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伊頓公學,這所著名的男校可以說是每個英國男生的夢想之地。
法國大名鼎鼎的巴黎綜合理工大學原名法國中央公共工程學院,是歐陸第一所官辦的、專門系統(tǒng)培養(yǎng)工程師等專業(yè)人才的高等學府。這所大學創(chuàng)辦于法國大革命時代的1794年,炮兵軍官出身、來自小戶人家的拿破侖·波拿巴(Napoléon I)是這所高等學府的奠基人和扶持者,后來拿破侖當了法蘭西第一帝國的皇帝,這所大學在其治下“有教無類”,把一批又一批來自不同地方、不同社會階層的法國有志青年培養(yǎng)為工程技術專才。多年后拿破侖遠征莫斯科鎩羽而歸,反法聯(lián)盟兵臨城下,在校學生們抱著“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態(tài)踴躍報名參軍,卻被拿破侖以“我絕不會殺掉下金蛋的母雞”拒絕。幾十年后有一位法國學者感慨稱,法蘭西帝國沒有萬歲,拿破侖皇帝也沒有萬歲,但“知識和學生卻得以萬歲”——漫長而殘酷的“拿破侖戰(zhàn)爭”時代,工科學生階層是法國各階層中犧牲者比例最少的,這難道不是知識改變命運的鐵證嗎?
將大半個地球都卷入無休止殺戮的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隨著戰(zhàn)爭機器的全面開動,上至富豪貴族,下至山野平民,一個又一個原本相差懸殊的社會階層相繼被卷入“血肉機器”,但即便如此,“純工科人才”仍被各國殺紅了眼的軍政當局竭力保護,即便到了最后關頭,仍很少將他們送上最殘酷的一線戰(zhàn)場。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意大利、蘇聯(lián)、德國……陣營不同,“正邪”各異,卻不約而同對本國知識型人才愛惜有加,甚至就連瘋狂到大搞“神風攻擊”的日本也不例外??梢哉f,正是知識,讓這些專才、學子們在隆隆戰(zhàn)爭機器的運轉、碾軋下茍全性命于亂世,成為戰(zhàn)爭中“幸運的一群人”。當二戰(zhàn)以反法西斯同盟的勝利而告終,納粹德國變?yōu)橐黄瑥U墟之際,美、蘇、英、法等戰(zhàn)勝國爭先恐后地在德國廢墟上延攬航空、航天等高科技人才,待如上賓,給予各種照顧和便利,使之成為本國同類學科發(fā)展的種子和助力,這些高科技人才也因此獲得了更多的資源、更好的生活待遇和發(fā)展機遇,避免了同時代許多同胞的坎坷艱難,這不同樣是“知識改變命運”的例子嗎?
我們當然必須承認,階層固化是歐美各國社會的歷史和現(xiàn)實存在;我們當然也必須承認,絕對的教育公平是沒有的,但我們同樣必須承認,各國、尤其歐美工業(yè)化國家,都在努力去實現(xiàn)教育公平化,都在“大原則”上承認教育公平化是“政治正確”。
在美國和加拿大,中小學義務教育的主體是公立學校的免費教育,這種中小學免費義務教育從體制設計上就竭力遵循“公平”原則:就近入學,實行學區(qū)制,每個學區(qū)內(nèi)都有一所公立中學和若干所公立小學,學生根據(jù)住址就近入讀,如果最近的學校額滿,則由學區(qū)負責調(diào)劑,學生無權自主擇校,學校對學區(qū)內(nèi)的生源也沒有“挑肥揀瘦”的自由,只能無條件接收(“裝不下”也要由學區(qū)當局核實后負責解決,學校自己是不能把本學區(qū)學生拒之門外的)。入校后學校、老師也竭力公平對待每一個學生,按照北美學校的傳統(tǒng),每個新學年,同一年級的學生就要打亂重新編班,目的之一,就是盡量讓每個學生所獲得的學校教育資源更平均。
教育資源公平并非就不鼓勵學生好好學習:北美許多學區(qū)和學校都有“尖子班”“提高班”,如果學生成績特別突出,課堂上的那點量“吃不飽”,經(jīng)學校和老師推薦,是可以進入這些“尖子班”“提高班”去“進補”的——而且同樣一分錢也不會收。
