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爺湖熔巖斷處， 生命與熱泉漸生

阿蘇

洞爺湖是源于上世紀的數(shù)次火山爆發(fā)而形成的火山口湖 ，亦是北海道最北端的不凍湖 ，前往此地的人多數(shù)是循著有名的溫泉而來 ;對當?shù)厝硕?，他們更在意的是背后那些隨時會噴發(fā)的活火山 ，因此在洞爺湖的生存哲學(xué) ，是學(xué)會如何與火山共存 。

有珠山誕生時，洞爺湖畔是否有人煙尚不可知。此地處于NE向的千島火山弧與NNE向的日本火山弧交匯之處，假如曾有人親歷當中頻繁且強烈的地殼運動，也許能留下一卷開天辟地的神話傳說。如今我們也可嘗試天馬行空地想象一番：形成于一萬年前的有珠山是一位脾性陰晴不定的山神，當他發(fā)怒時，山下的生靈都能聽見那陰沉的低吼，伴隨著晃動的大地和滾滾的白煙。據(jù)說有珠山神的坐騎是一條火龍，每二十年他就會幻化出真身，騎著火龍下山巡游，行經(jīng)之地被火龍吐出的烈火灼燒殆盡后，誕生了一座座小火山，那些都是他的子孫。數(shù)萬年來，有珠山神和他的子孫們的陰影籠罩著這片土地，直到有一天，洞爺破火山口附近的山神們爆發(fā)了幾場戰(zhàn)斗，最終在眾神的骸骨上誕生了另一位神靈——被后來遷居于此的阿伊努族人稱為“山之湖”的洞爺湖湖仙。

不同于暴躁的有珠山神，溫和的洞爺湖湖仙為人類和其他生靈帶來了清涼充沛的水，她和她的鹿群一同居住在湖中央的小島上;湖仙還擁有呼風喚雨的法術(shù)，她時常招來雨霧，隱去自己的居所，偶爾才會顯露真身，接受眾人的朝拜。山神為此怒火中燒，但他不敢靠近洞爺湖，左思右想后他心生一計，偷偷潛入地底準備將尚未冷卻的巖漿引入洞爺湖;但聰明的湖仙早有察覺，她念起咒語搬來了無數(shù)有孔隙的含水巖層阻擋，當中的水吸收了巖漿的熱量，并源源不絕地涌出地面，為湖畔周邊的人類帶來了一份意外的“禮物”——溫泉，這些具有療愈功效的熱泉也成了洞爺湖畔最寶貴的寶藏。

想象結(jié)束，回歸現(xiàn)實，洞爺湖其實并沒有被山神湖仙所眷顧的傳說。它形成于上世紀初的幾次火山爆發(fā)所帶來的巖層陷落，又因地處火山頻繁爆發(fā)的地帶，成為了北海道最北端的不凍湖。即使沒有明顯的四季之分，這里還有風晴雨雪，在不同氣象的影響下，湖水變幻出不同的顏色：天晴時宛如一顆澄清的藍寶石;而細雪飄落、日光隱去時，湖水轉(zhuǎn)瞬變成了淡墨色，似乎即將刮起一場湖上的風暴。初見洞爺湖的人會覺得，它就像一口盛滿了水、看不見鍋沿的大鍋，遼闊似《山海經(jīng)》中描述過的縱橫千里的大澤;湖心漂浮的幾座小島雖然沒有神仙的蹤跡，但假如你在一年中僅有的幾個開放的月份登島，或許還能在成片充滿古韻的樹林中瞥見優(yōu)雅的蝦夷鹿在嬉戲;至于湖對岸的有珠山及其周圍活躍的小火山偶爾冒出的白煙，也令整片洞爺湖區(qū)域不時地散發(fā)出一股來自遠古的氣息。

