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敏瑛
雨后初晴,空氣格外清新,出城不遠(yuǎn),繞過幾幢灰色的建筑物,小山的輪廓便清晰了。
目光所及處,田里的,土豆、蠶豆的青苗,皆精神飽滿,油菜花早已結(jié)莢。竹籬旁那一叢豌豆,花正開著,紫色如蝶的花瓣輕盈地在小風(fēng)里搖晃,葉片綴滿雨水,幾個青青的小豆莢掛在藤上誘惑著我,忍不住摘來嘗,有些甜,有一些植物才會有的清香。如果能久居鄉(xiāng)村,最愜意的時光,應(yīng)該是此時吧。農(nóng)忙還未開始,村里村外,四下里走一走,恬淡舒適的氣息彌漫四野。道旁,無意中會跳到眼里來一叢野花,嬌小的,清麗的,一圈,散開來,像小姑娘的花裙,爛漫又天真。不知不覺,那些柔軟或堅(jiān)硬的時光便會回溯到心底,漾起一絲往昔的小憂傷。
走過一段斜坡,便是上山的石級了。
上了山,風(fēng)景迥然且豐富起來。經(jīng)過的山道旁,時常能見一樹樹潔白的山茶花,柔軟的白瓣,嫩黃的花蕊,亭亭玉立。因?yàn)樯眠^分活潑茂密,一朵一朵,竟然伸到近旁的高枝上,仿佛成了別的植物開出的花。還有一些花朵則遠(yuǎn)避世人,躲進(jìn)濃蔭里,自己勾勒成一個小小的動人的剪影。
周遭靜靜的,常有陌生的游人邁著輕快的步子超過我去上面。偶爾的眼神交流告訴我,在這座小山上,我誰也不認(rèn)識。我因而能夠盡情地由著自己的心思,對著一朵花或一叢綠草發(fā)呆——有一種樹,尤其吸引我,葉子是極淺白的綠,已經(jīng)長得很茂密了,所有的葉片仍然嫩如新生,仿佛一個駐顏有術(shù)的人。加上數(shù)不清的野草、野花、野灌木,每一種植物散發(fā)的香都單純而熱烈,隨著風(fēng)傳送,在陽光里,整個山野香氣撲鼻。不知道一路上歇了有多少次,還是微微地出了汗。到山頂時,已快正午。站在山頂,遠(yuǎn)遠(yuǎn)望見下面山道似一排排整齊干凈的白牙,在翠色的樹林里忽隱忽現(xiàn),一直延伸到山頂。山頂上矗立著幾幢殿宇,皆別具一格,頗有古意。因?yàn)檎谘b修中,磚塊散落一地,沒有游人到里面進(jìn)香。
午間,我在擺了許多木頭桌子的土屋里用餐——原來只是想著,這里是山頂,食材都是農(nóng)夫從山下一步步挑上來的,即使不愛吃,也不得浪費(fèi)。不成想,這里廚房的師傅本事十分了得,做出的包子鮮香無比,鄰桌有一位,居然一口氣吃下八個。我自己點(diǎn)的菜,一盤土雞肉,一盤小青菜,一碗竹筍咸菜湯,分明是平日里吃慣的,齒頰間傳來的卻不是慣常的味道,我便堅(jiān)信,這位做菜的師傅,一定是一位隱居在山間的高人。
我在山頂上靜靜地遠(yuǎn)眺了好久,瞧見許多與平地上不同的景致,不遠(yuǎn)的峭壁處,有個人攏著手,對著山那邊喊:“我——在——這——里?!鄙斤L(fēng)把他的聲音帶出去好遠(yuǎn)。我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聽聲音,感覺他應(yīng)該是個年輕人。
下山的時候,在路旁的草叢里看見兩雙跑鞋,抬頭去尋,就見兩個青年仰躺在半山腰的大巖石上,頭枕著臂,看青天里飄著一朵輕盈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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