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蘋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龔自珍
又見紫荊花開,開得紅紅火火,一片玫紅淡紫,花中間夾著些許粉白,粉白的最底部抽出花穗。
這讓我想起了我的母校:信都中學和賀州地區(qū)師范學校(現(xiàn)在的賀州學院西校區(qū))。
信都中學是有幾棵上了年紀的紫荊花樹的,長得很高大,葉子卻從來都稀少,原來它們是將所有的養(yǎng)分都供給花兒啦。花兒從來都是不客氣地要多繁密就有多繁密的。站在二樓欄桿前,往遠看紫荊花開,就在眼前,是一片玫紅淡紫的祥云,叫人忍不住好想伸手去摘下一朵或一小枝來把玩把玩。然而又終究是伸手夠不著的,于是便不免有同學罵它不近人情,一如吃不到葡萄的狐貍便要說葡萄酸,讓人忍不住想笑。
花潮之后,是花瓣隨風飄落。微風一吹,那玫紅淡紫的花瓣便一片片地輕輕斜飛而落,有的還在空中打幾個轉(zhuǎn),才依依不舍地著地,在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床花被。
要是樹下也有一塊大石頭,我愿意當一回史湘云,以大石為床,以花瓣為被,酣睡一回,興許還能做一回美夢呢。
賀師也是有好些紫荊花樹的,只是拿它們與信都中學的花云花被比起來,賀師的紫荊花不成氣候。但賀師也是有她特有的落英繽紛的。
那是幾棵高大的梧桐樹。想必大家都知道“梧桐一葉,天下知秋”“芭蕉夜雨”這些“點點滴滴,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諸如此類的婉約情緒,可是有幾人知道梧桐花兒怒放的盛況呢?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詩句最初是用來歌頌瑞雪的,孤陋寡聞的我尚未見過梨花千樹萬樹開的盛況,也未曾到現(xiàn)場看過瑞雪,但至少我看過瑞雪的照片,所以我敢說我能理解這句詩,同時,我敢說用“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樣的詩句來形容梧桐花開是一點也不為過的,只怕是梧桐花開比這還要濃墨重彩得多。
梧桐花開時,全樹尚無一片葉子,只有重重疊疊,一朵朵趕集似的熱熱鬧鬧,每一枝都不堪重負地串成了一長串,無一例外地都吃力地彎著腰。
等花期一過,白花瓣便紛紛地飄落,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一腳踩上去,軟軟的,綿綿的,甭提多舒服啦。
可惜的是梧桐花白得不夠純,不夠白,迷信的人便覺得不夠吉利,幾次三番、幾次三番地提意見要砍了學生宿舍后面的幾棵老梧桐樹。多年未回母校,也不知那幾棵大梧桐,今安在?
宗璞說:花和人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不幸,但生命的長河是無止境的。
但愿我們的子孫后代還能一睹梧桐花和葉的芳容。
我的老家,奶奶住的地方,原來有一棵木棉。木棉花開在春天。
我的老家,到鎮(zhèn)上要經(jīng)過一座浮橋,浮橋的這頭碼頭,有兩棵高大的木棉樹。
在我讀初中的歲月里,還沒有建浮橋,要到河那面的鋪門中學讀書,我們得渡船。在等待渡船到來的空閑時間里,我便抬頭仰望木棉花開花落。
木棉的花很笨重,花瓣很厚,水分很多,到了春天陰雨連綿的日子后,木棉花便連花托帶花瓣一整朵花都掉地上了。
也許木棉的枝條真的是不堪它的大花的重負了。
等到所有的木棉花都掉光了,木棉花便真的謝幕了。然后,木棉開始長葉子。
那時的我,懷著一個上清華或北大的夢想。后來為了讓弟妹們也有機會多讀點書的緣故,我放棄了讀重點高中的機會,只選了中師?,F(xiàn)在想來,也多少覺得有點可惜。也許這就是人們說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木棉樹最初開大而笨重的花的初衷,也許是為了孕育一個大而厚實的種子,只可惜一場場春雨來做了壞事,最后非但結(jié)不了果實,連整朵花都笨且重地砸地上了。
好在木棉樹也不靠果實來繁育后代,像插柳枝一樣,插下一木棉枝,日后即能長成參天大木棉樹了。一如新疆的左公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