誠然,就像許多資料所顯示的,美國許多“常春藤盟?!笔撬搅⒋髮W,存在“小圈子”和招生的種種“貓膩”,但構成美國高等教育主體的,卻是公立大學和遍布全美各地的社區(qū)大學,而加拿大公立大學的比例比美國還高得多,這些大學并不是“一考定終身”,但也很注重入學門檻的公正公平合理,而且,北美大學的傳統(tǒng)是“寬進嚴出”,“進”或許可以搭個什么“順風車”,但“出”還是要靠個人奮斗的。
大家都聽說過美國的“平權法案”(Affirmative action)吧?為了貫徹扶助少數(shù)民族和弱勢群體的原則,美國從上世紀60年代起就從立法和學?!白杂X自愿”兩個切口入手,前幾年一些州還嘗試推動更積極徹底的地方性“教育平權”法規(guī)(如加州的SCA5),盡管并非每一次推動都能完全達到目的,但類似“小石城事件”時那種“按照族裔、膚色分配教育資源”的不平等現(xiàn)象,畢竟是越來越罕見了。
北美是全球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福地,是高科技創(chuàng)新的溫床,硅谷、華爾街……幾十年來傳唱著層出不窮、一代又一代“知識改變命運”的傳奇故事,微軟、Facebook、蘋果等由白手起家“青蔥少年”靠知識、創(chuàng)意和個人奮斗創(chuàng)立的大公司、大品牌,和IBM、福特、波音這樣的“名門望族”交相輝映,這難道不是“知識改變命運”的經(jīng)典范例?比這些有名但有數(shù)的大品牌更不起眼、但星羅棋布且生命力極為旺盛的,是遍布北美的“小微企業(yè)”,它們絕大多數(shù)是由剛出、甚至未出校園的年輕學子以一人或一群人之力創(chuàng)辦、發(fā)展起來,構成北美乃至全球經(jīng)濟生活中最具活力的有機組成部分。這些“小微企業(yè)”因為往往系創(chuàng)辦者在自家車庫“開山立派”,被戲稱為“車庫公司”,上面提到的那些如今響當當名號,許多都是從當年的“車庫公司”起步的,這些“車庫創(chuàng)業(yè)者”難道不正是“知識改變命運”的典型?
別光聽教育中介們吹英國什么“貴族教育”,其實全英的私立“公學”也就500座上下,絕大多數(shù)英國家庭的孩子上的都是公立中小學,英國的公立中小學也是講究“資源公平”和“就近入學”的,為了追求公平,公校學生甚至連校服都不用穿。
我們得承認,英國大學中私立的比例比起其他國家來是要高一些的,但這并不是說就沒有公立大學的活路了對吧?舉個例子,歐洲以外的朋友提起英國最出名的高校,脫口而出的便是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牛津是私立的,而劍橋就是公立的,后者的校訓是“Hinc lucem et pocula sacra”(拉丁語,“這里是啟蒙之源,智慧之所”),衡量在校生高下的唯一標尺不是門第,而是名為Tripos的專業(yè)知識考核,甚至,畢業(yè)生的等級榮譽也是由Tripos的高低來取舍和排列的,至于入學,門檻雖然有點復雜,但總體上還是看成績和綜合能力,而不是看門第、出身——大名鼎鼎的牛頓是劍橋畢業(yè)生中的代表性人物,他家境平平,自幼喪父,一度還從中學輟學,是憑著“學霸”的成績和勤奮進入劍橋著名的三一學院,并在那里成長為世界級大科學家的。今天的英國是歐洲乃至世界具有影響力的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王國和金融之都,而構成這兩大最有生命力產(chǎn)業(yè)中堅的,很多都是從公立教育體系出身的、各階層的人才,他們的家境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則都是“學霸”。這難道不就是“知識改變命運”的經(jīng)典范例?
