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當前國際貨幣體系被稱為“美元本位制”,美元是這個體系下的國際基軸貨幣,美國與其他國家之間存在顯著不對稱關系。美國以外使用美元的國家承擔著巨大的“基軸貨幣稅”負擔,因此如何構筑一個更公正的國際貨幣體系是一個重要課題。
關鍵詞:美元本位制;美元霸權;基軸貨幣稅
當前的國際貨幣體系又被稱之為“美元本位制”,其主要特征在于以美元作為國際“基軸貨幣”。而所謂國際“基軸貨幣”,就是最強大的國際貨幣,它在國際間充當各種貨幣間兌換的“中介貨幣”,在民間層面中充當“標價貨幣”、“結算貨幣”,在國家層面充當“基準貨幣”、“介入貨幣”、“儲備貨幣”,國際交易中被使用最多的貨幣就是美元。在“美元本位制”體系下,美國以外的各國,無論是公共部門還是民間部門,只要持有美元,就將產(chǎn)生“基軸貨幣稅”的負擔。眾所周知,中國的公共部門持有大量美元外匯儲備,這就決定了中國不得不承擔著巨額的“基軸貨幣稅”。從這個角度上說,各國如何才能減輕這種稅負是一個重要問題。
在討論“基軸貨幣稅”之前,需要首先明確“貨幣稅”的現(xiàn)代意義。一般來說,由于中央銀行享有貨幣發(fā)行權,就必然享受“貨幣發(fā)行利益”?!柏泿虐l(fā)行利益”在現(xiàn)代來說是指中央銀行通過給民間銀行和特定金融機構提供貨幣來完成貨幣供給,而民間銀行和特定金融機構則抵押給中央銀行有利息的金融資產(chǎn)(如國債),這樣中央銀行就享有了利息收益,這種利息收益就是貨幣發(fā)行方的現(xiàn)代意義的“貨幣發(fā)行利益”。①而這個利益換一個角度,從使用或持有貨幣一方來看就形成了一種經(jīng)濟代價,因為這些貨幣的使用和持有都意味著其承擔了給中央銀行的利息,因此從這個角度又可被稱之為“貨幣稅”(Seigniorage)。
但需要注意的是上述“貨幣稅”是從國內(nèi)角度定義的。如果按照同樣的邏輯,把視野擴大到國際層面,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層面也存在同樣的現(xiàn)象,這里姑且稱之為“基軸貨幣稅”。具體來說,當A國貨幣的流通范圍超過本國國界,成為所謂的國際貨幣的時候,其它國家公共部門或民間部門必將大量持有和使用它,那么A國的“貨幣稅”負擔者就轉(zhuǎn)移到了外國。因此,作為最強大的國際貨幣(也就是國際基軸貨幣)-美元的發(fā)行國,美國自然就享受著來自各個國家的巨大“貨幣發(fā)行利益”,而這正是這些國家所負擔著的“基軸貨幣稅”。美國以外的各國持有美元越多,所承擔的這種經(jīng)濟代價也就越多。當然,“基軸貨幣稅”與“貨幣稅”盡管存在著這樣的一些基本共通性,也同時存在著一些重大差異。
具體來說,美元是當今世界的基軸貨幣,也就是最大的國際貨幣。美國享受著美元的龐大“基軸貨幣稅”,以美國當前享受的這種“基軸貨幣稅”為例,可以明確“基軸貨幣稅”與“貨幣稅”的兩大差異。
(1)美國通過美元的基軸貨幣地位,獲得了所謂“負債結算”的特權。具體來說,美國通過本國的經(jīng)常項目赤字,向世界供給美元,同時又通過資本流入形式接受這些美元回流美國,使得美國國際收支基本持平,而這些回流美國的美元資本對美國往往是負債,因此事實上形成了用負債結算經(jīng)常項目赤字的特權。美國從中即可以獲得巨額的“基軸貨幣稅”。具體來說,當美國以外的各國輸入其它國家的產(chǎn)品或服務的時候,需要用美元進行國際結算,因此首先要求該國國民必須通過出賣自己的產(chǎn)品或服務賺取美元外匯,然后才能夠用自己的“血汗錢”完成輸入時的國際結算。但是,美國輸入外國產(chǎn)品和服務的時候,則完全沒有這樣的必要。簡單來說,美國只需要印鈔票就可以了,只要其它國家存在著美元需求,美國的這種特權就可以一直維持下去,這也決定了美國具有的控制全球財富的壓倒性優(yōu)勢,這就是當前美國享受的最大的“基軸貨幣稅”。這與單純從國內(nèi)角度定義的“貨幣稅”有著很大區(qū)別。
