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語言生活中如何正確把握普通話與方言的關系

張茹淇 鄒煜

摘 要：正確認識方言和普通話的關系是語言規(guī)劃的重要工作。針對不久前網絡上較熱的上海版教材“外婆改姥姥”引發(fā)的爭議，本文對外祖母稱謂的歷時演變和地理分布進行了考察和研究，并詳細調查了“外婆”“姥姥”在媒體語言和社會生活中的實際使用情況。隨著語言的發(fā)展和演變，語言規(guī)劃工作應以實際語言生活為依據，把握好標準化與統(tǒng)一化工作的“度”;此外，字典辭書也應隨著語言政策及語言生活的變化予以及時修正，與時俱進，統(tǒng)一標準，切實起到工具書的作用。

關鍵詞：外祖母稱謂;外婆;姥姥;語言規(guī)劃

不久前，上海市小學二年級第二學期語文教材第24課《打碗碗花》將原作中的“外婆”全部改為“姥姥”一事，曾引發(fā)網友廣泛熱議①?！度嗣袢請蟆饭俜轿⒉┰谵D發(fā)的一則視頻推送中也提到了上海市二年級語文課本《打碗碗花》《馬鳴加的新書包》，原文中“外婆”全部被改成了“姥姥”，而“上海教委針對這一問題的答復是：‘姥姥是普通話詞匯，而‘外婆屬于方言”（見圖1）。

對于這一解釋，網友并不買賬，有網友認為，“這是對文化多樣性的破壞”。與此同時，社會各界也紛紛發(fā)表言論，反對這種統(tǒng)一化的表達體系。有評論員稱，這樣做既是對文學審美的破壞，也會把豐富多彩的漢語變得單調，不利于學生感受漢語之美;語言學家們也指出此舉實為畫蛇添足。對此，上海市教委發(fā)文道歉并明確提出處理意見：停用相關教科書;“姥姥”改回“外婆”;向作者和社會各界致歉。

雖然“外婆改姥姥”風波已過，但此事背后折射出的語言學問題值得我們深思。我們決定對外祖母稱謂的歷史發(fā)展和地理分布進行考察和研究，并深入調查“外婆”和“姥姥”二詞在大眾媒體和社會生活中的實際使用情況，以期通過科學研究和大量調查為網友和有關部門提供參考。

一、外祖母稱謂的歷時演變與地理分布

（一）外祖母稱謂的歷時演變

從古至今，關于外祖母的稱謂經歷了一個漫長的發(fā)展演變過程，概括起來主要有五類，詳見表1：

表格說明：該表參見胡士云《漢語親屬稱謂研究》（2007：263），原表將外祖母稱謂分為7類，其中外祖母、外王母、外大母各一類。筆者依據王玲玲（2014）的分類方法將這三者合為一類，其余4類也進行了相應修改。

“外祖母”作為通用稱謂，從先秦一直沿用至今，基本用作書面語。從已有資料來看，“外王母”“外大母”的稱呼如今似乎已經消失?！巴馄拧弊鳛椤巴庾婺浮钡乃追Q，始于唐代的書面文獻;“老娘”（也寫作“姥娘”）作為外祖母的口語稱呼始于元代的書面文獻，“姥姥”作為外祖母的口語稱呼最早出現于明代的書面文獻，時間上稍晚于“老娘”?！袄牙选痹诠糯饕幸韵滤念愑梅ǎ?.尊稱老婦人，這一用法從六朝時期延續(xù)到清代;2.指老年女仆;3.指接生婆;4.稱外祖母。后來詞義縮小，進入北京話系統(tǒng)后，只用來指外祖母。王玲玲（2014）通過調查“外婆”“姥姥”“老娘”三個稱謂詞在《紅樓夢》《兒女英雄傳》以及老舍和王朔作品中的使用情況，分析了“外婆”“姥姥”“姥娘”稱呼在北京話中的更替過程。由此證明了北京話演變至今，人們主要用“姥姥”稱呼外祖母。

