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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鄉(xiāng)之痛

      2019-05-06 16:49:42王婭
      西部散文選刊 2019年4期
      關(guān)鍵詞:黃梅黃梅戲

      王婭

      衣袂飄飄,碎步款款。行至臺中央,轉(zhuǎn)身,水袖蕩漾,左袖甩搭右肩,右袖折腕倒立。好一張?zhí)胰用嬖旅不ㄈ?。伴奏是不可缺的,嗆嗆嗆……嗆嗆切!在最后一聲“切”里,女子纖腰輕斜,站成一棵似河邊倚欄照鏡的裊裊娜娜的弱柳。眼神隨立住的身姿倏然一亮,含情凝睇……

      童年的天空像個馬槽。鋪著青石板的街道被一條河分成東街和西街,一座石橋連接起東西街。從東街走到西街,也不過半個鐘頭。窄窄的街道,裝得下多少日月風(fēng)雨,那便是小鎮(zhèn)的全部生活。沒有大城市的車水馬龍,又沒有鄉(xiāng)村一望無垠的田野,生活在小鎮(zhèn)上的人們連想象力都像是折斷翅膀的蝴蝶,更別談什么見識。

      幸虧有戲。她是我小時候唯一的色彩。晚上頭一沾上枕頭,那天仙一樣的女子便飄入我的夢鄉(xiāng),白天睜著雙眼,她擠進(jìn)我的腦海,到后來我分不清她是戲,還是想象中的我自己。

      實(shí)話說,到今天我還是個五音不全五谷不分的先天不足的人,看五線譜就像識別小麥跟水稻似的艱難??晌业纳眢w里似乎還藏著一個人,我的舉手投足,一笑一顰,都會被那個人在心里轉(zhuǎn)化成戲里的腔調(diào)、臺步,還會咿咿呀呀的唱。詞是我編的,曲調(diào)嘛,如果有儀器在身外探測,絕對和舞臺上的唱腔毫厘不差。

      是的,因?yàn)槲疑趹蜞l(xiāng)。戲鄉(xiāng)的人一落娘胎,就被這里的土壤賜予了一種特殊的材質(zhì)。稟賦高的,材質(zhì)在他體內(nèi)快速合成,男人開口便來“我家住在大橋頭,起名叫做王小六?!迸烁^,有喚她的,應(yīng)聲“來了——”悠長的一口氣,把那“了”字拖得連綿起伏不絕如縷,宛若嘴里有糖直到糖塊溶化方肯罷休。就連我這音盲,鑼鼓咣當(dāng)胡琴咿呀時,跟著節(jié)奏來幾句,全然不在話下。這都是與生俱來的本事。

      戲鄉(xiāng)的孩子,在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舞臺便是通向外界的窗口。透過這扇窗,上下五千年,天上人間,盡在眼前;帝王將相、草民莽夫、人鬼神,栩栩如生。雖然,對其間的歷史典故、悲歡離合和愛恨情仇懵懵懂懂,但通過臺下時而憤怒時而喟嘆時而大笑的表情,懂得了一些樸素的人生哲理,如仁愛忠孝、世事無常、積善成德等。那時看戲,不看情節(jié)不韻唱腔,只是奔那小旦——幾乎每出戲里都會有個年輕靚麗、體態(tài)婀娜、輕盈如飄的女子,女子像星星照亮了童年的天空。

      長江中游北岸與大別山余脈南麓夾出一只“鞋墊”,可在地圖上看,我怎么都覺得那是古戲里的人物側(cè)身雕塑。大別山是帽子,橢圓形的長江是堅(jiān)實(shí)的底座,彩色的城鎮(zhèn)鄉(xiāng)村是點(diǎn)綴帽子的佩帶和飾品。這就是我的家鄉(xiāng)——湖北省黃梅縣,因黃梅山、黃梅水得名,位于鄂、贛、皖交接處,建于隋朝,迄今1400年歷史。