前往洞爺湖必經(jīng)的“洞爺”站恰好處于札幌開往函館的JR線“超級北斗”號列車線路的中段，從列車的窗外看去，雪地上的建筑物更像是從地下偶然挖出的文物，等待著考古人員前來仔細端詳，推斷出此處曾有何人逗留，又創(chuàng)造過什么樣燦爛的文明。冬季的洞爺湖和北海道多數(shù)地區(qū)一樣，被皚皚白雪所環(huán)繞而顯得分外寂靜，就像一只冬眠的動物，在自己的洞穴內(nèi)緩慢地呼吸著。從“洞爺”站下車之后，還要約二十分鐘的車程才能抵達洞爺湖町，巴士沿著蜿蜒的山路慢行，兩旁盡是光禿禿的樹干，視野逐漸開闊，洞爺湖町就像三明治中最可口的部分，靜靜地夾在靜謐的洞爺湖和活躍的有珠山中間。洞爺湖町的居民并不多，但家家戶戶在門前都備著掃雪的工具，假如說他們背靠的火山是劇烈的危機，那么在漫長的冬季里，那些看似輕盈的粉雪則是另一種潛藏的危機——粉雪覆蓋下的一大片空白，是不可以輕易下腳的，人們要循著那些大小不一的鞋印前行，才不會一腳踩空陷入雪中，因此他們每天首要的事就是從家門口鏟出一條通行的路，踩在雪地上，鞋釘與雪地的摩擦像是夏日嚼冰塊時的“咔嚓咔嚓”聲，有些艱澀的觸感。

走在洞爺湖町的街道旁，需要留心的不只是腳下的路，還有那些迎面而來的飄雪，它們像一大把從天而降的冰冷劍簇，細如毫毛，又像逐光的飛蛾，撲向行人的臉頰、眼眶與唇，和這些熱源接觸的一瞬間便化作冰涼的水。慕名而來的游人多是為了湖畔邊水量充沛的溫泉，這個源自火山的饋贈之物，不禁讓人聯(lián)想起象征溫泉的logo：一個半圓環(huán)住的三道波浪，既象征著熱氣蒸騰的湯池，又酷似沿著山線蜿蜒涌出的巖漿，或許在火山山神的怒火之中，還藏著他對人類的饋贈？而洞爺湖溫泉的泉水溫度在45°C至60°C之間，屬于碳酸氫鹽、硫酸鹽、氯化物溫泉，圍繞著這些熱泉，洞爺湖畔匯聚了一條溫泉街，不僅有專門的溫泉酒店，也有露天風呂與足湯，譬如湖畔邊的“洞龍之湯”就是洞爺湖最早的足湯，人們在沿著湖畔漫步欣賞湖光山色的閑暇，可以卷起褲腳，踏入氤氳的足湯里消除疲勞。

當人們在此享受溫泉的療愈時，卻鮮少有人知道，他們背后的有珠山每隔二十年就活動一次，每一次爆發(fā)都會為附近帶來一座新火山，其中上世紀四十年代的爆發(fā)就在一夕之間崛起了398m高的昭和新山;而據(jù)記載，1977年“小有珠穹丘東南斜坡新形成的火山口發(fā)生大噴發(fā)， 大約0.08km?的紫蘇輝石英安巖火山灰噴出，形成的噴發(fā)柱四次超過10公里，最高達12公里，迫使2萬游客和7千居民從附近城鎮(zhèn)疏散?！敝劣诋?shù)厝岁P(guān)于火山爆發(fā)最近的一次記憶則是在2000年，強烈的火山灰以射氣巖漿式噴發(fā)，伴隨著大大小小的地震;由于日本氣象廳發(fā)出了緊急火山情報，有珠山周圍的居民得以安全撤離。在洞爺湖火山科學(xué)館內(nèi)的“有珠山火山爆發(fā)劇場”，三面大型熒幕和地面的重低音喇叭一同向參觀者還原了當時的場景：“3月31日，經(jīng)過23年的休眠，有珠火山噴發(fā)出高達3200m的白色濃煙，噴涌的巖漿裹挾著泥石流直奔山下的小鎮(zhèn)，掩蓋了附近的橋梁……”“4月1日，在溫泉鎮(zhèn)南面發(fā)生了第三次噴發(fā)，位于溫泉街背后的金比羅山由此產(chǎn)生了一個新的火山口，直到7月10日，日本火山噴發(fā)預(yù)測協(xié)調(diào)委員會報告地下巖漿活動開始衰退，當?shù)亻_始恢復(fù)日?！?/p>