（二）外祖母稱謂的地理分布

漢語中外祖母的稱謂主要有四類。一是“外X”類，包括“外婆”“外奶（奶）”“外媽”等;二是“姥X”類，包括“姥姥”“姥娘”等;三是“家X”類，包括“家婆”“家家”等;四是其他“婆”類復合詞，包括“婆婆”“阿婆”等（王玲玲，2014）。從《漢語方言地圖集》（曹志耘，2008）可以看出，“外X”類分布最廣，其次是“姥X”類?！巴釾”類多分布在南方地區(qū)，北方地區(qū)除“姥X”類的分布區(qū)域外，也有“外X”類分布。其中“姥姥”主要分布在東北三省、內蒙古至河北、山西中北部，此外，在山西南部、河南東部和中部也呈連續(xù)性的分布狀態(tài)?！袄涯铩被驹凇袄牙选钡姆植挤秶畠龋饕蟹植荚谏綎|省?！凹襒”類主要分布在長江流域，自安徽南部、江西北部綿延至湖南北部、貴州北部、四川和重慶。“阿婆”“婆婆”等其他“婆”類復合詞主要分布在廣東、廣西東部，蘇南、云南中南部也有兩個集中分布的區(qū)域。

綜上所述，“外婆”在南、北方均有分布，但以南方為主;“姥姥”則集中分布在北方地區(qū)。

二、“外婆”和“姥姥”的使用情況調查

為進一步了解“外婆”和“姥姥”的實際使用狀況，我們從媒體語言和社會生活語言兩個層面進行了調查。

媒體語言層面的調查主要通過國家語言資源監(jiān)測語料庫進行。我們分別考察了“外婆”和“姥姥”兩詞在平面媒體、有聲媒體和網絡媒體中出現的頻次和文本數，從而對他們在大眾媒體中的使用情況進行對比。社會生活語言層面的調查主要采用問卷調查，包括線上和線下兩種形式，調查人群覆蓋全國大部分地區(qū)，通過問卷調查以了解不同地區(qū)人們對外祖母的實際稱呼。

（一）媒體語言層面的使用狀況

1.平面媒體

為調查“姥姥”和“外婆”在平面媒體中的使用狀況，我們選取了《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經濟日報》《中國青年報》《北京青年報》《新京報》《北京晚報》《新民晚報》等8份具有代表性的報紙2017年全年的語料，總規(guī)模為481MB，約2億字次，21萬多個文本。經統(tǒng)計，“姥姥”和“外婆”在這些報紙中出現的分布情況如表2所示：

從表2數據可以看出，“外婆”和“姥姥”的使用頻次差別不大。經分析發(fā)現，這兩個詞在8份報紙中的分布比較均勻，但“外婆”一詞出現的文本數和頻次均高于“姥姥”。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在平面媒體中，與“姥姥”的使用頻率相比，“外婆”的使用頻率略高。

2.有聲媒體

為調查“外婆”和“姥姥”在有聲媒體中的使用情況，我們選取了國家語言資源監(jiān)測語料庫中廣播和電視2017年全年的語料，規(guī)模為182MB，總共約1億字次，8734個文本，其中中央臺3753個文本，地方臺4981個文本。“外婆”和“姥姥”在廣播電視中的分布情況如表3所示：

從總體來看，“外婆”一詞在廣播電視語料中出現的總頻次高于“姥姥”。中央臺“外婆”的出現頻次高于“姥姥”，地方臺“姥姥”的出現頻次高于“外婆”。

我們還進一步調查了媒體語言語料庫（MLC）（網址：http：//ling.cuc.edu.cn/RawPub/）2008年至2013年的34，039個廣播、電視節(jié)目的轉寫文本，總漢字數為2億字次。經調查，“外婆”一詞有425條，“姥姥”一詞有805條。而且“姥姥”一詞多出現在中央電視臺、北京電視臺及其他北方地區(qū)的電視臺。如：

（1）苗冀青家在陜西，家里有父母、姥姥和懷孕待產的妻子，下個月小苗就要做父親了。（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2010—02—22）

（2）拿到手機后，他就立刻跑去看望一直癱瘓在床的外婆，用那部像素不高的手機給外婆拍了一張照片。（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2011—12—08）

（3）潘先生的侄子小楚明昨天跟著外婆在樓下玩。（深圳電視臺《第一現場》，2011—04—09）

調查結果顯示，近年來“外婆”一詞開始在廣播電視媒體中大量使用，這一變化也表明，“外婆”已逐漸出現在國家通用語言中。

3.網絡媒體

為調查網絡媒體中“姥姥”和“外婆”的使用狀況，我們選取了國家語言資源監(jiān)測語料庫中網絡媒體2017年全年的語料，主要包括新浪網、騰訊網和搜狐網，規(guī)模為1.94GB，總共約11.5億字次，79.5萬個文本，統(tǒng)計了“姥姥”和“外婆”的使用狀況，如表4所示：

