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君
恍惚還在夢中,依稀嗅到了窗外桃花若有若無的淡香。
喚醒他的,是那俏人的鶯啼。
披了襲素雅的白袍,烏發(fā)慵懶地束起。白衣輕裘,公子世無雙。不經(jīng)意瞥到了倒在書桌旁的空酒壺。那氤氳著桃香的宣紙上張狂的墨跡,被醉人的美酒暈了開來。
推開屋門,春風迎面,不勝清爽。屋外楊柳瘦,嫩芽生。幾度春風迎楊柳,幾許婀娜稱春光。晨間有露水重,昨夜有風雨重,今晨更是伴著細斜的微雨。他獨撐一柄素傘,適然地輕揮衣袖,緩緩漫步。
耳畔依舊不時有鶯啼。清脆,清澈,干凈,了然。不禁令人想起那雅致的山水畫,江側有孤帆,水光瀲滟晴方好,一筆千年,朦朧了穿越世紀的嘈雜繁華。
昨夜下了場不小的雨,書旁側坐,湘繡帳暖,點起怡人的香薰。就聽那清靈纏逸的雨輕敲素瓦,而他閑逸煮酒。聞那摻了外頭雨的滋味的桃花酒,文火慢煮,漸漸釀成一屋芬芳,攝人心魂。
素壺溫酒,他提筆作詩,衣袖幾番揮揚擺動,行云流水。夜雨微涼,只他家燈火未熄,照亮半篇境界,燈火搖曳,燭窗剪影。
依舊聽那細碎的雨聲點點清靈,掂一縷涼風作序,風雨飄搖之間,窗欞未鎖,已濕潤了他半襲衣角。燈火之下,看那紅箋之上,是訴不盡的淺淡愁思。誰說自古詩客多逍遙?只是那愁,不訴給他人聽,只由歲月塵封蒙掩在心底罷了。
步履輕輕,和煦的風吹過他的白衣輕揚。素傘一路撐到了這桃園,上頭不僅有幾許澈亮的水珠,也落了幾味恬嫩的花瓣。
他止住腳步,還是那副閑散慵懶的神情,長睫微動,他眸中掠過一縷華光。一眼驚鴻,美如詩畫——是那桃花!一夜風雨聲,不知是何時,竟花落滿地,花覆成毯。
一夜風雨,催開萬樹繁花。
難抑心中愉悅之色,他收起素傘,衣袖一揮,坐那亭中輕撥落了花的古琴。泠泠琴聲伴微雨,落花漫天,又聞琴香。衣角被風勾起,雨中浸潤的是無盡相思。錚錚古琴,難解心緒,只許淺淺清歡,于這繁華中清逸而立。
美哉,素淡!
翌日回想,他正坐亭中,唇啜清茶,眉眼帶笑,衣袖生風,提筆落字:
春眠不覺曉,
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
花落知多少。
墨跡暈染素衣白裳,銜春意入詩,筆落是詩行。他把日子過成詩畫,雅致點點,繁華不驚。是柳絮飛揚,花落素箋,一如他的淡雅,只說一句:不擾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