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密語

張晶晶

南京路上華燈初上，行人如織。望著窗外旖旎的夜色，阿拉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阿拉是廣告專業(yè)的大學應屆畢業(yè)生，兩天前，她和同學郭輝也是在這家餐廳一起慶祝他們通過了巨峰公司的復試。然而，七十二小時不到，事情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變化：由于部門調(diào)整，他們兩人中只有一個才能被最后錄用。片刻的猶豫后，阿拉主動退出了角逐。而今，郭輝已經(jīng)如愿以償?shù)啬玫搅司薹骞镜腛ffer。

“郭輝，祝賀你！”阿拉舉起手中的飲料杯，真誠地送上了祝福。

郭輝飽含深意地握住了她的手：“阿拉，謝謝你！”

阿拉甜蜜地笑了。其實，阿拉的筆試成績比郭輝高出好幾分，但郭輝頭腦靈活，處事精明，她相信郭輝留在巨峰會比自己有更大的發(fā)展前途。更何況，她還一直偷偷地喜歡他。

接下來的日子，阿拉繼續(xù)奔波在求職的路上。雖然很辛苦，但只要一想到能和郭輝留在同一座城市，阿拉就像打了雞血般，又渾身充滿了斗志。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月后，阿拉順利入職新睿公司，和郭輝成了同行。

這天，阿拉剛開完會，突然接到郭輝的電話：“阿拉，你能不能抽空到街北的咖啡館來一趟？我等你！”

阿拉好生奇怪，郭輝從來不會在上班時間call她，這樣急匆匆地趕來，難道出了什么事？容不得多想，她跟上司于哲打了個招呼，直奔咖啡館而去。

郭輝看上去有些疲憊，他殷勤地為阿拉點了一杯摩卡，故作輕松地說道：“我正巧從你們公司路過，所以想來見見你。”

阿拉的心頭涌起一股蜜意，可是從郭輝微笑的臉上，她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眉宇間的憂慮。在阿拉一再追問下，郭輝嘆了口氣，怏怏地說道：“最近，我正在準備一個紅酒的品牌策劃。你是知道的，我對洋酒文化一竅不通。熬了好幾個通宵，做出的兩個方案都被他們否決了。”

“你別急，辦法總會有的?！卑⒗肓讼?，說，“正巧我也要寫一份類似的策劃。不如我們?nèi)ヒ惶似咸褕@吧，沒準兒能在那里找到一些靈感呢！”

郭輝一聽，激動得跳了起來：“太好了！我這就去買車票，咱們盡快動身吧！”

一望無際的葡萄園令人心曠神怡，在發(fā)酵的果香中，阿拉和郭輝果然靈感迸發(fā)，不時地停下腳步，興奮地交談著。這時，一位慈眉善目的果農(nóng)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得知他們的來意，老伯饒有興趣地說道：“你們要的酒文化，我不大懂。不過，我可以給你們講一段故事，或許對你們有所啟發(fā)?！?p>

老伯告訴他們，這片葡萄園的前身是一片小小的私家園林，歸一個姓何的老板所有。何老板不懂種植，便雇了一個叫阿明的人替他全權打理。阿明擅長種植葡萄，于是帶著手下人將這片荒地開辟出了一片葡萄園。到了葡萄成熟的季節(jié)，有一天，來了一位姑娘，年輕的阿明對她一見鐘情，親自采下最好的葡萄送給了她……

聽到這里，郭輝激動地叫了起來：“我知道了，這是一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范例。我怎么沒想到？自古以來，葡萄和愛情總離不開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p>

阿拉也跟著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打算以愛情為主題，用葡萄來詮釋至真至純的情感?！?/p>

老伯微笑地望著他們，拍了拍郭輝的肩膀，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一幅浪漫、溫馨的畫面在阿拉的腦海里舒展開來。她激動地打開筆記本電腦，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

幾天以后，阿拉被上司于哲叫到了辦公室。于哲的目光里滿是贊許：“阿拉，你的創(chuàng)意太棒了！你趕快去準備一下，務必給客戶一個完美的方案。”

這是阿拉入職以來接手的最大一筆業(yè)務，公司上下極為重視。她拼盡了全力，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在提案說明會上卻出了一個大烏龍。亞菲酒業(yè)的代表直接打斷了阿拉的演說：“對不起，你們的提案與巨峰公司相差無幾，我們更傾向于與實力雄厚的公司合作?！?/p>

一語激起千層浪，阿拉頓時被推到了泄露商業(yè)機密的風口浪尖上。

同事小潘與阿拉平時最為交好，此時也是一臉的質(zhì)疑：“阿拉，大家都在瘋傳，說你之前應聘過巨峰公司卻未能入職，你不會真是他們派來的臥底吧？”

阿拉哭笑不得：“他們都是無中生有，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小潘搖了搖頭：“可現(xiàn)在，說什么也沒用了。頭兒把這么重要的客戶交給你，這回你真的把他害慘了！”

阿拉很是內(nèi)疚，思來想去，還是將與郭輝去葡萄園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于哲。于哲想了想，問道：“你是說，你和巨峰公司的人交流過？可即便如此，怎么會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阿拉也很困惑，她覺得有必要找郭輝當面問清楚。

阿拉心事重重地來到咖啡館。不一會兒，郭輝神采奕奕地走了進來。

“阿拉，我的方案大獲全勝，這離不開你的功勞！”還沒坐下，郭輝就一臉興奮地嚷開了。

阿拉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她表情嚴肅地說道：“告訴我實話，你給亞菲酒業(yè)的方案是不是抄襲了我的？”

