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思源
咚咚,兩聲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門沒鎖?!绷_纂秦聲音沙啞。他想盡量讓自己的語調(diào)聽上去平靜一些。
“打擾了。”伴隨著開門的聲音,一個留著分頭、戴黑框眼鏡、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進來。
“爸。”
羅纂秦拼命地忍住即將爆發(fā)的情緒,僵硬地吐出一個字。
男人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嘴唇嚅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含混地“嗯”了一聲。
“…………”
然后,氣氛一下子凝固了。兩人都清楚,這三年的時間里,他們彼此之間已經(jīng)多出了一道無法跨越的溝壑。即便是一句問候,也需要字斟句酌,宛如行走在鋼絲上。
“那段錄音,我聽過了。”
“纂秦,爸爸……”男人顯然知道這件事情,他想解釋,冷峻的表情消失了,連聲音都帶著焦急和歉意。
“別解釋,那樣顯得我前三年的痛苦很廉價、很可悲?!绷_纂秦盡量使語氣顯得平靜,但聲音仍不住地顫抖。
“……”原本做事雷厲風(fēng)行的男人,此刻卻手足無措。
“高中這三年,我一直在逃避。我不停地麻木自己,偽裝自己,斬斷跟朋友的聯(lián)系,好遠離之前的那些事情。漸漸地,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這種生活了。但是,我聽到了那段錄音。您說,究竟誰做錯了?是您嗎?是媽媽嗎?是我嗎?還是醫(yī)生或是其他人?我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后來我想,受傷最深的人又是誰呢?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除了我以外的第二個人?!?/p>
屋子里除了羅纂秦自言自語外,沒有一丁點兒聲響。他頓了頓,吸了下鼻子,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這三年來,我一直這樣想,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我覺得所有人都欠我的??尚Φ氖?,這種狀態(tài)與我以前的信念截然不同,不,應(yīng)該說背道而馳。呵呵,假如以前的我看到我現(xiàn)在這副模樣,一定二話不說給我來一拳吧。”
房間里鴉雀無聲。
“爸爸……對不起你!”哽咽的道歉伴隨著打火機“啪”的一聲,只見男人嫻熟地掏出一根煙,悶頭抽了起來。
羅纂秦聽媽媽說過,爸爸在他出生之前抽煙很兇,但他出生后立馬戒掉了。所以,他從沒見過爸爸抽煙,哪怕是在很重要的場合。
這三年來,變的絕不只是他一個人。
“爸,少抽點兒煙吧,對身體不好。”
“我的纂秦,真的……長大了呀!”
周一傍晚,學(xué)校旁邊的咖啡廳。
靠窗的四人桌上擺著三杯咖啡,咖啡的香氣彌漫在四周,卻不能驅(qū)散尷尬的氛圍。
“這里面就是完成品了?!绷_纂秦微笑著看了一眼對面那兩個裝鴕鳥的家伙,從書包里取出兩個U盤,放到桌子中央,“完成度完全超出我的預(yù)期呀?!?/p>
“哦哦,謝謝謝謝。”劉星顯然沒料到事情敗露后,羅纂秦的態(tài)度這么平靜,他一邊收下U盤,一邊用余光偷偷觀察,眼神里滿是探究。倒是太史長晴,整個人放松下來,恢復(fù)了常態(tài)。她從羅纂秦的反應(yīng)看出,上次那破釜沉舟的一招成功了。
“做完了,之后呢?你打算用這個東西干什么?”太史長晴沒拿屬于她的那個,反而開口問道。
“留著,做紀念唄。”羅纂秦微笑道。
“就為了你的一個紀念品,耽誤了我這么多功夫?”
“我感到很抱歉,但———我不后悔?!?/p>
“看樣子是真變回人樣兒了呀,”太史長晴突然撲哧一笑,“不枉我費了這么大的勁兒。”
說罷,她拿起桌上的U盤,揣進了書包側(cè)面的袋子里。
“喂,你們倆———謝謝了!”
這份感謝,發(fā)自羅纂秦的內(nèi)心。
劉星的眼眶有些濕潤,他笑罵道:“嘁,咱們兩兄弟誰跟誰?!”
兄弟,羅纂秦在心里反復(fù)咀嚼這兩個字,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心里真是五味雜陳。
“倆大男人還矯情上啦?”太史長晴端起變涼的咖啡喝了一口,鄙夷地看著兩個熱淚盈眶的大男孩,換來兩人哀怨的兩聲吼———
“滾!”
“對了,這部微電影叫什么名字?”就在三人付完錢準備離開時,劉星突然想起這件他應(yīng)該知道卻忽略的事。
“《三周的救贖》?!敝灰娏_纂秦咧開嘴,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