、最集中的縮影,早已成為一種生活共同體,更是一種符號,在這巨大的、波詭云譎的空間里,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光怪陸離、悲歡離合的人間“活劇”,當然也成為現(xiàn)代主義和后現(xiàn)代主義文化當仁不讓的發(fā)生地,更是現(xiàn)代主義與后現(xiàn)代主義的展演舞臺?,F(xiàn)代都市人群在生活中感受最為深刻的當屬“荒誕”二字,就是因為人們生存的現(xiàn)實與自己的理想“相去甚遠”,令無數(shù)清醒異常的人深感絕望,在這絕望與清醒之間,荒誕是無法逃避的真實,每個人都身處其中無一幸免。新世紀城市詩歌中最為前衛(wèi)、激進的,當屬對這一荒誕生存現(xiàn)象給予深刻揭露和批判的詩歌,它們是在向這個令人郁悶、壓抑、恐懼的時代發(fā)出“無聲”的判決?!奥愤叺难┮呀浕?,融雪劑慘白/我在風中走著,一切都習慣了/不經意的一瞥/一只白色的貴賓犬正在美容/隔著玻璃窗此刻它固定在白色的鐵床上/兩個戴著口罩的女獸醫(yī)有些手忙腳亂/她們正在清洗它的后腿,一只腿被高高抬起/她們顯然有些羞怒/寵物狗的生殖器正在夸張地膨賬/甚至我清晰地看見那個紅色的器官正在抖動/此刻,風正折掉三環(huán)路上的敗枝殘柳/而那兩個面色羞紅的女獸醫(yī)能夠做到的/就是暫時平息胸中的怒氣,學會/轉過身,清洗那戴過米黃色手套的手”(霍俊明《城市里正在美容的狗》)。這就是城市中令人無奈的亂象,在生存的壓力下,人們已經不能顧忌自己的尊嚴,尊嚴在生存面前一錢不值。詩人正是在這看似平常的事件當中發(fā)現(xiàn)了生存的荒謬,無限交換的利益壓制著人的自由與尊嚴,這是典型的“異化”在城市中的表現(xiàn)。“在這個粗鄙的時代/城市的巨大藍圖/在腳手架上鋪天蓋地/有時候,漫天的霧霾讓它恍如仙境/在一個粗鄙的時代/你在塵土飛楊的大街上匆匆/吃完早飯/又在精致的包房里享受暮晚的濯足/在一個粗鄙的時代/你忘記了等待/或者發(fā)呆……/在一個粗鄙的時代/堅硬是惟一的真理/你的傷感以卵擊石”(炭馬《在一個粗鄙的時代》)。這首詩深刻地揭示了當下時代荒謬的生存現(xiàn)狀:每個人都在盡情地享受著工業(yè)化、城市化帶來的便利與舒適,在恍如“仙境”中自我陶醉,在這個已經令人極度失望的“粗鄙的時代”里怡然自得,無法清醒也不想清醒。若想“刺破”這種昏然陶然的自足狀態(tài),唯有“堅硬”才能喚醒我們的沉迷。詩人有著屈原一般“眾人皆醉而我獨醒”的清醒的認識,并對這個世界發(fā)出一聲呼告,哪怕是“以卵擊石”,但是這種“打破鐵屋”的行動終究要有人去做的,詩人也許就是這樣“先知先覺”并有所行動的人。“偌大城市/天天有樓市/開盤開盤開盤/一棟棟大樓/拔地而起/一棟棟大樓/鱗次稍比地聳起/一棟棟大樓/從市中心/擠向鄧區(qū)、鄧縣、農村/每次經過/這一棟棟/一直都空著的大樓/我都想回家去/使勁生孩子/來裝滿/這一棟棟空蕩蕩的大樓”(劉川《所有的地皮都要用來蓋大樓了》)。城市的快速發(fā)展讓人們變得恍惚,仿佛已經弄不清楚是人口增長帶動房地產行業(yè)的增長,還是房地產的增長帶動人口出生率的增長,一切都在經濟利益刺激下變得本末倒置,荒誕不已。“如果你迷失了方向/請你馬上撕碎手中的地圖/同時把背包里的報紙也撕掉/你一直往前走/不要看路標/不要問過路人/你一直往前走^爾一直往前走/餓了/你就買地溝油炸的油條/渴了/你就買加防腐劑的牛奶/你還要一直往前走/只要你堅持往前走/就能看到體制外的天空/藍天上飄著的白云/如果你要找的是瘋人院/請往回走/回到你撕碎報紙的地方/回到你撕碎地圖的地方/很快/你就能認清了方向”(墓草《北京地圖》)。墓草的詩同樣具有一種對城市生存的清醒認知,奔走在現(xiàn)代化之路的人們,早已迷失了方向,“走得太快,以至于靈魂都跟不上了”,如果再這樣“麻木不仁”地走下去,自我毀滅的境地也就離我們不會太遠了。