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病中,難免心灰意冷,戀著床,不肯起來。聽風(fēng),空洞混沌。聽雨,纏綿悱惻。似睡非睡中,意識漸漸模糊起來,看到一些人,看到一些事。
看到小時候的自己,扎著兩只羊角辮,蹦蹦跳跳,很活潑的樣子;上中學(xué),騎著單車,執(zhí)拗地走在雪地里;結(jié)婚那年,母親在身后,淚眼婆娑;和那個人賭氣,大月亮地里,一個人對著花不語……
這一覺睡得很長,半夢半醒間,生命像一條汩汩流淌的河流,從這一端到那一端,而我站在一個陌生的渡口,慌亂、猶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等到擺渡的舟揖。
朋友來看我,她掀掉我身上的被子說:“別睡了,別睡了,看看窗外,陽光溫暖明媚,花草綠植都在忙著生長,你躺在床上干嗎?一世韶光就這樣被你睡掉了?!?/p>
意猶未盡,就這樣被朋友搖醒了。我不情愿地醒來,聽她講故事。
很久之前,她認(rèn)識了一個朋友,是一個工程師,每天忙忙碌碌。每次出差在外,他都放心不下家中的老母親,不管身在哪里,每隔十天半月,都會抽時間回家一次,給癱瘓在床的老母親洗洗澡,換換衣服,把母親背到外面,曬曬太陽,看看光景,散散心,說說話。
他一直堅持做這件事,堅持了十年,中間無論遇到多大困難,他都會想辦法克服。母親過意不去,對他說:“是媽拖累你了。他笑笑說:“只要有您在,咱們這個家就一直在,不離不散。您給了我一個家,我感激您還來不及呢?!?/p>
人世間最美好的情愫是愛,而“愛”是深情的前奏。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比深情更真更美?所以,我還有什么理由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打開胸懷,張開五指,拼盡全力去生活,不辜負(fù)手中一點一滴的光陰。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一朵花對另一朵花,一棵樹對另一棵樹,一只鳥對另一只鳥,都曾有過這樣的深情。
老家的村子里曾有兩棵樹,狂風(fēng)暴雨夜,一棵樹被劈掉了半邊,不久另外半邊也寂寂死去。這本是平常的事情,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緊挨著這棵樹的另一棵樹,一年后也悄悄死去,人們驚訝萬分,不懂這是為什么。
記得老屋的廊檐下曾住過一對燕子,每日飛進(jìn)飛出,用嘴銜泥含草,打算在檐下重建新家。忙碌了一段時間,新家尚且沒有建成,其中的一只燕子不知道誤食了什么,結(jié)果一命嗚呼。另外一只燕子傷心難抑,不肯吃喝,不久也死去,留下半個尚未建成的巢穴。這一對燕子原本是打算在此生兒育女吧?可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留下的半個家,不久也被風(fēng)吹落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草木動物尚且如此深情,更何況一個活生生的人呢?深情是一個人內(nèi)心世界里的大愛,是對生活的善念,是對眾生的共情,是一杯醇香的酒,是一杯濃釅的茶,是萬物情懷,是綠意清涼,是花朵柔軟。
印度詩人泰戈爾在《飛鳥集》中說:“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無論生活怎樣相待,許多人最終都會選擇深情地活著,用深情回應(yīng)坎坷磨難,活成一團(tuán)火,活成一束光,溫暖和照亮周遭的世界。
慢捻韶光,深情以往,在前行的路上徐徐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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