郭輝一愣，滿不在乎地說：“什么抄襲？這多難聽?。∥页姓J，我偷看過你的筆記本，所以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功勞！如果這次簽約成功，我會為你爭取機會，讓你重返巨峰。我們成為同事，這不正是你所期盼的嗎？”

阿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突然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如果我告訴他們，為了個人利益，我背叛了新睿。你認為，他們還會要我嗎？”說完，不顧郭輝詫異的眼神，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大門。

阿拉一個人去了葡萄園。那里依舊是滿目蒼翠，果香陣陣，可阿拉的心情卻像被大雨淋透了，灑不進一絲的陽光。

“小姑娘，你的朋友呢？”不知什么時候，果農(nóng)老伯神情安詳?shù)刈吡诉^來。

阿拉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囁嚅著說：“他，他欺騙了我……”

“那，你能原諒他嗎？”

阿拉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想到，他會是那樣的人。我突然覺得他好陌生，好像……好像我從來不曾喜歡過他。”

“孩子，”老伯眺望著遠方，仿佛陷入了沉思，“自古以來，愛情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第二天，阿拉剛到公司，小潘第一時間迎了上來：“你趕快去和頭兒告別吧！他馬上就要離開新睿了！”

阿拉一愣：“為什么？”

小潘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難道你真的不知道？還不是因為你，咱們頭兒引咎辭職了?！?/p>

“不會的！該走的人應該是我??！”阿拉急忙往于哲的辦公室奔去，卻被小潘一把拉了回來，“阿拉，我們誰都能看出來，他喜歡你，難道你自己沒有一點感覺嗎？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要提拔你，也不至于造成今天的局面?！?/p>

“那我更不能袖手旁觀了！”

阿拉沖進辦公室的時候，于哲正在收拾東西。不等她開口，于哲反倒安慰起她來：“阿拉，你不必放在心上！我隨便去哪兒，都會有人要?？赡悴煌?！相信我，你是個有天賦的姑娘，如果不想被業(yè)界封殺，就好好地留在新睿，你會有出頭的那一天！”

阿拉不由得紅了眼眶，沉默了半晌，她鼓足勇氣，說道：“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有辦法讓亞菲回心轉(zhuǎn)意！”

于哲一怔，隨即點了點頭。他動用所有的關系，為阿拉重新爭取到了一次方案說明會。

大屏幕前的阿拉顯得落落大方、自信滿滿，她用流暢的語速聲情并茂地向眾人闡述著最新的構(gòu)思：“對于紅酒而言，醇正、芬芳并不足以攬括它所有的優(yōu)點。經(jīng)歷了歲月的洗禮，它的味道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愈加醇厚，這才是紅酒應該體現(xiàn)的精髓。所以，我修改了上次的方案，美好的愛情不僅僅是至真至純的情感，更是對愛的一種執(zhí)著、一種擔當……”

阿拉精彩的解說征服了所有的聽眾，亞菲代表更是驚訝不已：“請問，你是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有了如此重大的改變？”

阿拉微笑著回答：“因為我去了一趟葡萄園，是葡萄告訴我的。”

新睿公司和亞菲酒業(yè)成功簽約，這讓巨峰公司措手不及，郭輝一刻也待不住了，心急火燎地把阿拉約到了咖啡館。

郭輝的臉上寫滿了困惑：“阿拉，當初你為了我，寧愿放棄巨峰的求職機會。如今，我們明明有希望在一起了，你為何卻要拒絕我？”

“當初，是因為你勤奮、上進，讓我不顧一切地想要成全你。可我沒想到，你竟然為了一己私利，利用我的感情欺騙我?！闭f出了心里話，阿拉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你還記得葡萄園里的老伯嗎？上次的故事，我們并沒有聽完……”

原來，阿拉再去葡萄園的時候，老伯將故事的結(jié)局告訴了她：阿明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那個叫阿春的姑娘。為了贏得對方的好感，他欺騙她說，自己就是葡萄園的主人?？墒牵e言總有被戳穿的那一天，姑娘早晚會知道自己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于是，阿明想出了一個法子，他把何老板引入賭局，設計騙走了他的葡萄園。初嘗甜頭的阿明，貪欲之心興起，便再也無法回頭了。接著，他又如法炮制地騙取了何老板城里的家產(chǎn)?？墒?，正當他要一展宏圖，迎娶阿春的時候，失去理智的何老板放火焚燒了整片果園，葬身于火海之中，阿春也不知去向。后來，阿明才明白，其實阿春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她遠道而來，就是為了履行父母所定的與何老板的婚約。雖然她也愛上了阿明，卻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對未婚夫的背叛。

聽到這里，郭輝倒吸了一口冷氣：“那阿春后來回來了嗎？”

阿拉搖了搖頭：“阿明重新栽種了葡萄園，一直等著阿春，終身未娶?！?/p>

郭輝沉默了良久，突然發(fā)出一聲輕笑：“這恐怕是那個老伯編出來哄你的吧？”

“不。他是阿明的養(yǎng)子，親眼見證了阿明對愛情的執(zhí)著。不過，在我的PPT里，我還是給了他們一個美好的結(jié)局?！闭f著，阿拉認真地看向郭輝，“你覺得愛情是什么？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借口，還是為了對方甘愿付出一切的勇氣？在葡萄園里，我總算明白過來，你從來沒有真正地喜歡過我，我又何必強求？”

郭輝一驚，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阿拉，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地談一談?！?/p>

“不必了。”阿拉微笑著站起身，快步朝門口走去，“我可不想讓一個愛我的人等得太久！”

透過面前巨大的玻璃窗，郭輝驚訝地看到，手捧鮮花的于哲正穿過斑馬線，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

本期阿拉，女，應屆大學畢業(yè)生。為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阿拉作出了種種努力……然而，她真的能如愿以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