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星
韓晗是我指導的博士生,這次他的博士論文重新增補修訂成書,受到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出版,是一件大喜事、大好事。韓晗邀我作序,作為這篇博士論文的指導老師,我非常樂意。
2010年,由武漢大學原黨委書記任心廉同志(現(xiàn)已故)與著名作家陳應松先生聯(lián)名推薦韓晗考我的博士生,當時我只知道他是湖北省一位年輕的八○后作家。但入學之后,韓晗展現(xiàn)出了他在學術研究上的潛力。短短的三年時間里,除了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之外,他還發(fā)表了近六十篇學術論文,總被引近百次,并相繼出版了多部學術專著。2013年,韓晗獲得博士學位之后,我與中國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劉吉同志共同推薦他到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從事博士后研究工作。在站兩年多里,他再接再厲,在科學思想史、近代文化史研究領域又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并且獲得赴美留學深造的機會,2016年破格獲得了中國科學院的副研究員職稱,同年又被時任深圳大學副校長的李鳳亮教授邀請南下至該校文化產(chǎn)業(yè)研究院任副教授、特聘研究員。這對于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來說,是他有志從事學術研究、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基礎。
韓晗的這篇博士論文,就是他潛心學術研究的一個證明。早期抗日文藝期刊,是國內(nèi)學術界一個較少涉及的課題,當中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史料難尋。尤其是散佚的書信、日記、期刊、電報等一手史料,在經(jīng)歷了數(shù)十年的戰(zhàn)火摧殘與七十余年的歷史變遷之后,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還能幸存多少?這恐怕是束縛該領域深入研究的一個桎梏。
在寫這篇博士論文之前,韓晗就有心收集了許多學術期刊,打下了堅實的史料基礎。如《獅吼·復活號》一刊,在當下學界可謂一冊難尋,邵綃紅女士為其父邵洵美先生編文集,就曾找韓晗復印過該刊;在《現(xiàn)代文學評論》《絜茜》等珍稀刊物中,韓晗鉤沉史料,挖掘真相,協(xié)力翻譯家、抗戰(zhàn)戰(zhàn)地記者楊昌溪先生的哲嗣楊筱堃女士編輯出版了《楊昌溪文存》,并在《外國文學研究》《浙江社會科學》等刊物上發(fā)表有關楊昌溪研究的專門論文多篇,成為目前學界對楊昌溪最早、最全面的研究。在對史料的占有上,韓晗先人一籌,因此,他對早期抗日文藝期刊的格局、狀況與歷史得失,顯然有一定的把握與研究,也為《早期抗日文藝期刊研究(1931—1938)》一書的撰寫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在該著中,韓晗選取了“第三黨”創(chuàng)辦的《絜茜》雜志、“左聯(lián)”背景的《夜鶯》雜志、國民政府官方背景的《越風》雜志與人道主義知識分子主辦的《吶喊(烽火)》雜志為研究對象,對當時社會思潮與知識分子眾志成城、同仇敵愾的抗日救亡精神作了深入淺出的闡述,在重提抗戰(zhàn)精神的當下,有著鮮明的時代意義。
而且,該著敏銳地建立起史料與史實之間的內(nèi)在邏輯聯(lián)系,未被前人的觀點所束縛,以史為本,敢于突破并尋求創(chuàng)新,體現(xiàn)出青年學人尊重歷史的良好學品與學風。譬如該著通過對《夜鶯》雜志的系統(tǒng)研究,并對“兩個口號”之爭中胡風、周揚、馮雪峰等人的“話語權力”進行完整梳理,顛覆學界既成觀點,因此有著填補空白的學術價值。而對于《絜茜》雜志的研究,則從“第三黨”抗日辦刊的文學活動入手,結合具體的史料,提出了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三十年》(錢理群、溫儒敏先生主編)不同的學術觀點;而對于《吶喊(烽火)》出刊情況的總結與研究,修正了胡風在回憶文章中對該刊有成見的評價。上述這些都證明了該著是一本以史為本、敢說真話、見解獨到的學術力作。
哈佛大學王德威教授用“全書史識豐贍,論述翔實,誠為探討抗戰(zhàn)時期政治與文化互動的重要著作”來稱許該著,而香港城市大學李金銓教授則認為該著“能以堅實證據(jù)提出新觀點”,且又能在諸多申請者中脫穎而出,獲得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的立項,可見該著的學術意義有目共睹。稱道的話我不再贅述,最后我想說的是,“年方而立”的韓晗還很年輕,前方的學術道路仍可謂是“路曼曼其修遠兮”,希望他以這本書為一個新的起點,勇于開拓、敢于否定、樂于思考,在做學問的道路上矢志不移、繼續(xù)前行。
曾記得五年前韓晗離開武漢時,我曾借唐人王灣的名句“風正一帆懸”題贈給他,希冀他以端正之學風、方正之文風與守中持正君子之風在治學與創(chuàng)作的人生道路上勇往直前。在這篇序的最后,我仍用這五個字作為對他的期許,因為,他依然很年輕。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