(2) 美國通過美元的基軸貨幣地位,不但獲得了世界中央兼商業(yè)銀行的實際地位,也獲得了世界最強的“投機資本家”②實力。具體來說,美國通過經(jīng)常項目收支赤字和一些資本交易向全世界供給美元,由于這些美元資產(chǎn)往往需要在保持流動性的基礎上,尋求一定保值,因此其中一部分自然回流美國購買美國較低利息的短期金融資產(chǎn),而美國樂于接受外流的美元再次回流美國,因為美國可以利用這些低成本資金再投資到世界各地去賺取更高的回報。在這個資本循環(huán)中,美國獲得的是國際結算貨幣的發(fā)行權,這對應世界的中央銀行功能;同時回流美國的美元資金,在美國絕大多數(shù)只能賺取較低利率,而美國用這些較低利息成本負擔的資金,投資全世界,去賺取更高的資本收益差價,這種金融收益方式與商業(yè)銀行的短借長貸,賺取利息差的傳統(tǒng)盈利方式幾乎完全一致,因此從這個角度上說,又對應了世界的商業(yè)銀行功能;再換一個角度說,美國因為擁有這些源源不斷的大量低成本資金,用它們進行全球資本逐利,自然美國就成為了全世界最財大氣粗的“投機資本家”。無論從哪種盈利模式看來,美國都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利益,而這些利益是其它非基軸貨幣國家所不可能獲得的,而這種利益也可以看成是美國獨享的“基軸貨幣稅”的另一種形態(tài)。
那么,為何說其它國家所有回流美國的美元資金只能獲得美國的較低利息呢?這需要從民間部門和公共部門兩個方面加以理解。
首先,從民間部門看。各國所有回流美國的美元資金對于美國是負債,而這些債權國家的民間銀行為了隨時應對以美元計價并結算的本國國際交易,必須保持自己所擁有的美元的高度流動性,而為了更為便利高效地完成國際結算,債權國家的民間銀行一般都在世界金融中心開設代理銀行(Correspondent Bank),并通過代理銀行進行國際結算。紐約就是這樣的世界金融中心,因此各國商業(yè)銀行都有必要向美國注入巨額的美元流動資金,而由于這些美元資金必須具有高流動性,因此只能獲得極低利息,甚至完全無息。
其次,從公共部門來看。美國接收的巨額美元資金,不但來自各債權國民間部門,還來自它們的公共部門。各債權國公共部門所擁有的美元,同樣也必須考慮其流動性和安全性。其流動性考慮,是因為很多公共部門需要干預外匯市場,需要進行其它各種必要的國際交易結算;而安全性考慮,是因為公共部門所有的美元是公共資產(chǎn),公共部門必須保證其安全性。為了保證必要流動性和安全性,各國所能進行的美元資產(chǎn)投資就存在很大局限性,比如投資美國短期國債。但由于是短期債務,因此美國短期國債利息也是很低的。
美國正是利用上述兩類回流美元,作為其在全球進行高收益投機活動的彈藥,這種彈藥本身成本極低,甚至可以根本忽略,因為歸根結底,這些美元只不過是美國印刷的而已。美國之所以能在 “世界最大負債國”身份中,維持其長期經(jīng)濟繁榮和穩(wěn)定,也正是由于美國所享受的巨大“基軸貨幣稅”支撐了其負債。Portes and Helense(1998) ③,認為假如非美國國民每年持有2兆美元的美國短期國債,那么每年光利息差所產(chǎn)生的收益,美國就可以享受到50-100億美元的利潤。這種收益就是各債權國負擔的“基軸貨幣稅”,其數(shù)額是巨大的。而截止2016年2月,根據(jù)我國中央銀行公布的“官方儲備資產(chǎn)表”和美國財務部數(shù)據(jù)顯示,中國所擁有的美元外匯儲備已經(jīng)超過3兆,而其中超過1兆2千億都用于美國短期國債,因此可以理解目前中國每年所負擔的“基軸貨幣稅”的數(shù)額是巨大的。
