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淄足球博物館藏蹴鞠文物淺析蹴鞠運動的發(fā)展演變

李亞群　馬國慶　朱淑菊

文物是一定歷史時期人類社會活動的產(chǎn)物，是人類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遺留下來的具有歷史、藝術、科學價值的遺物和遺跡，是歷史上物質(zhì)文化和精神文化的遺存，是重要的有形文化遺產(chǎn)…。蹴鞠文物為我們提供了足夠豐富的蹴鞠圖像，這些圖像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忠實地反映了古代蹴鞠文化的面貌，成為我們研究古代蹴鞠的重要參考，同時也是我國傳統(tǒng)體育文化傳承有序、繁榮發(fā)達的有力佐證[2]。據(jù)認為，蹴鞠起源于春秋戰(zhàn)國的臨淄，在漢代得到充分發(fā)展，繁榮于唐宋，落寂于明清。臨淄足球博物館收藏的蹴鞠文物種類繁多，從材質(zhì)上來說主要有畫像石、陶瓷、繪畫、古籍，另有相當數(shù)量的銅鏡、牙雕、木雕、漆器等。大量的出土文物和古籍文獻充分證實了中國古代蹴鞠運動的發(fā)展演變。

一、蹴鞠在兩漢時期的發(fā)展

兩漢時期，蹴鞠幾乎是全民性的競技活動。蹴鞠活動主體廣泛，形式多樣，深入民間，并初步形成了規(guī)范性的比賽規(guī)則。軍事訓練和官苑娛樂是漢代蹴鞠的兩種主要形式。漢代的兵役制和徭役制結(jié)合在一起，各類兵卒的訓練形式多種多樣，從現(xiàn)有文獻看，蹴鞠是較常見的一種。劉向《別錄》日：“蹴鞠，兵勢也，所以練武土知有材也?！眲㈧А镀呗浴啡眨骸疤＞?，其法律多微意，皆因嬉戲以講練士，至今軍士羽林無事，使得蹋鞠?！蔽鳚h名將霍去病曾六次出擊匈奴，“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驃騎尚穿域蹋鞠”[3]。服虔注日：“穿地作鞠室也”，即挖地修筑蹴鞠場地進行訓練。由于蹴鞠具有一定的娛樂性，后來逐漸從軍事訓練項目演變?yōu)橐环N宮苑娛樂活動?！段骶╇s記》記述說：“成帝好蹴鞠，群臣以蹴鞠勞體，非至尊所宜。帝日：‘朕好之，可擇似不勞者奏之。家君作彈棋以獻，帝大悅，賜青羔裘紫絲履服以朝覲焉?！庇纱丝梢?，漢代宮苑中的蹴鞠并非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競技活動，而是帶有更大的娛樂性。而在民間，蹴鞠亦成為一種娛樂游戲?；笇捲谄洹尔}鐵論》中說：“文學日：‘貴人之家，蹋鞠斗雞。賢良日：‘富貴奢侈，窮巷蹋鞠?！泵耖g蹴鞠的主要功能在于游戲，其活動主體也就廣泛得多，無論男女老少均可進行。

館藏的畫像石文物拓片即是漢代全民蹴鞠的有力證明。

《樂舞蹴鞠》畫像石（圖一），長88、寬56厘米，表現(xiàn)的是一人三鞠長袖舞蹈蹴鞠。根據(jù)雙腳的動作及鞠的舞動方向可以判斷，既有用腳掌向下踏鞠的動作，也有用腳尖、膝蓋向上彈踢鞠的動作。畫像石外為半圓環(huán)飾幔紋，內(nèi)為菱形裝飾紋。主畫面分兩格。上格表現(xiàn)伴舞，右為兩樂女撫琴、吹竽，琴女左邊一女舒展長袖，翩翩起舞，身后一組伴舞者緊隨登場。下格為梳高發(fā)髻的女子.足踢三鞠，鞠不離足，足不離鞠，技藝嫻熟，同時揮舞著長袖飄帶，舞姿瀟灑。一男子隨后，另有三男子吹竽、撫琴、跪拜。根據(jù)以上內(nèi)容，可判斷該畫像石圖像為室內(nèi)的百戲蹴鞠圖。

《樂舞·蹴鞠》畫像石（圖二），長106、寬88厘米，表現(xiàn)的是兩人兩鞠的室內(nèi)大鼓蹴鞠。圖像上可辨認出大鼓有清晰的支撐物，有舞蹈伴奏、觀眾及身著正裝的墓主人。該畫像石也屬于室內(nèi)百戲的大鼓蹴鞠圖。

《樂舞蹴鞠出行》畫像石（圖三），長69.7、寬69.4厘米，刻有兩人在做單手倒立的動作，兩人的腿前伸致使身體重心前傾，在前傾瞬間用頭來頂鞠球?！督」孽砭稀樊嬒袷▓D四）中，大鼓兩側(cè)有兩人在做雙手倒立，兩腿伸展開，保持重心的同時用頭頂蹴鞠。二者也屬于大鼓蹴鞠，但若更詳細地劃分，則應為在室內(nèi)騰空倒立的特別技能蹴鞠[4]。