      戲,當(dāng)然是黃梅戲。

      中間凹陷的脖子把雕塑分出上鄉(xiāng)和下鄉(xiāng)。上鄉(xiāng)崇山峻嶺層巒疊嶂,下鄉(xiāng)湖泊眾多星羅棋布。唐朝,黃梅時興種茶。漫山遍野的綠色郁郁蔥蔥。山上多霧,云霧繚繞,像羞羞答答的面紗,籠罩著許多躁動不安的心。終于,砍柴漢子壯起膽子,站在小山包上,渾厚的嗓音像鐮刀一樣劃開迷霧“山歌越唱心越開,唱得云散日出來,唱得雞毛沉河底,唱得石頭浮起來,唱得妹子走攏來?!睗h子知道斜坡上層層茶樹間,花朵似的綻放著身背小背蔞十指纖纖的采茶妹子。果然,嬌鶯般的歌聲從霧中鉆出,“妹在霧中想情郎,日思量來夜思量,朝朝見郎朝朝好,一朝不見掛心房,邁開大步走出來?!币粊矶サ?,久而久之,隨口的曲兒便像過年貼春聯(lián)似的固定了調(diào)子,雖說正屋偏房灶堂院門高低寬窄不一,總歸是兩豎一橫,情竇初開的男女叫她“采茶調(diào)”,即黃梅戲的前身。黃梅多云山上的“多云樵唱”,被列為黃梅十大古景之一。

      歌聲,仿佛插上了翅膀,飛向了下鄉(xiāng)的湖畔。太白泛舟,波光粼粼,打魚漢子與采菱妹子也對上了歌。很快,這種即興發(fā)揮、以歌寄情、亦莊亦諧的曲調(diào)在黃梅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男女老幼間流行開來。黃梅戲以淳樸流暢、歡快活潑見長,與她美麗浪漫的源頭密不可分。試想,那些山水,無不是大自然在漫長的歲月中集天地之精華而鑄成,那些人,那些為生活而勞作的男女,質(zhì)樸快樂,本質(zhì)中又帶有風(fēng)流的天性,無怪乎不碰撞出別樣的火光。早期的黃梅戲只有小戲,小戲其實(shí)就是人們田間勞作和日常生活的一個片斷,如打豬草、拾螺絲、點(diǎn)大麥、紡棉紗、賣斗籮、夫妻觀燈等等。

      黃梅戲,像我們的童年,在巴掌大的小鎮(zhèn)上傻傻的樂傻傻的笑,自由地生長著。

      可是,我們終究要長大,終究要離開小鎮(zhèn)。

      清朝道光年間,是中國近代史上的分水嶺,也是黃梅戲的拐角。

      長江咿咿呀呀地唱著古老的歌謠。流經(jīng)黃梅時突然打了個嗝,聲音顫抖了下不打緊,卻使江水偏離了軌道,黃梅因而有了綿延幾十公里的沖擊平原,黃梅下鄉(xiāng)因而有了一馬平川的肥沃土地。過去的下鄉(xiāng)盛產(chǎn)棉花??崾钸^后,棉桃爆裂,朵朵棉花潔白潔白的,走在棉花地里,猶如駕著白云飄在浩浩蕩蕩的天宮??墒牵@樣的盛景得看天公臉色。地勢低洼的下鄉(xiāng),一到梅雨季節(jié),仿佛天降酵母,腫脹的雨水湖水河水塘水?dāng)嚦梢粓F(tuán),是有名的沼澤之國。假若江水再使勁,如同“江行屋上,民處泊中”,水,就是不折不扣的禍害。過去的長江大堤并不固若金湯。江水泛濫,朝廷足夠重視,還不至于讓受災(zāi)民眾流離失所。要是泱泱大國呈現(xiàn)杌隉之象,那些民眾就淪落為沒娘的孩子了。傳說中的道光帝一生節(jié)儉,然而這種美德沒有帶來國富民安,反倒讓外國列強(qiáng)用鴉片捅開了國門,從此,大清帝國成了他們?nèi)我怩遘k、宰割的肥肉。屋漏偏逢連夜雨。黃梅在道光年間偏偏災(zāi)禍不斷,自身難保自睱不顧的朝廷充耳不聞,任由房屋倒塌良田摧毀的黃梅人自生自滅。

      望著濁浪滔天的洪水依然囂張?jiān)陲L(fēng)雨中,僥幸活下的人欲哭無淚,眼下,除了逃離,逃出這片瘴疫之地,似乎別無他法??墒?,身無分文到異地他鄉(xiāng)憑啥謀生?難道去乞討?忽然,冥冥之中,一現(xiàn)靈光一閃而過。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活著,才有盼頭,才能再回到熟悉的世世代代生長過的故土。戲鄉(xiāng)人的特質(zhì)跳躍出煤油燈粲然的火花,絕望的黃梅人在搖曳的影影綽綽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人們因地取材,折斷竹芉、樹枝,制作連廂。清脆的連廂敲起來,歡快的黃梅調(diào)唱起來,一輪紅日冉冉爬出心底,大家相互整理鬢發(fā),撫平褶皺的衣衫,最后望一眼被洪水吞噬的家園,扶老揩幼,含淚散去。