當然,不可否認回流美國的各債權國的美元資金,也有一些是投向了收益較高的長期金融投資或直接投資,但這一部分美元規(guī)模相對上面兩種情況的回流美元規(guī)模是非常小的。因此總體來說,美國所獨具的這種世界商業(yè)銀行和最強投機資本家的角色,每年所享受的巨額“基軸貨幣稅”是可以定論的。
此外,除了上述兩種“基軸貨幣稅”以外,美國憑借美元的基軸貨幣地位,即便在以浮動匯率制度為主流的國際大環(huán)境下,其面臨的匯率風險也是最小的。這即便不說是“基軸貨幣稅”,也可以確定是一種美國獨享的優(yōu)勢。比如說,從債權債務關系上看,由于美元是基軸貨幣,因此美國的債權債務都很容易以美元進行計價和結算,因為對于美國的債權國也好,負債國也好都很容易接受美元。那么,美元即便出現(xiàn)匯率變動,也不會對美國的債權債務凈值造成重大影響,無形中使美國面臨的金融風險小了很多。但美國以外的其它各國就不可能具有這樣的能力,因為即便各國都希望以本國貨幣作為其債權債務的計價和結算貨幣,但由于該國貨幣不是基軸貨幣,所以其它國家并不愿意接受這種計價結算方式,因此各國就不得不隨時面臨匯率不穩(wěn)帶來的各種風險。
所以,從上述美元的“基軸貨幣稅”的角度看,很容易發(fā)現(xiàn)中國目前所蒙受的巨大隱性損失,這種損失盡管不能直接從國際收支表之類的國際結算賬目中解讀,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損失。對于這樣的損失,我們也需要逐步重視起來。要想減少這樣的損失,就需要繼續(xù)有力制約美元作為國際“基軸貨幣”的機能,而類似在歐洲通過深度的地區(qū)國際貨幣金融合作,構筑新的一個國際“基軸貨幣”-歐元,使區(qū)域內(nèi)各國一舉擺脫了國際交易中不得不依賴美元進行結算的束縛,因此大幅降低了對美元的依賴,降低了各國支付的美元的“國際貨幣稅”,這一案例值得各國深入研究。另外,國力如果足夠強大,設法使本國貨幣成為另一個國際“基軸貨幣”也是方法之一,如此不但自己可以擺脫對美元的依賴,還可以因為其他國家使用和持有本國貨幣而享受來自這些國家的“基軸貨幣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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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ortes, Richard and Helene Rey(1998).The Emergence of the Euro as an International Currency[J].Economic Policy, Vol. 13 No. 26.
注釋:
①參照:安念潤司,巖原紳作,神田秀樹等(2004).
②參照:田中素香等(2008).
③參照:Portes and Helene (1998).
作者簡介:
張毅來,出生年月:1977.11,性別:男,民族:漢,籍貫(精確到市):天津市,當前職稱:副教授,學歷:經(jīng)濟學博士,研究方向:西方經(jīng)濟、國際經(jīng)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