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林
大雁南飛的時候
我在麥地仰首為它送行
雁影在我臉頰浮過
麻雀也在送行,在稀疏的柿樹枝丫
電線桿,五線譜上
為它送行
大雁南飛的時候
鳴叫聲不亞于貝多芬的悲愴
柳樹殘留的條形葉極不情愿地飄落了
枝頭半顆熟透的柿子
一不留神就掉落了下來
大雁南飛的時候
莊子的天空成鉛灰色的臉
炕門塞堵不住縷縷白煙
狗的嘴巴眼見著變?yōu)?/p>
圈里的牲口在搶占干燥的地面
村莊灰頭土臉,雞們圍攏在鐵匠鋪門前
大雁南飛的時候
我的肩膀上再也看不見雁影
土墩臺那里騰起一朵土霧
盤旋著在莊子南的墳地翻騰
旋風柱越來越粗壯了
野草、旌幡、燈籠在助陣吶喊
大雁南飛的時候
土旋風在莊子里旋轉
麥草垛的頂蓋揭走了
皂角在旋風里叮當當響
土壕里來了一次大掃除
旋風捎帶著將莊子的聲息變奏
大雁南飛的時候
土旋風也飛走了
留下莊子一個少見的黃昏
那個叫伯伯利牙的風
貓踩雪一樣,悄悄地來
悄悄地走
我在詩歌里畫樹乘涼
那些綠蔭蔽天的老樹
一個個去了哪里
難道村里的老輩走完了
你們也跟著走了
沒有老樹的村莊
學著城市的模樣
水泥路樓房瓷墻
送走了鄉(xiāng)村的窯洞和池塘
沒有老樹的盛夏
白天可勁地白
太陽似大火爐 村子像
燒白的大鐵氈
沒有老樹的夏夜
夜空越來越不黑
月亮像沒有淬火的鐮刀
一整夜好像冷卻不下來
沒有老樹的日子
蔭涼成了種想象
就像我總在詩里老寫樹
在畫樹乘涼
責任編輯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