      哪怕去乞討,也要乞討得不同凡響。

      不久,安徽安慶、懷寧等市縣的街心邊、大樹下或是酒樓茶肆,出現(xiàn)了奇怪的現(xiàn)象,當(dāng)?shù)厝丝倳诠潭ǖ臅r辰趕集似地向那里涌去。路過的人看到熱鬧非凡的場面,駐足,好奇詢問。人聲應(yīng)答:來了一群特別的戲班子,那曲好聽極了。當(dāng)?shù)厝四睦镏?,根本不是什么?xùn)練有素的戲班子,而是一群逃荒人,說是唱戲,不如說是把他們平日里砍柴、打漁、采茶、拾麥穗、繡荷包的場景展現(xiàn)給他人。那曲調(diào),婉轉(zhuǎn)悠揚(yáng),聽的人只覺身體鉆了條蟲子爬得周身酥酥的,撓又撓不著,就那么搖頭晃腦地抓著心;那詞,俏皮幽默,像雪棗糕,入口即化還要回味一番;那表演,惟妙惟肖活靈活現(xiàn),還有那臉蛋,那眼神,那腰枝……安徽人著了迷,被突如其來的人和戲。

      戲鄉(xiāng)人天然的風(fēng)流神韻,天生的藝術(shù)氣質(zhì),因苦難而綻放。而生活,又給他們注入新的生機(jī)養(yǎng)分,于是,一朵藝術(shù)奇葩在饑餓、貧窮和淚水中初現(xiàn)雛形。戲鄉(xiāng)人唱啊,扭啊,連他們自己都驚訝,越過攢動人頭,天邊的云彩真的很像美麗的家鄉(xiāng)、火熱的過往……莫非,那戲真是田螺姑娘,能帶來人間一切美好……

      賣藝的逃荒人候鳥似的在黃梅和安徽多地來來返返。黃梅戲唱得鬧鬧哄哄,黃梅戲的種子撒得紛紛揚(yáng)揚(yáng)。

      安慶人也沒料到,黃梅戲的種子落進(jìn)他們土壤,會開出蓬蓬勃勃的花。那花的風(fēng)頭,蓋過了黃梅戲的老家。

      “叫我唱歌我就唱(呀嗬呀),唱一個小調(diào)你聽著(呀嗬江,依嗬呀,依吆呀,依喲嗬嗨),唱不周全莫怪女嬌娥(嗬啥,依呀嗬啥),家住黃梅里黃山,十年就有九年淹……”這是黃梅人心里的曲,怕洪水奪眶而出,他們一般不輕易唱出口。

      初一時我轉(zhuǎn)學(xué)到江南的一個小縣城。第一天上學(xué),同學(xué)問我哪里人,我說是黃梅人,同學(xué)的眼睛一亮,問是黃梅戲的那個黃梅嗎?學(xué)校隔壁化肥廠的露天球場剛剛上映完電影《天仙配》。我點(diǎn)點(diǎn)頭,一臉得意。騙人,同學(xué)露出鄙夷的神色,黃梅戲在安徽。周圍響起一片哄笑聲,我想分辨,支吾半天也沒想出一個有說服力的句子,只好漲紅了臉假裝低頭看書。昨晚看完電影回家的路上,我問過父親,以為當(dāng)老師的父親無所不知,結(jié)果父親沒有給我答案。

      安徽有幾位因黃梅戲而成為赫赫有名的表演藝術(shù)家,把黃梅戲唱得人盡皆知,一舉挺進(jìn)中國五大戲劇劇種之一,緊接著被譽(yù)為中國人年夜飯的“春晚”,幾乎每年都給黃梅戲留一席之地。當(dāng)然是安徽人唱的黃梅戲。

      我不知道黃梅人看屏幕上安徽黃梅戲的心境,電視與戲劇紅火的那些年,我們?nèi)沂巧钤谕獾氐狞S梅人,每當(dāng)電視上飄起黃梅戲的節(jié)目字幕,我大聲叫喚母親,母親喚來父親,家人如同來了從老家過來的親戚般興高采烈。端坐在電視機(jī)前。爛熟的劇情。爛熟的唱腔。那旋律時常地響起在父親二胡的琴弦上,時常響起母親鍋碗瓢盤的灶臺上,可我們?nèi)匀回Q起耳朵緊緊盯住屏幕。每逢這樣的時刻,我總在一種錯覺中——身體隱藏的那個人,往往描眉畫唇裙衫仙仙地飄了出去,讓我覺得畫面上的美人就是她,自然也是我。