從表4可以看出，騰訊網中“外婆”和“姥姥”的出現頻率最高，新浪網“外婆”出現的頻次高于搜狐網，而“姥姥”出現的頻次卻低于搜狐網，這或許可以為我們研究不同網站的文章類型和語言風格提供參考。同時，三大網站中包含“外婆”的文本數均高于包含“姥姥”的文本數，而且“外婆”一詞的出現頻率也高于“姥姥”。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明“外婆”在網絡媒體上的使用頻率較高。

（二）社會生活語言層面的使用狀況

除了各類型媒體的使用狀況外，還需了解不同地區(qū)的人們對“外祖母”稱謂的實際表達情況以及他們對這一事件的看法。因此，我們采用問卷調查的方法進行隨機抽樣，將線上和線下調查相結合，以線上調查為主，共回收了192份有效問卷。問卷內容涵蓋了調查對象的出生地及生長地、年齡、職業(yè)、自己對“外祖母”的稱謂以及對該事件的看法。問卷共設計了六道題，前三道為個人基本信息題，分別為出生地及生長地、年齡段、職業(yè)。其中出生地及生長地需自己填寫，其余兩道均為單項選擇，年齡段設置為00后、90后、80后、70后、60后五個階段，職業(yè)設置為學生、教師、媒體從業(yè)者、語言學專業(yè)研究者、公務員和其他六個選項。因為此問題涉及到語言學方面的相關知識，所以在設計問卷時，單獨把語言學專業(yè)研究者列為其中一項，以方便調查者觀察語言學研究者對該事件的態(tài)度和看法。第四題和第五題分別為被試者日常生活中對“外祖母”的實際稱謂以及對上海版教材“外婆改姥姥”事件的看法。第六題和第五題相關聯，是在第五題選擇“同意”這一選項的情況下產生的，為開放性題目，要求被試者陳述同意的理由。

本次調查方法為簡單隨機抽樣，被試者涵蓋了中國的大部分地區(qū)，主要包括東北三省、內蒙古、山西、山東、北京、河南、河北、湖北、湖南、四川、江蘇、江西、廣西、廣東、云南等地。年齡分布上，以90后居多，共126人;70后和80后次之，分別為26人、21人;60后為12人;00后最少，為7人。職業(yè)劃分上，學生最多，共95人;其次是其他職業(yè)，為70人;教師16人;語言學研究者和公務員均為4人;媒體從業(yè)者3人。從被調查人群的地域分布、職業(yè)和年齡狀況來看，此調查具有一定的客觀性和可信度。先看表5：

觀察表5，我們發(fā)現，在總共調查的115個北方人中，絕大多數人稱外祖母為“姥姥”，也有部分人稱“外婆”。在被調查的77個南方人中，稱外婆為“姥姥”的僅占到3%。相對北方而言，南方人對外祖母的稱呼更為復雜，雖主要為“外婆”，但其他的稱謂要占到61%?！巴馄拧边@一稱謂可以說在南、北方通用，而“姥姥”則集中在北方，南方地區(qū)鮮有使用。這似乎可以解釋“外婆”在平面、有聲和網絡媒體中的出現頻次均高于“姥姥”的原因。

此外，我們還統(tǒng)計了問卷中南、北方地區(qū)關于外祖母稱謂使用人數最多的前四位表達，北方地區(qū)為：姥姥、外婆、姥娘、舅奶;南方地區(qū)為：外婆、嘎嘎、婆婆、阿婆。

不同職業(yè)者對“外婆改姥姥”事件的態(tài)度和看法詳見表6：

表6的數據顯示，對“外婆改姥姥”這一事件，絕大多數人不贊同，認為是多此一舉，還有相當一部分保持中立態(tài)度，認為此事與自己無關。只有少數人贊同此事，贊同的理由大多是：“姥姥”叫起來更親切、“外婆”相對書面化等。持不贊同態(tài)度所占比重最多的是公務員群體，保持中立態(tài)度所占比重最多的是學生群體，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代學生對語言生活和語言問題不夠關心。不過，單看學生這一群體，不贊同的人數依然多于保持中立的人數。

