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光
夜?jié)u深了,萬物歸去
一桌一椅默不作聲
回他樹的根須
一頭奶牛是黑的了
一群奶牛是黑的
所有的奶牛都是黑色的
牛奶也是黑的,疲勞感像是
漸漸開闊的平原上
一所孤獨的學校
空杯子也是黑色的了
空氣也是
黑色的火車頭
不由分說,冒出
大段大段黑色的蒸汽
亮他的高高黑燈柱
你的指甲一直也是黑的,暴風雪也是
我們屏住呼吸
突然傳來“咯吱吱,
咯吱,咯吱”的聲音也是
把周邊所有的人都搖醒
高聲地打著呼哨,每一個凌晨
都會有一班長途火車
兇猛地朝向我們這里
我那時住在距離火車道
不遠,一處大的院子里
我隔壁的房間有位漂亮姑娘
春天就快要過去,夏天
即將開始,她慢慢穿件
淺粉接近于白底短袖的連衣裙
上面綴一片片蕾絲的柳葉
初春的黃昏,全院子的男人
第一次見她長發(fā)飄飄地進來
立刻用眼睛大聲尖叫
“從此,我瘋狂地愛上了她”
火車緩緩過去的時候
她睜開眼睛,我們各自會微微一笑
墻壁的這一層鐵皮
真的是特別的薄
天涼時,金屬特別得冷
過了兩個月,天氣漸熱
鐵皮的東西開始變得滾燙起來
那天早晨起床前,我照舊
又彈上半個小時的吉他
輕聲唱那句寫給她的歌
她先是坐在馬桶上
再刷牙洗臉,穿一身黑色的短袖連衣裙
細底黑牛皮的高跟鞋,嘎嗒、嘎嗒
去往不遠處的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