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群今年74歲了。距離當年在《百家講壇》走紅,已經(jīng)過去了十余年時間。這幾年,他不怎么接受專訪,寥寥數(shù)篇文字,很難讓人看到一個節(jié)目之外的王立群。
體驗過“上電視”帶來的名氣,但王立群依然近乎執(zhí)拗地保持著一個老派學者的作風。除了必要的活動,已年過古稀的他幾乎不再外出,只把精力放在學術研究和寫書上。他堅定地認為,只要能講出別人沒有的東西,寫到書里,將來總會有人看。
《人間煙火皆是詩》是王立群今年的新書。但介紹的不是耳熟能詳?shù)奶圃姡浅錆M生活氣息的宋詩。
論及古代詩歌,唐詩無疑是一顆璀璨的明珠。比較起來,宋詩的光芒要暗淡許多,在“市民經(jīng)濟”不斷發(fā)展的宋朝,更富娛樂性的宋詞才是“案頭必備”?!八卧姷臄?shù)目很龐大,幾乎必然導致宋詩會寫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王立群說,我們對宋詩的認識可能有一些偏頗,“起碼在生活化方面,宋詩要比唐詩做得多”。
陸游客居京華,“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王安石閑居金陵,“茅檐長掃凈無苔,花木成畦手自栽”;楊萬里午休起來,“梅子留酸軟齒牙,芭蕉分綠與窗紗。日常睡起無心思,閑看兒童捉柳花”。即便是在后世印象中,一臉嚴肅的道學家朱熹,也寫過大量生活化詩句。在他的文集中,80%都是詩歌?!八卧姷娜粘P浴⑹浪仔?,促成了宋詩文化性、理趣性的生成。宋人把讀書看成生活的一部分,把生活活出了趣味?!蓖趿⑷赫f。幾周時間”。
他跟記者開著玩笑:“你看《百家講壇》上,歷史講得成功的,往往是中文系的老師。他們得分析人物形象,講得不生動學生就不愛聽,所以風格會更活潑一些?!?/p>
在學生們中間,王立群的口才幾乎是公認的好。對他來說,站在大學課堂上和站在錄制現(xiàn)場的講臺上,沒什么區(qū)別,就是換了個教學地點。“風格”這種事兒,裝不出來。
那些年的《百家講壇》也算得上是現(xiàn)象級的文化節(jié)目。易中天、王立群、閻崇年等一批學者都火了,各種采訪、節(jié)目邀約紛至沓來?!懊诵钡牡谝粋€連鎖反應就是“忙”?!爸v座可以去,錄點能傳播知識的節(jié)目也行,但我的底線是不能接受商業(yè)代言。”出名后,王立群可以很隨和的跟粉絲們合影,但遇到商業(yè)活動就沒那么好說話了,“畢竟我的底色是學者,專心做研究是第一位”。
如今的王立群,往往會被打上著名學者、作家的標簽。他是熱門文化節(jié)目《中國詩詞大會》的評委,出版許多專著,當年則因為在《百家講壇》講《史記》,知名度飆升。
有人提出過問題:講歷史和講詩詞能是一回事兒嗎?王立群解釋,二者本來就是一體的,“我在河南大學文學院教書時,講詩詞就是我的本職工作。而《史記》也是一部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當然會在課堂上講,而且會講
隨著時間流逝,《百家講壇》帶來的熱度在慢慢散去,但很快,《中國詩詞大會》的熱播又讓王立群成了明星一般的存在,獨具特色的“王式點評”總令人津津樂道。
整個節(jié)目的錄制對體力是個考驗。擔任評委時,他已經(jīng)是70歲左右的老人,每期節(jié)目的錄制長達八個小時,從晚上八點到凌晨四點半,有時候則是從晚上十點到凌晨六點。
“董卿和其他幾位嘉賓都是‘70后’,就我一個大齡的‘70后’?!币粓鲣浿葡聛?,王立群常常會覺得十分疲憊,但每次都會精神抖擻坐在攝像機前,“熬夜對人身體傷害很大,但能有這么好的機會傳播古詩詞,也只好拼啦!”在他心里,真正的壓力還不是來自勞累,而是“點評”這回事,“那些大家都能查到的不講,要講就講古人沒說過、今人也沒說過的內(nèi)容。講別人都知道的,不算本事”。
這并不是個輕松的活計。以第四季《詩詞大會》來說,經(jīng)過改良后,第一輪每個選手六道題,總計二十四首詩。再加上每次不乏重復內(nèi)容,要點評出新意,對學識絕對是個考驗。
王立群曾點評過韓愈的一首詩《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他講到了“草色遙看近卻無”,“一年之美在于春,春天之美在早春,早春之美在草色,草色之美在煙雨朦朧若有若無之時。這是名句的高妙之處”。后來,這段精彩點評被毫無剪輯地保留下來了。
“你要把新的東西告訴大家,你也不能胡說八道。點評確實責任重大。”王立群感嘆。
2011年前后,王立群退休后搬來北京常住。北京的房子很小,開封那個引以為傲的大書房沒能一起遷徙——有人夸他書房一整面墻都是書,他特別自豪地糾正,“誰說的?書多得四面墻都放不下”。
“家里就是書多。我們就是讀書、教書、寫書、講書。”現(xiàn)在,王立群大部分時間花在一個社科基金重大研究項目《文選匯校匯注》上,最終成書規(guī)模是三千萬字。他婉言謝絕了許多節(jié)目邀約和采訪,“做研究是我的主業(yè)”。王立群說自己已經(jīng)變得有些“宅”,除了必要的活動參加一下,剩余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足不出戶,待在家里看看書、寫寫東西。
“有很多社交要砍掉。你的時間就這么多,得花在更有意義、更有價值的事情上。”他不避諱衰老的來臨,“生命總會走到盡頭,等我八十多歲的時候,可用的時間會更短,所以現(xiàn)在就得利用好啊”。
他計劃著再出一本書,把在《中國詩詞大會》中沒能呈現(xiàn)出來的點評收錄進去,“因為剪輯需要,有些內(nèi)容沒體現(xiàn),我想告訴大家,古典詩詞有多美”。
體驗過電視節(jié)目帶來的名氣,但王立群還是把工作重心放在學術上,“對我來說最有價值、有意義的事情就是寫書做研究,如果你能提供許多古人今人都沒有談到的東西,那么,只要它能保存下來,將來總會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