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記

1

飛鳥銜來乳色的黃昏

一日的臨終，我們兩手空空

來到它的面前

緘默總是先于遺言到來

飛翔的代名詞被我們反復撫摸

復數(shù)的翅膀

擠滿虛弱的天空

從木橋上引渡而來的人

終將從更多的出口引渡而去

2

我確定多年來一直尋找此刻

古典主義的屋頂

羽翼用最后的弧度裝飾

未果與遺失總比沒有發(fā)生

更讓人煎熬。回避或驚奇的目光

并未讓黃昏羞澀

長椅的溫度

依賴第三者儲存

一種相互關系的消亡，終將

成為時光的黑名單

3

我抱緊的始終是一團風

那絡繹不絕的吹拂

是我年邁路上唯一的富足

日光以最后的消逝

宣告另一種形式的誕生

遠處的遺憾與近處的得到交媾

隱蔽的失去

構(gòu)成我更多的得到

黃昏的縮短使我異常不安

4

我們總要找到各自的出口歸去

廣場上的音樂沒有關心

飛禽的會議。相安與和平

分割了各自的心事，漸涼的

夜色聆聽寬慰者的徒勞

我捉住夜的嘴唇親吻——吸吮

代表我小小的欲望。我的初衷比

磐石稍稍堅硬

5

暗的使者

也從木橋處緩緩而來

牽著我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時，這個句子的尾處

乳色消失了。死亡通過黃昏

緊閉的大門，一再催促我們不能回頭

我拉著無形的門環(huán)

突然愛上——死

用五分鐘想想你

世界已經(jīng)忙得不可開交

測量，付水費，吃飯

買藥，看書，做惡夢，商談，清洗

逃跑，喬裝，隱匿，發(fā)呆著

做這些事的動力

來源于

用五分鐘想想你

我閉上眼睛

便透過《阿萊夫》 望見

博爾赫斯看到的宇宙

而你是浩瀚的海洋，起伏的山巒

所有黎明與黃昏

密集的人群，金字塔

水蒸氣，礦產(chǎn)，地球儀

性，葡萄酒

無聲的吶喊，苦難的幸福

沒有武器的戰(zhàn)役

我在內(nèi)心

絞殺著，追捕著，放縱著

寫下這首詩的時間

與想你的時間

剛好相等

生產(chǎn)日期

在深夜的動車上

我看見鄰座女孩右臂上

紋著：1996.08.29

多新鮮的阿拉伯字

我迅速翻看全身

沒有找到蛛絲

這讓我想到

電腦，汽車，桌椅，甚至菠菜

刻有來到世上的那一天

而我是什么時候被生產(chǎn)的

眼角的魚尾紋

提示：我也有隱蔽的生產(chǎn)日期

可我明明記得

我在生產(chǎn)之前就已報廢

登上動車就結(jié)束飛奔

以防這首詩與我雷同

我奮筆在其雙腳上

寫出今天的日期

作者簡介：六月雪，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浙江臺州人，臺州十友成員，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散見《詩刊》《文學港》等刊物，著有詩集《復眼》《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