通過對“外婆”“姥姥”二詞在平面媒體、有聲媒體和網絡媒體中使用狀況的調查，我們發(fā)現，二者的使用頻率相差不大，但“外婆”的出現頻次在任何媒體都高于“姥姥”。我們通過對社會人群的調查也發(fā)現，“外婆”的使用范圍更廣，在南、北方地區(qū)均有分布，而“姥姥”的使用范圍主要集中在北方地區(qū)。筆者推測，或許正是由于“外婆”的使用范圍廣，導致“外婆”在大眾媒體中的出現頻率高于“姥姥”。這也說明，“外婆”事實上已躋身于普通話詞匯行列。

從問卷調查反饋的數據來看，北方地區(qū)人們對外祖母的稱呼以“姥姥”為主，“外婆”次之，整體上看，相對集中。南方地區(qū)的稱呼則相對雜亂，除了“外婆”以外，還有“嘎嘎”“娭毑”“阿婆”等，且南方地區(qū)幾乎沒有人稱“姥姥”。從人們對該事件的態(tài)度來看，多數人持反對態(tài)度，還有42%的人保持中立，這表明人們對語言問題較為關心，而且不滿于語言強制性的“統(tǒng)一化”標準。語言文字工作者更應謹慎對待每一個語言問題，從人民群眾的利益和需求出發(fā)，珍惜這種潛在資源。這也提醒我們，應正確認識方言和普通話的關系，重視語言和文化的多樣性問題，確定統(tǒng)一化工作的界限和尺度。

三、“姥姥”和“外婆”在辭典中的界定

筆者通過查閱相關辭典發(fā)現，在《現代漢語詞典》（第三版）和2002年增補本（第四版）中并未標注“外婆”一詞為方言詞，而在《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第六版以及最新的第七版中，均把“外婆”標注為方言詞，“姥姥”為現代漢語普通話。

此外，我們還查閱了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新華方言詞典》，該方言詞典并未收錄“姥姥”和“外婆”。說明該詞典將“外婆”和“姥姥”都默認為現代漢語普通話詞匯，這與最近幾版的《現代漢語詞典》將“外婆”界定為方言詞存在分歧。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和語文出版社出版的《現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中，把“外婆”和“姥姥”均標注為口語詞。

語文出版社出版的《現代北京口語詞典》里收錄了“姥姥”一詞，尚未收錄“外婆”，說明“姥姥”是北京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實用方言詞典》將“姥姥”視為北方方言，而“外婆”一詞并未出現在該方言詞典中，說明該詞典將“外婆”視為普通話詞匯。

在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上海話大詞典》中，將親屬稱謂“外祖母”一項標注為“外婆”。

我們可以看到，不同辭書對“外婆”和“姥姥”是否為方言詞的界定各不相同，《現代漢語詞典》的不同版本對這兩個詞的界定也不一樣。筆者認為，從“外婆”的使用情況來看，《現代漢語詞典》最近幾版將“外婆”標注為方言詞有些不妥。雖然“姥姥”是北京話，“外婆”主要分布在南方地區(qū)，但通過以上調查發(fā)現，“外婆”無論是在使用頻率還是使用廣度上都超過了“姥姥”，應該將它納入到現代漢語普通話詞匯體系中。因此，字典辭書將“外婆”與“姥姥”一樣界定為普通話詞，似乎更為合理。

四、思考與啟示

上海市教委依據《現代漢語詞典》，認為“外婆”是方言詞，“姥姥”是普通話詞匯，從而將小學課本中的“外婆”全部改為“姥姥”，說明人們越來越認識到方言和普通話的差異以及它們不同的社會功能。隨著我國“推普”工作的大力開展，普通話的推廣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這無疑是值得充分肯定的。同時，這一現象的出現反映出有關部門在這一問題上，過分依賴工具書而置實際的生活語言于不顧，有矯枉過正之嫌;也反映出有關部門忽視了方言的審美價值和意義，一味追求統(tǒng)一。從中也可以看出，我們對方言的認識、對方言與普通話關系的認識還很欠缺。語言規(guī)劃應尊重語言文字的發(fā)展規(guī)律，從人們的實際需求出發(fā)，尊重語言的多樣性，把握好標準化與統(tǒng)一化工作的“度”，切不可“純而又純”。