詩歌用隱喻的方式,傳達了對當下生存狀態(tài)的警惕,警告我們只有“懸崖勒馬”回到我們出發(fā)時的起點,重新開始,才能完成生命的自我救贖,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我們穿行在欲望化的都市里,在城市里生存與掙扎,漂泊無根的體驗存在于每一個都市人身上,生存于此卻心存芥蒂,全然沒有“心安處即是吾鄉(xiāng)”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正在愈演愈烈地作用在每一個人身心?!敖裉?,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查看我生活過的地方的天氣/西安在西北腹地,被大霧籠罩/珠海和海口在南海邊,陰云密布/老家古同村沒有任何消息/我親眼看到的長沙/正在被雨點日夜拍打/使洪山公園的土地更加疲憊/……/我一早查看各地的天氣/來這片亂糟糟的廢棄地轉悠/可能是因為昨天/看到一部名為《白曰焰火》的電影里/有人被謀殺,身體被肢解/被火車運送到不同城市/運送到他生前沒有去過的地方”(譚克修《白日焰火》)。“漂泊”都市中的人們,常常有一個相同的舉動,就是對故鄉(xiāng)的“凝望”?!澳币馕吨撤N堅守,對美麗家園的深刻向往;同時也是一種逃避與放棄一-對當下所處的城市生活的厭棄和恐懼。譚克修的這首詩,正是借用電影《白日焰火》中的情節(jié)傳達對城市生活的深深恐懼,冷峻而深刻,頗能喚起很多人的同感。這種疏離感與拒斥感,在現(xiàn)代主義藝術中表現(xiàn)得最為集中,也可以說是現(xiàn)代主義精神內核的體現(xiàn)。
城市現(xiàn)代化進程越快,城市空間的逼仄感就越強烈,帶給人們的壓抑和束縛也就越大。城市中的人群猶如螞蟻一樣,被生活的巨流隨隨便便地拋射在城市里的任何角落里,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而只能隨波逐里,深刻體現(xiàn)出現(xiàn)代人在激速發(fā)展的社會完全喪失主體性的尷尬事實?!懊刻煸缤韮纱纬蔀閴娜?父親和孩子都有嫌疑/雙肩背包安檢單肩包放行/壞人很天真只背雙肩包/安檢小妞在瞌睡小哥在碎嘴/跟影子壞人作斗爭/姐們把所有乘客都想成^雖奸犯搶劫犯和各種飯飯……/這是多么可怕的世界/親愛兄弟與親愛姐妹為敵/如果沒有安檢我會對你怎樣/我拉著你的手撫摸會怎樣/危險的不是兇器姐妹們/危險的是我們內心已經淪喪/你的腦袋里有一頭驢子在徜徉”(葉開《煩安檢》)。城市對生存于此的人來說,完全是“他者”,絲毫體會不到“主人”的感覺,這就是為何在現(xiàn)代詩歌中表現(xiàn)壓抑與憤怒主題的詩占有相當大數(shù)量的原因。人與人之間沒有溫暖,人與城市之間也缺乏足夠的“信任”,無論走到哪里,都像被X射線照射下的“透明人”一樣,個體的自由被城市的“自由”所湮滅并且不能有任何異議?,F(xiàn)代人體會最深的,也許就是無處不在并且習以為常的“規(guī)矩”對人們的約束,人們越來越意識不到自己的權利與自由正在被“隱蔽”地侵蝕,這恰恰是詩人們最為警惕之處。“午夜紡織廠/月光照亮十二臺紡紗機床/像野獸突然繃緊血液/這喘息只有我能聽見/這寂靜的力比白日的轟鳴更猛烈/我不能完美地說出它的愿望/牢牢結在九十九根白線上/機器啊,你的美轉瞬即逝/有誰會愛上這沉默的鋼鐵之軀/顫栗的軀體,人一樣驕傲地走過來/背后的孤獨我拒絕承認/月光像女工的手指跳動在紡紗機床上/這細微的碎片,點點滴滴/閃爍著鋼鐵深處那不為人知的愿望”(葉匡政《午夜紡織廠》)。人與城市的關系緊張必然讓人們產生一種游離感,這種對“大機器”時代的異化現(xiàn)象的批判,一直是現(xiàn)代主義藝術精神的核心,也是現(xiàn)代主義批判的傳統(tǒng)。