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輝文先生,祝你生日快樂!
一再收到這樣的短信,我才想起,依身份證上的時間,今天是我的生日。如果要給這個生日取一個名字,怕是只能叫法定生日。
法定生日嘛,連我自己也是被祝賀短信提醒,才恍然大悟,原來今天也算是個生日啊。
祝賀短信來自于商家,這是商業(yè)時代的一大福利。短信頻頻來襲,文辭也越來越打動人,這種短信大概是所有商業(yè)騷擾中,唯一令人酸爽的。想來辦卡時提供過身份證,商家順便記下了生日,于是衍生了這項溫馨的增值服務。
或許有人認為,不過是例行公事式的商業(yè)祝福,相當于“系統(tǒng)自動轉發(fā)”,至于這么得瑟嗎?但祝福這種事,有總比沒有好啊。像我這樣的小人物,不管被何種途徑何種形式被人記起,總是一種意外之喜。是的,我不能免俗,接電話時,多少有一點小感動。
名人的生日,可能在更廣大的空間被更多的人群記住,因而可能享受某種類似“公共化”的祝福服務。比如,村上春樹某天早起準備照常寫作前,到廚房煮早咖啡時聽收音機新聞,聽主持人說,今天還是村上春樹的生日,讓我們祝這位了不起的作家生日快樂。結果習慣早起寫作已忘記日子的村上,為自己的生日被“提上社會議程”吃了一驚。想想看,生日被人惦記,尤其是陌生人,可是名人才有的享受呢。
還是要補充說明一下,我為什么稱其為法定生日。這個日子家人是不認賬的,我們家人認可我的生日,那是從母親那里傳下來的傳統(tǒng),農(nóng)歷生日。我的生日,或者說我們這個年齡的人們的生日,都是過陰歷的那個日子。正如春節(jié)一樣,那地位豈是元旦所能撼動的。我們認為,只有陰歷生日才算生日,才能成為一種守望,一種情感紐帶。我們守候著陰歷的某個日子,雖然這并不意味著一定要張揚其事,但哪怕是低調(diào)到內(nèi)心竊喜式的慶祝,也只有這個日子才配。當我們在生日的名義下,拉緊親情紐帶,感恩生命的存在意義,銘記自己讓母親疼痛和歡喜,迫不及待地投入這個隨身綁定歡樂與悲苦的日子時,基本上是沒有身份證上那個法定生日什么事的。
像筆者這個年齡的人,從小被記住的日子是農(nóng)歷生日,連出生時辰也確鑿無誤,但就是在公歷上比較馬虎。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身份證上的日子,大約是辦戶口時,家人、大隊干部或者民辦小學的老師們估計出來的。當然,這事也不能盡賴別人,又可能是某次學校正式填表時,自個兒琢磨一下,隨手寫上的。不管怎么樣,大錯已鑄成。這是如今這個方便在線搜索與查尋的時代,所不可相像的。與萬年歷一對照,就發(fā)現(xiàn)跟真實生日隔了一個月。這樣說起來,法定生日,就沒準頭得像非驢非馬了。
生日之所以被人看重,還在于其準確性、真實性。這是一個與生命相關的神秘日子,帶有與生俱來的神啟意義。有血緣關系和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們,以及人抵達這個世界夤緣邂逅的男女知音們,都會就這個日子附加某種人生意義。蛋糕、鮮花、酒局自是不可少,恐怕還有許多更加形而上或者形而下的意義。如果你是成功人士又被人仰望攀附,那么,生日的價值(使用價值)還會大大提升。
前面說了,我們這一代人,都不過陽歷生日的。因而生日這個東西,又有了代際差異。據(jù)說1980年代以降,像過洋節(jié)一樣,人們漸漸開始習慣于陽歷生日。不過,在一些人身上,陰歷生日的習慣也并沒有完全抹除。于是一些人,尤其獨生子女一代,自己在外面,大過其陽歷生日,回到家里,又陪著家人過陰歷生日,堂而皇之地讓自己的生日幸福疊加起來。
在生日這件事上,時間老人心情也是隨機播放的。有時很公平,無論貴賤,讓你“年年有今日”,有時又是予取予奪的。過陽歷生日一代,比如有人是2月29日出生的,遇上2月特小,只有28天的時候,就多少有些不爽。過2月28日的生日吧,是公然與別人搶生日。過3月1日的生日,又不知道這一天過生的人們同不同意。
同樣,過陰歷生日的人們,也不是全然平等的。遇上閏月,可能連續(xù)兩月都可以大過其生日,我認識的那位豪爽有酒量的哥們,正好因此大大方方組局喝酒。而另一位出生于大年三十的先生,遇上除夕是大年二十九的時候,又特么著急,母親生我明明是大年三十,這二十九的生日還過不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