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越不動越不想動”
——中國工程院院士陳敬熊的長壽經(jīng)

◎文／王明洪

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兼職教授，電磁場與微波技術專家，中國工程院資深院士陳敬熊如今已是97歲的高齡，但寶刀依然不老?！拔彝诵菀院?，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就是基礎工作不能停?！标惱纤f的“基礎工作”，指的就是數(shù)學研究。為了將相控陣天線和微帶天線的理論研究推導方法系統(tǒng)化，他在晚年仍反復閱讀蘇聯(lián)劉斯鐵爾尼克和索伯列夫撰寫的《泛函數(shù)分析概要》及加拿大歐文、克雷斯齊格所著的《泛函數(shù)導論與應用》等數(shù)學專著。陳老的高壽，和他良好的心態(tài)及喜歡讀書、老有所樂、經(jīng)常運動等生活習慣有著一定的關系。

“不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陳老的心態(tài)很好，這一點就連他自己也不否認?！拔倚膽B(tài)很好，心態(tài)好到什么程度呢？家庭瑣事也好，國家大事也好，如果是好的，那就高興；如果不太好，可以冷靜一下，慢慢地可以穩(wěn)定下來。如果都想用武力解決怎么行？不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有什么好處？”陳老的話頗具哲理。他不是不關心家庭，不關注國事，而是已經(jīng)把自己的生命融入了工作之中。在他看來，只要每個人做好本職工作，兢兢業(yè)業(yè)，恪盡職守，就是對家庭和國家的最大負責與貢獻。陳老這種把事業(yè)視作生命的博大胸襟和榮辱不驚的淡然，非一般人所能擁有。1973年3月，陳老被下放到河南正陽的“五七”干校勞動。在干校時，他發(fā)現(xiàn)當?shù)乩相l(xiāng)吃的都是紅薯，見干校的人來了，就把紅薯藏在鍋底，給他們盛飯吃，自己吃紅薯。陳老發(fā)現(xiàn)這一“秘密”后，就用自己的飯換老鄉(xiāng)的紅薯，理由是：城里沒有紅薯，很稀罕。在干校中，陳老主要負責做飯、燒火和養(yǎng)豬，每當看著一只只被自己養(yǎng)得膘肥體壯的豬，就會覺得頗有一種成就感。8個月的干校勞動，使陳老真切地感受到了農(nóng)村生活的艱苦，也使他的個性開朗了許多?！笆縿e三日，當刮目相待”，每當提及此事，陳老的愛人常菊芳總是樂呵呵地說。

“這些書讀起來不輕松，但很鍛煉思維”

陳老曾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即“不得老年癡呆癥”，而這一目標的實現(xiàn)，完全得益于他那鍥而不舍的學習精神。陳老并非專攻數(shù)學專業(yè)，但卻癡迷于數(shù)學，尤其在退休之后，更是將大部分時間用在數(shù)學研究上?！斑@些書讀起來不輕松，但很鍛煉思維?！标惱险f。陳老家中有4個書柜，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有時看到感興趣處，他還會用自創(chuàng)的一套算法，將相關的數(shù)學公式重新推導一番?！坝袝r候把公式推導出來，我自己很高興。因此我生活非常充實，腦袋不會空?！笔聦嵣?，陳老已經(jīng)把數(shù)學視作攻克電磁場、天線、雷達等通信領域研究難題的一把利刃，“我認為干我們這一行，數(shù)學理論水平還得提高。不要認為我們是搞工程的，數(shù)學可有可無，實際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數(shù)學是一門邏輯性非常強的學問，直接用處談不上，但它是基本功。”陳老也熱愛文學，“沒有文學的生活是死的，這是至理。文學能夠陶冶情操，增加生活樂趣，猶如呼吸新鮮空氣，不僅能解除疲勞，且有時能引出靈感來，有助于工作中出現(xiàn)問題時的解決?！标惱掀珢劾畎椎脑?，認為李白的詩大氣磅礴，飄逸灑脫，極富靈性，“我喜歡李白的詩，也喜歡韓愈的散文”。每當與人談及中國古典文學，陳老總是興致勃勃。

“老人越不動越不想動”