這首詩頗有卓別林的名劇《摩登時代》的神韻,人的美麗的充滿熱度的身體與冷冰冰的生產流水線形成強烈的對立與反差,讓人們深切感受到自身與外在世界關系的變異,這種感覺久久地困擾著人類,深陷其中無力擺脫?!耙粭l巨蟒爬出了洞穴/肚子里呑噬了那么多人/還來不及消化/就在下一站離開了/乘地鐵以為自己無損/完好地進出車門/不知在進入的剎那間/交出了自己的靈魂/在一條巨蜂肚子里/靈魂得到了良好消化/所有人表情都枯萎/以水分滋潤車廂的魔鬼/你曾在每一個站臺/走出同一扇車門/前一站失去整個過去/跨出閘口失去整個未來”(葉開《巨蟒地鐵》)。作為城市空間中的現(xiàn)代化符號,地鐵不僅僅是一種交通出行的運載工具,在這個充滿“魔性”的空間里,每日“吞吞吐吐”中映射出都市人群的精神病癥。與1930年代文學那種熱衷對汽車、電車、輪船等交通工具的贊美、欣賞不同,當下的詩歌寫作中諸如地鐵這樣的運行工具更像是吞噬人的靈魂的“魔獸”,仿佛“在進人的剎那間”就成為“不知所終的旅行”,漠然將自己的“靈魂”交給這冰冷無情的“魔鬼”,這就是當下生存的“荒謬”感的最真實表現(xiàn)。“母親和父親給了我這副軀體/蛋白質、DNA、還有我的多汁質/那仿佛后天所賜的歡樂/和漫長的青春期苦悶/事實上,也與他們休戚相關/直到今日,我還能適應時間的變故/只是明天,明天已有太多/無法猜測的事物,侵入我的生活/H5N1逃過了,H1N1還隔著太平洋/明天,是否有一架來自美洲的飛機/把它們空降到廣州這座城市/想想,還有多少病毒/潛伏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或某種變體,開始蘇醒過來/我是否必須改造自己的身體/加入毒藥的食物;注射抗病毒藥物/把自己改造成帶毒的肉體/以便與污染了的世界同流合污”(世賓《我是否必須改造自己》)。我們被不可計數(shù)的“毒物”包圍著,無法掙脫。這是城市化進程的必然的、負面反應,人們無能為力,文明在這里變了味道。誠如俄國哲學家尼古拉·別爾嘉耶夫所強調:“復雜化了的文明給予了人的僅僅是:人棲息于文明的種種規(guī)范和條件下,人自身也被規(guī)則化……文明的實現(xiàn)需求煥發(fā)出巨大的積極性,但人卻被人對文明的需求所奴役,被轉換成了機械。人一旦轉換成了技術和工業(yè)的非人性現(xiàn)實的手段,文明實現(xiàn)的結果就不再是為著人,而是人為著文明實現(xiàn)的結果?!盵5](p36)在這快速運行的地鐵上,人們因為彼此的不認識,地鐵成為暫時的、相對安全的“私密空間”,可以短暫的釋放自己,這里每天都在上演著人生的“短劇”,蕓蕓眾生的生活百態(tài)盡顯無遺。“那么多人在城市的皮膚下穿行/車廂如漁船航行在風暴海上/我想這是一對相依夫妻/女的風韻猶存皮膚白皙/男的身體蒼老面色黝黑……/他們不像是恩愛夫妻/女的保養(yǎng)精心打扮優(yōu)雅/男的穿戴昂貴庸俗/黢黑皺紋里儲藏著滄桑/什么樣的緣分促使他們重逢/到外環(huán)站才談到一個熟人/某種感慨像桃子一樣熟透了/他們分別從同一車門下車/又分別從同一個閘口告別”(葉開《地鐵新人》)。詩人將視野投諸于地鐵中,帶著“滿腹猜疑”地觀察一對男女的“私密”的舉動與言談,折射出現(xiàn)代人復雜、多變的社會關系,親密無間中卻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濃烈的孤獨。
