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愁風雨，古木危然

張尚鶴

摘要：俄羅斯學者加斯帕洛夫在其著作《俄羅斯詩歌：分析，闡釋，描述》中指出，在詩歌文本的分析過程中，應當對該詩的語音和音響、修辭以及思想形象這三個方面進行由表及里的逐層分析。本文旨在根據加斯帕洛夫詩歌文本分析方法，多維度分析俄羅斯“詩人之王”康斯坦丁·德米特里那維奇·巴爾蒙特的詩歌作品《告別一棵樹》，以探析文本內部蘊含的作家情感。

關鍵詞：語音;修辭;形象;憂愁

中圖分類號：I512.0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9）03-0042-02

一、前言

俄羅斯白銀時代的“詩人之王”、“詩壇上的帕格尼尼”著名象征主義詩人巴爾蒙特（костантиндмитриеич Балъмонт1867-1942年）生于莊園貴族地主家庭，父親是一名獵手，母親為將門之女。巴爾蒙特天資過人，未及弱冠就已寫下數余抒情詩作，雖“多半模仿了科爾卓夫，涅克拉索夫，萊蒙托夫等詩人的風格”，但對詩人未來《在北方的天空下》等詩集的成功奠定了良好的寫作基礎?！陡鎰e一棵樹》（Лрощание древом）共4段，16行，是詩人作于1917年9月7日的一首抒情詩。此時期詩人進行創(chuàng)作己約40年，寫作手法已十分嫻熟。該詩完成于十月革命前夕，正值俄國命運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因此本詩值得學者仔細研讀。本文將運用加斯帕羅夫的詩歌文本分析方法對該詩進行語音和音響、修辭、思想形象這三個方面的分析。

二、詩歌語音和音響分析

加斯帕羅夫認為，詩歌分析最底層為語音和音響，首先為詩歌現象，包括詩律，節(jié)奏，韻腳，詩行;其次就是詩歌的語音音響特性

本詩由四個詩節(jié)，每個詩節(jié)四行詩，共十六個詩行組成。每個詩節(jié)的韻式均為ABAB式的交叉韻（或稱換行韻）。每一詩節(jié)采用的是三音步抑抑揚格。

本詩在其語音音響特性上采用了重復的手法。重復作為詩歌言語組織的重要原則，“主要建立在音節(jié)、重讀、詩行、詩段等決定著節(jié)奏特征的因素的有機交替上”，同時語音重復和詞語重復在詩歌言語文本中表現最為頻繁，并分別構成了詩歌的“第一、二性節(jié)奏要素”。語音重復，主要指雙聲疊韻，包括輔音重疊和元音迭韻。巴爾蒙特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十分注重音樂性，并致力于“探索詞——詩歌——音樂之間的關系。，心他認為“元音14纖細;元音E輕盈;元音O快樂……”我國學者張冰認為：“詩歌結構中不可能沒有語音重復，這種重復成分在形式方面的一個重要作用，便是造成一定的詩歌節(jié)奏。，吻詩歌無法脫離節(jié)奏，但詩歌中“不可能有絕對的、無條件的重復。，心沐詩通過一定的元音與輔音重復，加之音組數量相近，使得詩歌節(jié)奏鮮明暢快。雙聲疊韻的手法與本詩中特定的思想內容結合起來，更加賦予了詩歌綿延起伏的生命力。