《馬上封侯》畫像石（圖五），長136、寬39.5厘米。圖像內(nèi)容可分為四層。第二層是野外蹴鞠及習武的畫面，第四層有樹木及馬等動物，取馬上封侯、喜上眉梢之意。第一層及第三層分別是呈坐姿及站姿的人物在交談的畫面。四層圖像都沒有看到幕布和伴奏樂隊的刻畫。值得注意的是第二層畫像上左側(cè)人物手中所持并非鼓槌而是長袖，所以該畫像為野外徒手擊鼓的蹴鞠圖。

《蹴鞠·擊劍》畫像石（圖六），長177、寬35厘米，表現(xiàn)的是兩人四鞠且手拿鼓槌的大鼓蹴鞠。蹴鞠場所無音樂伴奏，而且左側(cè)可見野雞樣的鳥和植物。野生動植物出現(xiàn)在畫面是為強調(diào)野外蹴鞠內(nèi)容。因畫面上方無舞臺幕布，可以肯定不是百戲內(nèi)容，而是追求自身娛樂的蹴鞠。

蹴鞠的資料在漢代畫像石中常常見到。漢代人們認為死后的生活和生前應是一樣的，所以在祠堂、石闕及墓室中刻畫了許多死者生前的生活情景，希望其在另一個世界還能照樣享受生活。由此可知，蹴鞠在漢代已成為民間普遍性的娛樂活動[5]。 二、蹴鞠在唐宋時期的繁榮

唐宋時期，社會經(jīng)濟繁榮，人民物質(zhì)生活富裕，加上統(tǒng)治階級對體育的喜愛和倡導，蹴鞠運動在這一時期得以繁榮發(fā)展。彩繪蹴鞠紋銅鏡是蹴鞠運動在宋代發(fā)展至頂峰的一大標志。

館藏彩繪蹴鞠紋銅鏡（圖七），直徑13.5、長23.5厘米。圓形帶柄，鏡柄扁平，纏有藤條，紋飾為描金漆畫，畫面內(nèi)容展現(xiàn)出身著宋代服飾的六男子蹴鞠的場景，中間一人正在進行技巧性的白打（指不用球門，主要強調(diào)技巧，踢高、踢花樣的蹴鞠。根據(jù)上場人數(shù)和是否分班比賽，白打分為多種場戶），人物生動，惟妙惟肖。周圍假山林立，牡丹花開。銅鏡工藝極為精美，僅局部有老化。銅鏡的畫面與《宋太祖蹴鞠圖》極為類似。宋太祖趙匡胤酷愛蹴鞠，有宋詞為證：“巧匠園縫異樣花。身輕體健實堪夸。能令公子精神爽，善誘王孫禮義加。宜富貴，逞奢華。一團和氣遍天涯。宋祖昔日皆曾習，占斷風流第一家。”

館藏三彩蹴鞠胡人瓷俑（圖八），高31、寬13厘米。俑的形態(tài)是一位貴族胡人老者，高鼻深目，須發(fā)濃密，頭戴北方少數(shù)民族特有的圓頂風帽，著高領系扣馬甲，左手托鞠，歪頭斜視，似乎在回味著剛才精彩的比賽。這件三彩蹴鞠胡人瓷俑的發(fā)現(xiàn)，說明宋元時期蹴鞠活動仍然盛行于社會上層，且為蹴鞠在西域的傳播盛行提供了有力證據(jù)。

宋代的整個社會階層，上至皇帝宮室，下到城市百姓，都對蹴鞠樂此不疲，館藏的綠釉蹴鞠陶俑便是有力的佐證。綠釉蹴鞠陶俑（圖九）出土于博山北宋木柴窯遺址，底座直徑5、高11.5厘米。綠釉通體瑩潤剔透。陶俑呈盤坐狀，雙臂自然垂落在腿上，身著具有宋代典型特征的圓領窄袖袍，為年輕男子樣貌，頭頂宋代發(fā)髻及軟巾，右肩頂鞠，面目自然清晰，表情享受，似乎剛剛進行完一人場戶（即單人獨踢表演，是表演個人技藝的表演），正坐下來休息片刻，樣貌神態(tài)十分生動。

這一時期的蹴鞠更加平民化和商業(yè)化，成為一種普及性很強的社會娛樂活動，自皇帝朝臣至平民百姓，無論是朝廷宴樂還是民間消閑，到處可見蹴鞠的身影。民間和全國性組織齊云社（也叫圓社）的出現(xiàn)，促進了蹴鞠運動日趨規(guī)范化，并且引進了商業(yè)機制，出現(xiàn)了更專業(yè)化的蹴鞠研究專著。其中，館藏的《蹴鞠圖譜》和《蹴鞠譜》尤為重要。