法國在這方面做得甚至比英國更加徹底。
為了追求教育資源的公平分配,法國在中小學階段不僅全面普及公立義務教育,而且注意到“富裕社區(qū)的公立學校條件和資源往往更好、會哄抬周邊房價形成惡性循環(huán),對窮人不公平”的現(xiàn)象,自第五共和國建立并推廣“廉租屋”(HLM)福利住房體系起,就竭力在每個社區(qū)均勻安排高檔商品房和HLM廉租屋,并刻意在一些原本的高檔社區(qū)擇地興建HLM廉租屋,這樣一來,各學區(qū)的生源就被“打亂攤薄”,基本實現(xiàn)了每所公立中小學生源家境的“混合搭配”,最大程度地避免了教育資源分配向富裕社區(qū)的傾斜。
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造訪法國西南部一所公立學校,與小學生親切交流。
在歐美大多數(shù)國家,公立中小學都會在某個范圍內(nèi)統(tǒng)籌調(diào)劑師資和教學資源,以便符合“教育資源公平分配”的原則,而在這方面法蘭西第五共和國做得最徹底——把這項做法延伸到大學領域。
法國在上世紀曾把許多著名的公立高?!按蛏⒅貋怼?,重新整合專業(yè)、院系,并且在許多大學之間推廣“教師輪崗”和教育資源共享,今天我們看到巴黎、馬賽、波爾多……許多法國大中城市的大學校名,都是類似過去中國城市中學那樣的“第一、第二、第三……”之類數(shù)字序號,就是這么個來歷。法國大學的招生則在很大程度上仰賴“電腦抽簽體系”。這樣的“一刀切”固然讓很多歷史悠久的名校被“掏空”,變得多少有些名不符實,卻在最大程度上確保了教育資源的公平分配。不僅如此,這個大舉措也表明,為了追求教育平等原則,法國政府寧愿付出何等重大的代價。
為了進一步維護教育公平,避免階層分化,法國政府還在不斷推行教育新政。馬克龍政府上臺后延續(xù)前任社會黨政府政策,推行了一系列令人矚目的教育改革措施,包括自1882年以來第一次降低義務教育年齡下限(從6歲降為3歲,從而令法國成為G7國家中首個把幼兒園階段列入義務教育范疇的國家),推動執(zhí)行《初中教改執(zhí)行法令》,對整個初中教學原則、內(nèi)容和體系執(zhí)行被時任教育部長瓦羅·貝爾卡塞姆(Najat Vallaud-Belkacem)稱作“去精英化”,而整個教改則被馬克龍命名為“優(yōu)先教育原則”(?ducation prioritaire en France,其前身是社會黨1982年起倡導的“教育區(qū)域優(yōu)先”ZEP),馬克龍曾直言不諱地表示,推行“優(yōu)先教育原則”的目的不是別的,正是“打破教育資源階層分配不公”,給普通家庭更多通過知識改變命運的上進之機。
1995年9月6日,英國威廉王子進入伊頓公學的第一天, 在父親查爾斯王子、母親戴安娜王妃及弟弟的注視下簽到入學。
綜上所述,在歐美工業(yè)化國家里,“知識改變命運”還是主流、“政治正確”和大方向,尋常人家子弟通過踏踏實實走“學霸路線”,還是有很大機會跟上時代和社會發(fā)展節(jié)奏的,我們身邊就有很多這樣的例子——當然,您若自己不爭氣、不努力,天王老子也幫不了您對吧?
很多關注北美教育的朋友都知道一件新聞:近日哈佛大學2021屆新生家庭背景數(shù)據(jù)報告出爐,報告顯示,近30%學生家中至少有一名親人畢業(yè)于哈佛,新生中30.1%出身私校,其中又有約46%來自富裕家庭。報告在中國媒體、網(wǎng)絡引發(fā)一片驚呼,卻在北美社交網(wǎng)絡上波瀾不興——因為這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長期以來,北美中小學教育實行公立為主、私立為輔的政策,公立中小學實行學區(qū)制、義務教育和就近入學,學生無需繳納學費、書本費,也基本無權擇校(如果就近入學的公立中小學滿額則由學區(qū)教育部門調(diào)劑到適當學校);私立中小學實行自主招生,學生入校需經(jīng)過校方篩選,并繳納不菲的學費和贊助費。