關心陳老的人經(jīng)常會問起他的健康狀況，陳老總是略帶自豪地回答：“我基本上不得病，連感冒都不得。我除了體檢之外，從來不跟醫(yī)生打交道，50年沒有打過交道?！逼鋵?，陳老的健康并沒有什么玄機，持之以恒的鍛煉，是他保持健康的“秘訣”之一。陳老在上海就經(jīng)常跑步，到北京工作后，他就跑得更起勁了。每天早上，他沿著永定路一直向北，直達半壁店。搬到三街坊后，又從三街坊向北跑到田村，甚至跑到魯谷，一來一回幾十里路。“我沒有別的特長，就是跑步，這種鍛煉方法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難的是要堅持。”幾十年來，不管刮風下雨，或是大雪紛飛，陳老的跑步從沒落下一天，哪怕是在異國他鄉(xiāng)。1983年4月，正在休斯頓大學參加第十三屆天線與電磁理論國際年會的陳老，每天早晨在休斯頓大學的校園里疾步飛奔。75歲后，陳老逐漸縮短了跑步路程，最后改為走路健身。“老人越不動越不想動，越不想動就越動不了。”陳老說。為了保證運動量，他每天外出步行兩次，上午和下午各一次，總路程為3000米，若逢下雨天，就撐著傘走。與眾不同的是，陳老的健走時間十分精準，當他到達門衛(wèi)取書報時，總是11點半，以至于同事們看到陳老走進大院，就知道午飯時間到了。

“我燒魚有一套”

陳老的晚年生活可謂多彩。他喜歡養(yǎng)花，但他家離花鳥市場較遠，來回不便。單位同事知道他有這一“癖好”，來看望他時，就會帶上幾盆，時間一長，陽臺上的花就多了起來，如同一個小型苗圃。他喜歡春蘭、蝴蝶蘭之類的蘭科植物，少說也有五六盆。為了養(yǎng)好這些花草，陳老不僅自己琢磨，還向單位大院里的園丁討教經(jīng)驗。閑來無事，看著這些爭奇斗艷的綠葉紅花，是陳老晚年的一大樂趣。陳老還喜歡優(yōu)雅抒情的歌曲，是“金嗓子”周璇和“一代歌后”鄧麗君的粉絲，尤其是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更是讓陳老的眼前浮現(xiàn)出中學時期師生們同仇敵愾、共赴國難的那段崢嶸歲月。陳老愛吃魚，也愛烹制魚。80歲時，陳老開始學習做魚，至今已有10余年的歷史，雖然資歷不算陳敬熊院士深厚，但陳老對自己的手藝卻是信心十足。開始時，陳老喜歡在紅燒魚里放點辣椒，一來可以除腥增味，而他也喜歡那種鮮中帶辣的濃郁風味；二來菜肴的色彩也顯得豐富。每當看著紅紅的辣椒點綴其中，總是令他食欲大增。然而，多食辣椒容易上火，而且濃油赤醬的燒法也不利于健康，因而近些年來，陳老在做魚時，盡量少放或不放辣椒，并盡可能少油低鹽，做到清淡適口?！拔覠~有一套”，陳老不無得意地說。

“爭吵是從來沒有的”

陳老1955年與夫人常菊芳喜結連理，60余年來，一直舉案齊眉，相濡以沫，哪怕是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是相互扶持，不離不棄。曾有人問陳老：“這么多年來，您和夫人的生活中有沒有經(jīng)歷過一些不愉快的事？”陳老回答：“可以這樣講，基本上沒有，至少我對這樣的事沒有一點印象。我這個人脾氣比較急躁，但她的性情很溫和，我們互相諒解，所以爭吵是從來沒有的，更不用說動手，最多是開開玩笑，那樣倒是有的。”2005年元旦后，陳老的兒子陳互雄因患癌癥在美國逝世，年僅46歲。盡管家中出現(xiàn)不幸，但陳老仍把組織交付的任務放在首位。就在陳互雄逝世的當月，陳老受聘擔任了中國航天科工集團公司第二研究院長峰集團的高級顧問。2008年，陳老和夫人常菊芳還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從兒子陳互雄生前的積蓄中拿出20萬美元無償捐贈給他的母校，設立不動本基金，支持物理學院的學科建設和人才培養(yǎng)。有善意者勸陳老多留一點給自己，以作養(yǎng)老之用，但陳老卻不這樣想，他認為：“陳互雄的財富是北大給予的。在他人生最后的時刻，北大同學們給他帶去了許多美好的時光。所以，我的心愿就是把兒子的這些財富捐獻給他的母校。”陳老和夫人常菊芳的寬闊胸襟，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