《蹴鞠圖譜》由元代的汪云程所寫，館藏《蹴鞠圖譜》（圖十）屬于清早期木刻板，長26.8、寬16.8厘米。它最初編在《說郛》中，現(xiàn)被編入清代刊刻的《說郛》第一百零一卷中。內(nèi)容約五千字，主要包括《球門社規(guī)》《球門物色》《球門人數(shù)》《健色名》《踢搭名色》《成套解數(shù)》《官場下作》《輸贏籌數(shù)》《錦語》等，記述蹴鞠的方法較為全面?！鄂砭蠄D譜》中的文字表述簡練，如“每人兩踢，名打二;曳外大踢，名白打;一人單使腳，名挑踢;一人雜踢，名廝弄，亦惟校尉能之”。

<蹴鞠譜》（圖十一）成書于明朝中后期，是由明朝人匯集了《事林廣記·戊集》《蹴鞠圖譜》《戲毯場科范》等文獻史料編輯而成?！鄂砭献V》被編入《玄覽堂叢書》第三輯中。書名由鄭振鐸根據(jù)現(xiàn)存首頁的詩“蹴鞠初興黃帝為”而定。其中《蹴鞠譜》約三萬字，詳細描繪了宋代十二片皮縫制的鞠：“十二香皮，裁成圓錦。熟硝黃革，實料輕裁，密砌縫成，不露線角，嵌縫深窩?！睍杏浭隽缩砭系母鞣N踢法，內(nèi)容包括帶球門的蹴鞠和白打場戶等的比賽方法，并對各種動作的要領以及練習方法也作了介紹。此書記述圓社的社會地位和禮儀較多。在禮儀方面，下場踢球“鞋襪衣冠齊楚，性格溫柔，容儀溫雅”，“自家不犯社家規(guī)”，“場中運動禮莫失”。在拜師學藝方面，“得明師開發(fā)”，“聽師教”。書中提到了鞠的品牌有四十個，并且部分內(nèi)容涉及到蹴鞠的社會交游、健身和娛樂等方面的意義，如“圓社休愁不識人，他鄉(xiāng)朋友自盈門。一團和氣逢人喜，六片香皮到處親”，“蹴鞠成功難盡言，消食健體得安眠。本來遵演神仙法，此妙千金不易傳”[6]。

三、蹴鞠在明清時期的衰落

蹴鞠發(fā)展到明清之時，開始走向娛樂化。明代蹴鞠女藝人的蹴鞠表演多供紈绔子弟娛樂，蹴鞠的高雅性、民俗性受到一定程度的沖擊，蹴鞠逐步走向衰落。滿文化對漢文化的沖擊同樣對蹴鞠產(chǎn)生了不利的影響，女子纏足的陋習使蹴鞠活動基本絕跡。清朝中期以后，在各種社會因素的制約下，蹴鞠逐漸走向沉寂。這一時期，競技蹴鞠日漸式微，以娛樂為題材的蹴鞠活動較為普遍，成為女子兒童的游戲活動。館藏的明清蹴鞠文物題材多指向兒童，說明蹴鞠的活動主體范圍縮小，社會普及性降低。

館藏明代蹴鞠紋瓷罐蓋（圖十二），口徑17、高8.5厘米。胎質(zhì)堅硬，白釉。圖中有兩名孩童蹴鞠，鞠位于場地中央，右側(cè)一兒童歡呼雀躍，左側(cè)的兒童雙臂做揮舞狀，雙手拿有紅色彩巾，似在慶賀比賽勝出后的喜悅。這件文物曾在2006年被帶到德國漢堡參加了世界杯開幕期間舉辦的魅力足球展。

粉彩童子蹴鞠茶缸（圖十三），分為蓋和缸體兩部分。蓋口徑10、高5.5厘米;缸口徑10.5厘米，底足徑7、高6.5厘米。庭院中有兩童子，身著彩衣，梳總角發(fā)髻，左側(cè)孩童揮舞雙臂，將鞠高高踢向空中，右側(cè)孩童仰頭緊緊盯著落下的鞠，伸出左腿做接球狀，畫面活潑生動，十分可愛。

四、結(jié)語

蹴鞠是中國一項古老的體育運動。作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具有顯著的歷史特色。從傳說中的黃帝蹴鞠起，經(jīng)過漫長的發(fā)展，興于戰(zhàn)國齊地，盛于秦漢唐宋，衰微于明清。在兩千多年的時光里經(jīng)歷了游戲 軍事訓練 競技 游戲的發(fā)展演變。作為古代一項競技娛樂項目，其產(chǎn)生、發(fā)展、演變都有一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上述不同時期的文物為我們提供了一窺其歷史蹤跡的寶貴材料。

[1]李曉東《中國文物學概論》，河北人民出版社，1 990年，第4頁。

[2]陳子《從蹴鞠文物看蹴鞠運動的發(fā)展演變》，河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 4年。

[3]（西漢）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 959年版，第51 9頁。

[4]劉樸《對漢畫像石中蹴鞠活動的研究》，《體育科學》2009年第11期。

[5]仝晰綱、王淑琴《漢代蹴鞠論述》，《山東師范大學學報（入文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2期。

[6]王淑琴：《蹴鞠與中國古代社會》，山東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