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豆瓣里有一個話題——寺廟里的貓。那些拍攝于不同寺廟里的貓,形態(tài)各異,甚是有趣。
法源寺的貓,神奇、自在。在它的瞳孔里,我看到一絲光芒,劈開霧障。
大覺寺的貓?zhí)嗔?,躲在竹林中,墻頭上,山野習性,霸氣得很。
鐮倉圓覺寺門口的貓,據(jù)說已經(jīng)存在很多年了,每天都等待游客的愛撫。它們離人間最近,也離人間最遠。
大理波羅寺的貓,常常在睡覺,有時早上看見它從樹林中出來,身上冒著熱氣兒,大概是去野外打了個滾兒,采了野花,撲了蝴蝶,咬了幾圈自己的尾巴。
普覺寺的流浪貓,以佛陀的膝頭當枕,睡醒后,打個哈欠,接著去貪歡了。
成都文殊院的貓,喜歡陪伴著屋頂?shù)氖{子,無論白天還是夜晚。它焐熱了一塊石頭。
京都常寂光寺的黑貓,喜歡踏青苔,那是它的琴鍵,它彈出的音符,只有它自己聽得見。
解州關(guān)帝廟的貓,凝神盯著青花瓷大缸里的魚,伺機而動。
西藏日喀則的扎什倫布寺,里面的貓都有一種氣定神閑和寵辱不驚的王者氣質(zhì)。
韓國長谷寺的貓,竟然會給游客們帶路。優(yōu)哉游哉的寺廟生活,一定很適合這些溫和的小天使。
哲蚌寺的貓,看起來有點兒憂傷,它的背影很龐大,就好像它內(nèi)心的孤獨。
靈隱寺的貓,面相粗鄙,內(nèi)心溫柔,你一蹲下,它就躍到你的懷里。
銀閣寺的貓無比肥沃,布楞寺的貓癱軟如泥,清水寺的貓俾睨天下。
西園寺的橘貓苦戀白貓,藏在樹下望穿秋水。
雞鳴寺的貓完全不怕人,在寺廟門口閑逛舔爪子。
西寧塔爾寺的貓,在藏經(jīng)閣內(nèi)外隨意出入。它內(nèi)心的經(jīng)文,是否又多了幾條?
…………
若有來生,我愿意做一只寺廟里的貓,每天喝清泉水,偶爾抓只老鼠玩,玩到自然困,睡到自然醒。這是一份多么自在的逍遙!
有一則禪門公案是關(guān)乎于貓的。有只貓被和尚們爭來爭去,吵得不可開交。南泉禪師看到后,把貓抓到手里,問兩邊的人,說得出道理,貓得救,說不出道理,貓即死。眾人無語,南泉二話不說,一刀把貓劈成了兩半。
過了一會兒,南泉禪師的徒弟趙州和尚回來了,聽說這事,二話不說把鞋子脫了當帽子戴在頭上。南泉嘆口氣,說:“若你剛才在這里,這貓就保住了性命。”
貓,于和尚來說,它存在的價值體現(xiàn)在它是抓老鼠的,爭論貓的歸屬等于是抹殺了貓的價值,所以南泉干脆一劈兩半,反正你們只看中貓的歸屬,無視貓的價值,那好,一家一半,公平合理。趙州自然知道南泉想借此明示眾人“和尚爭貓,本末倒置”的用意,但南泉斬貓已經(jīng)犯了殺戒,為了勸導別人而毀了自己的修行,頗有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意味。但是,還有更好的辦法,為什么不能兩全其美呢?比如說把鞋當帽子戴。趙州的行為藝術(shù),不僅針對爭貓的和尚,還針對斬貓的南泉,毫無疑問,一怒之下的南泉與爭吵不休的和尚一樣,都本末倒置了。
當然,這只被當作教案的悲催的貓只是傳說,真實的寺廟里的貓,還是幸福安逸得很。它們臥似泥,躥如簧,一靜一動,瞬息之間,這是多么神秘莫測的存在。
樂得逍遙,萬般自在。博大的塵世,不過都在貓雙眼的一閉一合之間,人世間的事,放大和縮小,皆系于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