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清
一個客戶來公司實地考察,晚上的酒局我自然得作陪。向老婆“請假”時,手機里傳來她憤恨的聲音:“喝,喝,不讓你喝你偏喝!反正把你交給保險公司了,去作吧?!崩掀琶靼?,我只是告知她一下,就算她不同意我也會去。
老婆、孩子對我的晚歸早已習(xí)以為常,晚上回到家,她們通常都已入睡,等著我的只有玄關(guān)那盞暗黃的燈。我剛把帶著酒味的衣服扔進臟衣簍,胃里又在翻江倒海,強忍著沖進衛(wèi)生間,抱著馬桶吐得一塌糊涂。我渾身早沒了半點力氣,只能坐在衛(wèi)生間冰涼的地面上, 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不知過了多久,我悄悄地挪到沙發(fā)上躺下來。夜深了,我還是睡不著,只感覺腿上的骨頭縫里鉆心地疼。
四五年前,我患了痛風(fēng)。這病折騰起來真是要命。有一次痛風(fēng)嚴重,我路都走不動,只好在家里躺了整整一星期。這也是我參加工作后最長的一次休息。按說患通風(fēng)不能喝酒的,我卻無力拒絕。
除了隔三岔五的酒局應(yīng)酬,我更是24小時開著手機待命,生怕不小心漏接電話丟失客戶。而節(jié)假日對我來說更是一種奢望。我所在的城市有幾個著名景點,每當放小長假大長假客戶來旅游時,我就成了專業(yè)的“免費導(dǎo)游”,有時一個長假能接待好幾撥客戶,留給家人的時間就少之又少。幾天下來,比上班還累。
“五一”小長假前,我跟兒子許諾要帶他去游樂園玩。就在出發(fā)前的晚上,一個客戶打來電話:“在家嗎?我明天要和你弟妹、大侄子去你那兒玩,咱哥倆好好喝兩杯!”兒子苦著臉,他知道游樂園之旅又落空了。不光陪著旅游,有時客戶的家人朋友來我們這里檢查身體、住院、做手術(shù)什么的,一個電話打來,我就得幫忙安排去哪家醫(yī)院,找哪些大夫等等事宜。
跟客戶聊天,他們常常跟我開玩笑:“你都坐到了副總的椅子上了,干嗎還這么拼命?”我則總是苦笑:“沒辦法,公司太小,而業(yè)績的壓力又太大,如果自己不繃著根弦,沒有點危機感,我這個‘前浪,馬上會被‘后浪拍到沙灘上?!睘榇?,不光客戶,連同事們都開玩笑,說我是背著“敬業(yè)?!毙凶叩娜恕F鋵?,我有我的苦衷:人到中年,不敢停也不能停。
當初之所以選擇業(yè)務(wù)員這個職業(yè),是因為覺得它挑戰(zhàn)多、工資高、提成多,而且可以全國各地跑,相當于免費的公款旅游。跑了幾年后,雖然職位有所上升,但身體精力都慢慢跟不上了。兒子也慢慢長大,我卻連陪他的時間都沒有,老婆也整天埋怨我不著家。
即使這樣,我也沒敢想換工作。已近不惑之年,改行哪有那么容易?哪個職業(yè)不是靠辛苦才能掙著錢?一家人的幸福生活都在我肩上扛著,我不辛苦誰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