      沒有留意父母的神情。但隱隱覺得我家空氣凝成了固態(tài)。出現(xiàn)這種情況通常是父親不痛快。可是酷愛黃梅戲的父親怎么會不痛快呢每次回老家,不管是縣劇團(tuán)還是草臺班子的戲,他都會早早到場,不是輕聲跟著哼唱,就是打著節(jié)拍,很投入的樣子。黃梅戲的經(jīng)典曲目他都會唱會拉。只有看戲唱戲拉二胡的父親最親切和善,平時我看見他就像見了軍閥惡棍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父親脾氣暴躁,只要心里不痛快,定會發(fā)作出來。在我記憶里,兩件事令他態(tài)度反常。一件事是我上初中后重文輕理。年年帶高三數(shù)學(xué)的父親跟校長建議必須要在初中打好基礎(chǔ),否則高考難出佳績。父親如愿擔(dān)任我的班主任兼數(shù)學(xué)教師。讓父親尷尬的是,我們班上所有人的數(shù)學(xué)成績雨后春筍般的嘩嘩往上躥,只有我不升反降。老師們暗自竊笑。期末考試,數(shù)學(xué)試題恰遇父親“輔導(dǎo)”過,我終于拿了回“高分”。那一次,我的總成績排名年級第一,大紅的喜報貼在教室后墻上,直到父親重新回到高三教室也沒摘下來。父親非但沒罵我,好久都沒聽見他在家里講一句話。家,仿佛結(jié)了層冰,我每天如履薄冰。

      父親看電視上的黃梅戲,也是默不作聲,陰沉著臉。

      我是中年以后才知道,最深的痛,在心里。

      把痛放在心中,幾乎是戲鄉(xiāng)人最拿手的戲。

      盡管飽含著先人辛酸和悲愴的戲,被鄰省鄰縣唱得紅紅火火鬧鬧哄哄,但黃梅人依然安之如素,按部就班地該干嘛就干嘛,想唱就唱。高興時,亮一嗓子,不高興了,吼兩聲,婚喪嫁娶,請個戲班子,樂呵樂呵。反正那戲是自家的,像自來水,要開要關(guān)只需動動手指頭。人家唱人家的,我就在自家唱。生活本就是一出戲,唱來唱去到最后,唱戲的和看戲的誰能分得清。

      我太了解這片土地上的人的稟賦和秉性。生在戲鄉(xiāng),聰慧靈醒,悟性高,人人皆是天生的藝術(shù)家,詞曲信手拈來,說唱張嘴即是,裝啥像啥,一旦戲服上身,角色立馬附身??墒牵蠹移珜ψ陨盱陟谏x的才華視若不見,反而喜歡扎堆人群使自己泯然眾人。好比一個擁有滿滿一屋書的人,自認(rèn)為滿腹經(jīng)綸,有一天,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借他書或竅他書的,都有所成就,唯獨(dú)自己原地踏步,這才知道,放在家里的是財富,裝進(jìn)腦子的才是文化。

      有著藝術(shù)財富的黃梅人,就是這么自信豁達(dá)。憑借黃梅戲天時地利的源頭,不徐不疾、慢慢悠悠地過著居家日子。黃梅戲?qū)τ谒麄?,更像菜肴里的佐料,衣服的花邊,月下小酌和?jié)假日慵懶的早晨。也有潛心鉆研的,如於老四和張二女,就是從黃梅土壤里破殼而出的一枚作物,自50年代剛發(fā)芽就得到毛主席的高度贊揚(yáng),到80年代又唱進(jìn)了北京城,獲獎無數(shù)。近兩年熱映的電影《傳燈》,在國內(nèi)外轟動一時。

      無論怎樣,我們一兩枝獨(dú)秀到底不能與人家的滿園春色相比。有時,我忍不住會想,如果沒有300多年前的連年水災(zāi),今天的黃梅戲會是什么樣子呢?