由于公校主要依賴政府(主要為州/省和市政兩級政府,尤其前一級)財政撥款,又需承擔義務教育責任,因此不得不量入為出,盡量通過減少師資、壓縮班級和縮減教育內(nèi)容來節(jié)約成本,這造成北美公立中小學普遍存在國人難以理解的“怪現(xiàn)象”,如在中國僅偶見于“老少邊窮”學校的多年級“復式班”,在北美公立中小學中居然是普遍存在的“標配”,教科書不能帶回家、學年結束后會回收供新生使用等;與之相反,私立中小學“財大氣粗”,不論教學質(zhì)量、內(nèi)容、師資配備,都遠非公立學??杀?。溫哥華地區(qū)所在的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智庫“菲沙研究所”每年都會編制兩期“省中小學排名”,排在前10位的中小學中公立學校最多時也不超過3所。
公立中小學和私立學校的差距是全方位的。
首先,生源不同。公校只能就近招生,且不能篩選和拒絕任何合格申請者(除非額滿),私校則可自主跨區(qū)域招生,也有權設立考試門檻;其次,師資不同。公校受政府財政制約,無力聘用優(yōu)秀教師和增加教學資源,而私校財力充盈,在這些方面都無壓力;第三,教學內(nèi)容不同。因為資源有限,公校的教學以“滿足基本需要”為前提,很多內(nèi)容只能淺嘗輒止,“數(shù)學課不講公式,音樂課不教五線譜,體育課跑步不教起跑不教規(guī)則”都是司空見慣的事,而私校很多課堂教學內(nèi)容甚至比校外補習班的一些內(nèi)容還深、還專業(yè)。
由于私校的費用門檻,能進私校者往往“非富即貴”,這就使得富裕家庭子弟在進入社會競爭前,基石就比其他同齡人高出三尺。
當然例外總是有的,一些公校也能躋身“好學?!毙辛?,但它們往往坐落在富裕社區(qū),因為富裕社區(qū)家庭比較愿意給所在社區(qū)學校捐款,使之擁有相對好一些的資源——而這又反過來抬高了所在社區(qū)房價,讓這些公校也成為富裕家庭子弟的禁臠。
為平息公眾對“階層固化”的不滿,政治家和社會學家們煞費苦心,為這種“基石不平等”設計了“聽起來很美”的“臺詞”,如“素質(zhì)教育”“快樂教育”“不把作業(yè)帶回家”等等,實際上所謂“素質(zhì)”“快樂”,不過是“學校教育資源配置不足”的遁詞,而“不把作業(yè)帶回家”一方面系教師不愿多干活,另一方面也避免教科書磨損(下一學年還要給新生用呢)。實際上,因為學校基本課程內(nèi)容更豐富、更充實、更專業(yè),私校學生有相對更多的課余時間和精力去上更多、更好、更豐富多彩的課后班,他們在諸如文藝、體育等方面的“綜合素質(zhì)”,往往也在公校學生之上。
由于私立中小學實行董事會制,且十分重視捐贈和人脈,因此優(yōu)先挑選校友子弟、或先錄取哥哥姐姐再錄取弟弟妹妹成為慣例,這一方面因為“裁判”大多就是校友甚至家長,另一方面也因為“自己人”知根知底,更愿意捐款和配合學?;顒?,而這種“自己人情結”又會促使校友家庭更積極地捐款和“配合”,形成一個“閉環(huán)”,從而加劇了這種私立學校的“近親繁殖”。
盡管北美大學、尤其名校均不采取類似中國高考的“一考定終身”,而是通過多種門檻和面試進行“準入”,但門檻不外乎文化成績、社會活動紀錄、綜合素質(zhì)和“人脈”這四大類。
如前所述,由于資源配置、生源和“圈子”等因素,私立學校和富裕社區(qū)公校在教學質(zhì)量方面本就“領先一步”,而這“領先的一步”又令上述學校的學生得以將更多精力、時間投入社會活動和“素質(zhì)學習”。不僅如此,由于“非富即貴”家庭從能力、觀念上都更有條件為自己的孩子創(chuàng)造林林總總的學習、實踐和“刷臉”機會,他們往往可以輕松地在每一條“準入門檻”前領先一步。
不僅如此,類似哈佛的許多北美名校是私立或校董會制,同樣看重捐贈、人脈和“血緣”,在這些名校中出現(xiàn)類似北美私立中小學那樣的“血緣閉環(huán)”和“近親繁殖”,也就不足為奇了。