在影片的結(jié)尾，伴隨著恢復(fù)如初的洞爺湖町，解說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有珠山是一座沒有謊言的山，只要我們學(xué)會傾聽它的語言?！碑?shù)赜行┠挲g稍長的人或許不止一次感受過火山爆發(fā)的震動，甚至失去了住所，當?shù)厝艘贿呌H歷著歷史，一邊記錄著歷史，將關(guān)于火山的監(jiān)測與措施以展館的形式呈現(xiàn)，他們并沒有用“災(zāi)害”來定義火山，畢竟，所謂“災(zāi)害”是人類出于自身生存和資源收集的考量而下的定義，但是對自然而言，無論如何變動遷移，它本身依然如故。對洞爺湖町周邊的居民而言，有珠山帶來了豐富的地域資源和傲于世界的自然遺產(chǎn)，除了火山科學(xué)館，人們還可以前往西山火口展望臺，沿著散步道俯瞰從眾火山口冒出的噴煙，感受近在咫尺的火山是如何緩慢地影響著周遭的一切?；鹕降倪\動影響著洞爺湖一帶的地形，不斷生長的新火山也在不斷塑造著洞爺湖周邊的地貌風景，當?shù)厝岁P(guān)于火山的監(jiān)測不是為了阻止危機的發(fā)生，而是為了日后迅速的重建做準備，因此與這頻繁的爆發(fā)相呼應(yīng)的，是洞爺湖町人不斷做出的舍棄與改變，宛如一次次新生，因此于此地生存，需要堅韌的品質(zhì)和身體力行。

從2000年爆發(fā)至今，有珠山下一個爆發(fā)期似乎即將到來，雖然如今在白雪的覆蓋下，有珠山與那些寧靜的山脈看似無二，但是在蜿蜒昏暗的地下，巖漿不安分地翻滾著，撞擊著，亟待尋找一個出口噴涌而出，下一次巖漿將流向洞爺湖町的何處無人知曉，它又會為洞爺湖周邊帶來些什么？ 我們腳下的大地看似平和穩(wěn)固，其實每時每刻都在醞釀著變動，假如誰曾親眼見過，山巒分崩，湖泊誕生，從一地烏有中涌出了熱泉，那么他就會明白，無盡的風景會不斷消失與重現(xiàn)，我們始終處于永恒的動蕩之中，而寧靜的生活是由這一個接一個動蕩的間隙所組成的，我們也必須在動蕩之中，一次又一次地做出選擇，使生活重歸平靜，也唯有在平靜之中，才能尋得生活的況味。

洞爺湖游玩指南

1、 湖中之島：洞爺湖中坐落著中島、觀音島、弁天島、饅頭島等大小島嶼，可以在碼頭搭乘游覽船上島近距離觀賞，其中湖中央的中島上生活著野生的蝦夷鹿，還有洞爺湖森林博物館，建議游覽約2小時。前往中島的游覽船每年4月下旬至11月底運行，森林博物館開放時間為4月下旬至10月末。

2、 瞭望火山：洞爺湖南面是有珠山地質(zhì)公園，游人可搭乘有珠山纜車，前往山頂處近距離欣賞到有珠山、昭和新山等火山地質(zhì)景觀以及洞爺湖全貌。下山之后還可前往洞爺湖町的火山科學(xué)館，了解1977年火山爆發(fā)時的場景，以及關(guān)于火山的科普知識。

3、 花火大會：洞爺湖的花火大會是北海道夏季最值得期待的盛典之一。每年從4月到10月底，每晚8：45-9：05，當?shù)貙⒂未側(cè)攵礌敽?，在湖面上釋放四百多發(fā)的煙花，屆時湖畔周邊的溫泉街和溫泉旅店都能欣賞到燦爛的煙火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