      安于一隅,知足常樂,是黃梅人的優(yōu)點(diǎn),也是拘泥黃梅人的瓶頸。

      第一次去新劇院看戲。

      老戲劇院在二十年前夷為平地。它謝幕的那天,我身上隱藏的那個人跌跌撞撞地跑去道別,卻隨著那聲爆破她和頹敗的房子一起化成了硝煙。次日,經(jīng)過堆集如山的廢墟時,我想,這里不知掩埋了多少人的舊夢。說也奇怪,那個天仙般的女子再沒闖入我的睡夢和白日夢。

      遠(yuǎn)遠(yuǎn)看見劇院門口燈火輝煌,人頭攢動,心里禁不住一陣激動。新戲劇院坐落在修建的黃梅戲大劇院廣場內(nèi)。大廣場、人工湖、小徑和一圈別墅群,以新戲劇院為中心,漣漪般地一圈圈往外擴(kuò)散。白天,常有大巴和小車把劇院四周圍得水泄不通,必是有重要會議召開,那會兒它是縣城的政治中心。夜幕降臨,一波波人涌向廣場,跳舞、跑步、看露天電影、唱卡拉OK,儼然它又成了縣城的娛樂活動中心。夜晚的“中心”,重頭戲不在戲劇院,在四周明亮的燈光、喧囂的噪聲、熱氣騰騰的人流中,戲劇院黝黑地、沉默地、憂戚地矗立著,像董永哭訴的那棵不會開口、無用的、丑陋的“槐蔭樹”。

      槐蔭樹一開口,便撮合了戲和人的姻緣。連吸入的氣體都喜洋洋的,我的血流不得不加速度??觳阶哌M(jìn)劇場,黑壓壓的后腦勺讓我忽地想起小時候——大人們怕弄丟了我,進(jìn)劇場時抱起我,我使勁摟著大人的頭不敢松開,一屋子晃動的人頭,我興奮又緊張……那時看戲(縣劇團(tuán)的戲)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坐班車進(jìn)城,還可以在戲院旁邊的古塔食堂享受一碗熱乎乎的肉片湯……那是小孩子至高無尚的獎賞,足以使我們興奮得徹夜無眠——時過境遷,我有多久沒踏入戲院?如今的我?guī)缀跆焯炻愤^戲院,但對我來說,那只是一個地名或是一棟建筑物而已。偶爾在車上放放黃梅戲的碟,女兒詫異得咋舌,老媽真是老了,居然聽起了戲。90后的女兒,與戲相距更遙遠(yuǎn)。

      座位在走廊邊。坐定,有人拍我肩膀,扭頭,一位中年男人一臉歉意地看著我要我為他父母讓過。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軀下,一左一右的兩位老人,仿佛兩片蜷曲的落葉。我連忙起身站在走廊邊上,目視老人小心艱難地走過腿與座椅背的夾縫,心里被他們兒子的孝心感動。直到老人落座,為他們讓過的人紛紛坐直身體,我在疑惑中回頭一望,中年男人正大踏步地往劇場外走去。他只是送父母來看戲的兒子,不是觀眾。我下意識地向劇場四周一瞥,一聲驚呼差點(diǎn)要沖出喉嚨,天,我淹沒在一片老人海中。

      這時,劇場一團(tuán)漆黑,我倉皇坐下。只見舞臺上緊閉的金絲絨大幕緩緩被燈光照亮,紅彤彤的,繼而,幕布后的舞臺被燈光漸次照亮,透過飄曳的紅幕布,籠罩在紅光中的舞臺朦朧神秘,似乎有無盡的風(fēng)月讓人欲罷不能地要撩開礙眼的幕布。須臾,鑼鼓鏗鏘,琴聲悠揚(yáng),幕布緩緩開啟,戲開演了……

      是古裝戲“陳嬰救孤”。情節(jié)倒不復(fù)雜——幸虧不復(fù)雜,我無法讓自己全神貫注地沉浸在劇情中,又不似小時候心心念念我的天仙女子,我有一種置身在囤積很多舊物的倉庫的感覺,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讓我窒息……舞臺上賣力的表演、如訴似泣的唱腔,一次次把我野馬般的思維拉回,可片刻后又脫韁而去……

      也許離開家鄉(xiāng)太多年,我已算不上一個純粹的戲鄉(xiāng)人了。

      劇場一片明亮,掌聲打碎了我的似夢非夢似醒非醒。臺上演員魚貫上前謝幕。臺下掌聲雷動。臺上演員望著不肯離去的觀眾,站在原地含笑鼓掌。臺下緩緩起身,緩緩離去時仍不時回頭張望。臺上臺下,仿佛即將永別的戀人。這一幕,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童年的記憶里。我潸然淚下。

      離我漸行漸遠(yuǎn)的黃梅戲哦!還有她漸漸老去的追隨者……

      ——選自2019年3月26日《文藝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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