當然,北美(尤其加拿大)還有許多公立大學,這其中同樣不乏名校,這些公立高校在招生時對“圈子”相對看得較淡,但其他“門檻”仍然往往是富家子弟領先一步——因為如前所述,他們的基石就先天高人三尺。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常春藤”盟校中,私立或校董制的學校占比很高。更值得一提的是,許多北美名校對留學生會刻意降低“門檻”——因為留學生是“單獨列編”的“外人”,許多都不會搶“自己人”飯碗,即便畢業(yè)后留下來搶,還有“工簽”和更厲害的“玻璃天花板”等著他們呢。
對北美普通家庭及其子弟而言,當別人基石天生高你三尺,你能做的無非以下幾條。
1、認命。這是大多數(shù)。很多人自認“天生矮一截”,索性放棄提升,聽天由命。
2、以退為進。不少有志氣的普通人家子弟自知“先天不足”,索性選擇先工作、待有一定積累后再去高?!盎貭t”。通過這條“曲線”成才的貧家子弟大有人在,但這同樣不簡單,因為不論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富貴人家”的子弟基石同樣高你三尺。
3、“賣血惡補”。許多東亞裔家庭往往走這條路,他們或省吃儉用節(jié)衣縮食,把子女送進費用不菲的私校,或“校內(nèi)不足校外補”,不惜工本讓孩子們上各種課后班。通過這條路“補票上車”,最終成大器者也不少,但這條路一來大人孩子都非常辛苦,二來“硬件”易補,“軟件”難償,長期以來北美亞裔家長往往會被私校家長譏諷“摳門”,亞裔學生在中學、大學會被冷嘲熱諷“不愿參加課后活動”“讀死書”,很大一部分原因即在于此:不論家長、孩子,為在學業(yè)上“不掉隊”已耗盡心力、竭盡資源,實在無力兼顧其他。
4、既然學習和常規(guī)“素質(zhì)學習”拼不過有錢人家,那就專挑“多快好省”的文體項目“拼特招”。這一招非洲裔家庭用得特別得心應手,費用門檻不高、身體素質(zhì)占比較大的籃球、美式足球等尤其受歡迎。但即便這條看似最“大眾化”的“捷徑”也有許多心照不宣的“關卡”:林書豪這個哈佛高材生僅僅是有史以來第二位進入NBA的哈佛畢業(yè)生,這并非偶然,事實上北美以學術、專業(yè)著稱的名校,很少有在籃球、美式足球等項目上見長的,這也在某種程度上捍衛(wèi)了“藍血小圈子”的“純潔性”。
您當然會提“車庫公司”,會提一個又一個寫在勵志書、雞湯文里的“白手起家”故事,但您或許有耳聞吧?比爾·蓋茨的“第一桶金”來自一筆20歲(一說15歲)時的“啟動大單”,這筆足以讓其公司一夜胖到腫起來的大單,來自如假包換的“豪門公司”IBM,而背后的操盤手不是別人,正是蓋茨神通廣大的母親,而“股神”巴菲特最初的投資90%來自他5個有錢的親戚。沒錯,美國是個人創(chuàng)業(yè)的沃土,也是“小微企業(yè)”發(fā)展的溫床,但有特別“陽光雨露”滋潤的那部分創(chuàng)業(yè)者和企業(yè)大概率會比其他眾多“同類”存活率高得多、成功率大得多,而他們所獲得的“陽光雨露”,往往并不是苦學攢出來的知識,而是說不清道不明卻心照不宣的種種“人脈”——就算確實是知識,也經(jīng)常是“命運所帶來的加料知識”。這是“知識改變命運”,還是“命運改變知識”?
2019年牛津劍橋賽艇對抗賽在倫敦泰晤士河上舉行。
至于“平權法案”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如果沒有某些矯枉過正的“平權法案”、尤其“平權潛規(guī)則”,亞裔等平均成績更好、學習更勤奮的族裔和階層,會獲得遠比現(xiàn)在高得多的高等教育資源和幾率,如今的做法等于剝奪了這些學子依靠個人努力、依靠刻苦學習知識改變命運的機會,而把更多機會讓給僅憑膚色或族裔、無需奮斗和努力就能輕松“上位”的其他人。幾年前一份統(tǒng)計資料顯示,普林斯頓大學亞裔錄取者SAT成績需要分別比白人、西班牙裔和非洲裔高出50分、235分和280分才能錄取,而哈佛大學這三項分差分別為140分、270分和450分,加州的SCA5因為實在“夸張”,最后到了州政府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誠然,這種“教育資源分配不均”并非誰有錢誰拿大頭,而是所謂“逆向歧視”,但“逆向歧視”就不是歧視了嗎?這是“知識改變命運”,還是“命運改變知識”?