三、中級層次修辭分析

加斯帕羅夫認為：詩歌分析的第二層為修辭分析，其中修辭分析又分為詞匯修辭和句法修辭。

本詩運用了句首重復的修辭手段，即四個詩節(jié)都在開頭重復句式Ялюбил……每一節(jié)都在將詩人情感漸漸深化，將本詩的主題逐步加深。在一、二詩節(jié)中詩人反復詠嘆著這棵被童話高舉的“樹”。前兩節(jié)無一詞不表達著詩人對“古樹”滿心悅之的炙熱情感，隨著詩歌言語的展開層層深入，至本詩對第三、四詩節(jié)，詩人通過重復Ялюбил……不單單表達對“古樹”的愛慕與贊賞之情，更多的是對其未來命運的擔憂——因為一把尖銳的斧子正威脅著這棵歷久彌新卻仍美好的古樹。巴爾蒙特一生執(zhí)著于追逐太陽，向來以“太陽的歌手”自居，被同時代的人稱為“真正的太陽詩人”。詩人抒情詩歌的基調大多樂觀積極，或歌頌自然、或崇尚自由，但仍能在其抒情詩中找尋到詩人彷徨無措、孤獨惶恐的情緒。詩人說：我是俄羅斯人，須發(fā)赤紅的俄羅斯人。（《我是俄羅斯人》巴爾蒙特，張冰譯）贊頌著“太陽下成長”的俄羅斯人。詩人也曾發(fā)出這樣的感嘆：我愛你，魔鬼，我愛你，上帝……（《上帝與魔鬼》巴爾蒙特，顧蘊璞譯）本詩以“告別”為題，便是詩人以離愁別緒為基調抒發(fā)著內心的痛苦情感。巴爾蒙特曾于1905年俄國革命時期加入“布爾什維克報紙《新生活報》的編輯工作，寫過具有革命傾向的諷刺詩。峨國但事實上，詩人于本詩所作之時，即1917年，“巴爾蒙特革命熱情發(fā)生轉變，對到來的十月革命表示反對并拒絕參加”，且于十月革命之后“放棄了以前的激進立場，站在了右翼的一邊。項亙最終巴爾蒙特于1920年遞交出國旅行申請，自此僑居國外，客死異鄉(xiāng)，一生未歸。

四、思想形象分析

加斯帕洛夫認為，詩歌的高級層次分析即為詩歌的思想形象，其中包括思想與情感，形象與母題。

巴爾蒙特作為象征主義代表人物，一直致力于對詩歌象征性“以及寓言、神話性的探索”，因而象征性的形象在其詩歌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本詩以“樹”為題，因此“樹”的形象及象征意義在本詩中的地位十分突出。樹——木生植物之總稱，是高大、生命力旺盛、時刻充滿著生氣與活力的象征。樹在俄羅斯人民的生活，以及心靈上同樣擁有看特殊的地位，因而樹也以多種形式出現在俄羅斯詩歌等文學作品中并成為常見的代表形象，最為常見的是以威武健壯、雄偉、生機勃勃的形象出現在詩作中。樹木與俄羅斯人的精神世界緊密相連，象征著俄羅斯永恒的力量和生命力。在俄羅斯存在著這樣的說法：Здравствуйте一詞與樹有關，認為3是前置詞C的變體，意思為“和什么，或和誰在一起”，詞根драв來自Де-рево，因此Здравствуйте（你好）的意思就是和樹在一起，便會身體康健、一切順心如意，俄羅斯的樹“無論是獨株，還是叢林，都具有雄偉豪放的氣象，都顯示出俄羅斯民族的性格。”

我國學者尹芳認為“世界樹”或稱‘生命樹”象征著‘整合與統一”，象征著國家的和平與興旺，大地的富饒與繁榮，人民的安穩(wěn)與和諧。甚至有學者認為樹象征著潛在的自己。對于巴爾蒙特來說亦是如此。詩人曾在自傳中講述了對自然與鄉(xiāng)村的愛戀、童年在鄉(xiāng)村生活的經歷使得他對大自然的感情十分濃重。自然風光與事物在詩人的作品中占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樹在詩人心中則是美好純潔的象征，他在艇合一位切爾卡斯姑娘》中，寫到“多么想把你比作一棵柔情似水的垂柳“一多么想把你比作一棵小白楊，渾身充滿樹脂的芬芳”，詩人以樹描繪著婷婷裊裊的切爾卡斯姑娘形象，由此可見詩人對樹的熱愛。

五、結語

綜上所述，樹的形象在詩人作品中有著多層次的體現，本詩將古樹的命運同祖國命運緊緊交織在一起，表達了詩人在俄羅斯命運即將發(fā)生翻天覆地得轉折時期對自己、對國家，以及對人民的深深憂慮與愁緒。倘若山河依舊，世道不曾亂迷，或許詩人可一生快意，最終追逐到屬于自己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