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坤棟的詩

紀坤棟

所幸，我還有虛構的能力

需要更多的石頭，需要更大的風浪

需要夜再暗一些

需要一次傾覆，一次空

需要清洗

需要十萬噸海水，用它的鹽

消毒，一艘裂縫遍布的老船

大洋深處的潛流，更多時候

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水手

當你只有選擇這無可選擇的無奈

像漂在海面的那截腐木

需要一個聲音，自遠方

像遠遠拋出的一根靠泊纜繩

或者，需要一把刀的果決

再遠，也會有島等在前面

再荒涼，也會有綠色，沿時光的梯子

攀上那面翹望的懸崖

一顆爬滿鐵銹的釘子

現在，我越來越懷疑自己。

站在一面鏡子前，

我分明看到一顆爬滿銹跡的鐵釘。

讓我知道，那些人都在說謊，

包括那些被我釘過的人。

只有在鏡子面前，或者萬籟俱寂的深夜，

我才有勇氣打開自己。

那褐色的銹在生長，在蔓延。

原來，流水是一座煉爐，

血肉之軀也可煉成一顆鐵釘。

原來，我所謂的美好和幸福，

就是把自己這顆釘子釘在另一些人身上，

當作供我攀爬的抓手。

原來，我所謂的榮譽和成功，

就是一條吸足了血的肥胖的水蛭。

（以上選自《天津文學》2019春之卷）

只有流水是永恒的

一切我經歷的

它把它們包成一塊糖果，或者

打磨成一根釘子

當我的小船從大海上歸來，最后一次披裹著

夕陽的金衣

一切我經歷的

都將在安詳的流逝中，達成和解

（選自《歆葉文藝》2019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