沒錯,英國中小學教育的主體是公立教育,大學則是“兩條腿走路”,英國政治、經(jīng)濟、文化各階層的精英來自兩個平行教育體系的不同階層,這都是事實——但您不算人數(shù)的嗎?英國“貴族”有多少人?平民又有多少人?算一下“成材率”就該對英國教育資源分配的驚人不平衡,對英國教育和階層固化間的關系,有一個迅速而直觀的強烈印象。正如新書、由歷史學家基納斯頓(David Kynaston)和教育經(jīng)濟學家格林(Francis Green)合撰的《特權引擎》(Engines of Privilege)中所坦言的,早在大半個世紀前就被“老伊頓人”奧威爾(George Orwell)認定“極端不公平”、預言“是一種不太可能持續(xù)太久的教育方式”的“極端不平等的公學模式”,到了21世紀的今天還被頻繁拿出來討論并引發(fā)強烈共鳴本身,就足以表明“極端不平等”在教育領域非但未曾得到根除或緩解,甚至毋寧說還更嚴重了。
如果說上世紀后半葉,英國政壇還多少能冒出幾個靠個人奮斗上位的大人物(如前首相梅杰和大多數(shù)左翼黨派工黨的領袖),那么到了21世紀的今天,白金漢宮和威斯敏斯特宮幾乎成了“伊頓人”的“校友會”:如今英國正被“脫歐”問題折騰得死去活來,幾個當事主角如前首相卡梅倫、前脫歐事務大臣約翰遜等都是“伊頓人”,焦頭爛額的現(xiàn)任首相特蕾莎·梅倒沒有伊頓背景,卻仍舊是如假包換的“牛津系”。更讓人窒息的是,傳統(tǒng)上站在支持教育平權、反對階層固化和批評“伊頓現(xiàn)象”立場上的工黨,如今也充斥著“伊頓人”和“牛津系”的議員、活動家,今年1月下旬,曾以猛烈批判“伊頓現(xiàn)象”是“墮落”而名聲大噪的工黨“未來之星”、年僅16歲的帕特爾(Hasan Patel)接受了伊頓公學高達7.6萬英鎊的巨額獎學金,并表示準備入學,引發(fā)強烈反響——有什么能比“伊頓現(xiàn)象”最著名、最年輕的批評者被“伊頓現(xiàn)象”招安更令人感到絕望?BBC紀錄片《56UP》是著名導演艾普爾(Michael Apted)團隊從1964年起,每隔7年對一群來自不同階層、拍攝開始時僅7歲的孩子進行跟蹤采訪,直到2013年這群采訪對象都滿56歲才拍完的史詩級影片,正如導演本人和許多影評家所指出的,影片里的孩子們看似每個人都有平等的進階機會,但實際上因為資源分配的不合理,最終呈現(xiàn)的仍然是階層分化的殘酷結果。這是“知識改變命運”,還是“命運改變知識”?
2016年9月27日,法國全國學校制度評估委員會(CNESCO)公布調(diào)研報告稱,法國通過幾十年教育改革,“成功成為經(jīng)合組織(OCDE)35個成員國中教育資源分配最不平等的國家”,具體表現(xiàn)包括“優(yōu)先教育區(qū)”師資分配差、學生學習時間短,“混合居住”無法遏止社會和教育系統(tǒng)對貧困戶和移民后裔的歧視,以及許多知名大學在招生中“作弊”,以圖錄取更多“照顧對象”,等等。
即便“優(yōu)先教育”原則本身也廣受詬?。涸S多教育學家指出,這種“一平二調(diào)”“一大二公”令法國大學生源素質(zhì)幾十年來直線下降,以醫(yī)學著稱的巴黎五大校長達德爾(Frédéric Dardel)曾對《費加羅報》抱怨,該?!熬A中的精華”醫(yī)學院注冊學生中竟然有12%連科學類高中畢業(yè)證書都沒有,但通過“抽簽體系”他們也輕松入學,“6年來這些生源中幾乎沒有一個人能通過大學學期內(nèi)的階段考試”,這位教育學家指出,如此“平等”實際上是犧牲了“知識選拔優(yōu)先”的變相不平等,是“以平等的名義推行了一種極為失敗的大學生源遴選體系”,不但害了大學和社會,而且也“把這些學生送進了死胡同”。當法國的中學生們不論學好學歹,都要面對“一視同仁”的冰冷“抽簽電腦”,靠“隨機數(shù)大神”而非個人努力和學習成績決定未來進哪所大學時,所謂“知識改變命運”何在?
誠如一些評論家所無奈感喟的,“有教無類”只是一種美好的理想,“教育不平等”和“教育資源階層分配不公”則是普遍存在、根深蒂固、難以改變的客觀現(xiàn)實,我們不得不承認這一現(xiàn)實——與其說是“知識改變命運”,不如坦白承認“命運改變知識”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