孤獨是現(xiàn)代人無法治愈的精神病癥,它產生于現(xiàn)代人與周圍環(huán)境的格格不人,產生于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城市空間的布局更加重了人們這種的孤獨癥狀,“火柴盒”一般的居所阻隔著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人們在孤單的自我撫慰中不斷追問生存的意義?!安蝗葜靡?,都市人宿命般受困于生存悖論:既慶幸現(xiàn)代文明帶來高度享受,又憂戚于精神日漸荒蕪;既驚服工具理性創(chuàng)造力量速度,又哀嘆情感、靈性被放逐;既擁戴人性的空前展示演出,又苦于道德滑坡倫理失衡無所適從;既在得天獨厚的信息數(shù)碼中悠游消遣,又受制于鐵絲網般的都市律令,屢遭鉗制異化”[6](p253)?,F(xiàn)代人正是在這種“悖論”生存中苦苦掙扎,城市的空間“法則”決定著現(xiàn)代人的自我封閉的生存狀態(tài)?!笆吆捅〞r期的城市,我認得他/而一切已為時太晚。/環(huán)線公路的光勒緊,慢慢注入/紫禁城的面具/我害著餓病的大衣口袋,在咀嚼手指。/一輛車到站,像凍僵的節(jié)肢動物,咬著柏油樹皮/眼睛在透明的硬殼中四下張望,等門打開……/我在從硬殼涌出的人群中點煙,年齡在肺中起伏,試圖/理解死亡/理解女人隨身攜帶的王后,甜食,前門和后海,性。/一個我曾認識的孩子從身邊走過,沒有看我/或者/裝作沒有看見”(徐鉞《城市》)。城市帶給人們的更多的是冷漠,如冰川時期一樣。流浪在城市中的人們,“口袋空空”,試圖理解城市生活并融人其中,但換來的卻是形同陌路的排斥與冷眼。這首詩直指城市生活巨大的負面效應——冰冷徹骨的漠視,這樣的情形充滿著整個城市空間,令人窒息。城市的歷史就是人類歷史發(fā)展的縮影,甚至可以說城市就是人類的化身,城市所包含的繁華與墮落、欲望與懺悔、奮斗與沉淪、生存與毀滅、孤獨與流浪,等等,其實都是人類自身活動的寫照。城市是一種鏡像,更是一種隱喻。新世紀城市詩歌中書寫著發(fā)生在這一空間里的人生百態(tài),感受著欲望掙扎下的幾近失控的無奈現(xiàn)實。城市先鋒詩歌就是在觀照內心、透視靈魂中書寫都市人的尷尬人生。城市的高速發(fā)展不僅帶來文明的進步,同時也必然帶來一些負面影響,文明與病態(tài)一直就是城市發(fā)展中的“雙生子”,令人不無遺憾的是,大多數(shù)城市人群只是沉迷于城市文明,盡情享受物質所帶來的滿足,全然不去反省文明背后隱患。新世紀先鋒詩人正是基于對都市文明背后隱患的高度警惕,詩歌中充滿一種焦慮與對抗,呼吁在感性經驗泛濫的物質風尚面前,人類要保持高度警備,不能淪為物質的奴隸而喪失自己的主體性。
新世紀先鋒詩歌在世紀初表現(xiàn)出一種“驚世駭俗”般的狂放姿態(tài),肉身化寫作、垃圾寫作、荒誕寫作、死亡寫作、“俗世此在主義”、反飾寫作、女性情欲寫作,等等,在新世紀詩壇刮起一股狂潮。這股詩歌狂潮讓我們很自然想到當年的“非非主義”“莽漢主義”等寫作,可以說,正是秉持著同樣的一種先鋒精神,新世紀詩歌表現(xiàn)出先鋒主義——永遠在路上——的精神實質,只是比“非非主義”“莽漢主義”更激烈、更徹底一些罷了。誠如王岳川所言:“先鋒詩應該擺脫自我欣賞的媚俗狀態(tài),從一種自我狂放的喪失深度的所謂世俗社會中,從一種消解了詩歌價值和人類詩歌的精神平面性中走出來,重新確立自己風險寫作中的真實文本價值,并對漢語思想漢語寫作、自我創(chuàng)造力加以呼喚。宇宙、歷史、理念、生存、死亡和生命的有熱度的個體歌唱,才是真正的詩歌本體存在的依據(jù)所在?!眒(p242)先鋒詩歌正是以近乎“垮掉的一代”的精神在中國詩壇散發(fā)著不朽的光彩,隨著中國社會的現(xiàn)代化轉型的逐步加深,這種永遠追求自由、勇于冒險、不循規(guī)蹈矩且永不知疲倦精神,將一直影響著中國詩歌,先鋒精神不滅,先鋒詩歌也必將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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