（一）正確認識方言和普通話的關系

我國歷史悠久，幅員遼闊，自然地理條件和社會文化狀況造成了方言的豐富性、復雜性。社會現代化建設需要大力推廣普通話，以消除方言隔閡，保證交際順暢。隨著我國“推普”工作的深入進行，普通話的使用頻率越來越高，許多方言區(qū)的人在很多場合都會使用普通話。在方言區(qū)，普通話的地位日漸提高。即使如此，方言的作用也不能被忽視，現代漢語在發(fā)展的過程中，通過不斷吸收各地方言來豐富自己的詞匯系統(tǒng)，方言為現代漢語普通話體系的構建和發(fā)展提供了豐富的養(yǎng)料。此外，方言是地域文化的載體和象征，有助于我們了解各地的民俗文化和社會風尚?！叭魏我环N語言（方言）都是一個民族的文化或者一種地域文化傳承的載體，語言的相互尊重也是一個社會文明進步的尺度”（彭澤潤等，2010）。對當地人而言，方言在一定程度上還可以增強民族認同感（或區(qū)域認同感）和文化認同感。中國是多民族、多方言的國家，“多種語言和方言的并存并用現象，是由它們的社會功能決定的，不是行政命令或人們的主觀愿望所能左右的。正確的態(tài)度是讓它們發(fā)揮各自的社會功能，共存并用，和諧發(fā)展”（游汝杰，2006）。

彭澤潤等（2010）提出，就語言的使用功能而言，普通話屬于高層語言，方言則屬于低層語言，但二者沒有高低優(yōu)劣之分，只有使用場合不同。普通話（高層語言）一般用在官方、工作場合，低層語言（方言）則多用于非正式場合。因而“在處理普通話和方言的關系上，應堅持社會語言生活主體化和多樣化相結合的原則”（彭澤潤等，2010）。普通話相對于方言來說是一種標準語言，而方言則充當了非標準語，二者并不沖突，讓中小學生適當了解方言不僅可以促進他們體會方言文化的魅力，也可以引領當代中小學生正確認識自己母語的不同形式。因此，處理好普通話和方言之間的關系是語言規(guī)劃工作的重要內容。

（二）語言規(guī)劃工作要“接地氣”

語言規(guī)劃工作，應建立在科學研究的基礎上，遵循語言發(fā)展規(guī)律，因勢利導，著力解決語言中的現實問題?！皯敻鶕Z言及語言使用的性質、特點，并從語言與社會、文化及語言使用者的關系，以及社會生活等的實際需要出發(fā)。”（陳章太，2005）從調查中可以看到，人們對語言問題總體上比較關注，我們的語言規(guī)劃工作應該珍惜這種潛在的資源，從人們的現實需求出發(fā)，以語言問題為導向，著眼于實際的語言生活，“要充分考慮與語言關系密切的社會、文化、心理、觀念、倫理、習俗等人文因素，以及語言使用者人的因素，充分體現人文精神”（陳章太，2005）。

語言政策的制定關系到每一個人，因此語言文字工作者更要謹慎地對待這一工作，充分尊重大多數人的使用習慣和表達意愿，從簡從眾，這樣才能制定出合乎民心的、科學的語言政策。此外，語言文字工作者要更加重視字典辭書的編纂，字典辭書應該以實際語言生活為基礎，根據語言政策的變化予以及時修訂，與時俱進。在編纂的過程中需要統(tǒng)一標準，盡量避免不同字典出現分歧，切實起到工具書的參考作用?？傊覀兊恼Z言規(guī)劃要在遵循語言文字自身發(fā)展規(guī)律的基礎上，既要“接地氣”，又要跟上時代的步伐，在科學方法論指導下，深入人民群眾的語言生活，真正做到便民利民，又不違背基本的語言規(guī)范。

（三）語言規(guī)劃工作要把握好統(tǒng)一化的尺度

語言和文化息息相關，它既是文化的載體又是文化的反映?！罢Z言全面地儲存著文化的整體信息”（許嘉璐，2000），語言的多樣性蘊含著文化的多樣性，語言多樣性的喪失意味著文化多樣性的喪失。

與此同時，“語言文字的社會性決定了規(guī)范化的必然趨勢”（許嘉璐，1996）。因此，開展規(guī)范化、標準化工作是語言文字健康發(fā)展的必然要求。李宇明（2012）指出，“語言文字規(guī)范標準是語言本體規(guī)劃的重要內容，其目標是保證語言文字的健康發(fā)展，保障語言文字運用的高效有序?！闭Z言規(guī)劃工作需要促進語言文字的規(guī)范化與標準化，但這種規(guī)范化與標準化絕不等同于“一刀切”，現代漢語需要在不同的語言、方言中汲取養(yǎng)料，需要通過語言交融和語言接觸推動發(fā)展。如果語言的多樣性消失，語言發(fā)展也無從談起。2005年11月，時任教育部語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司長的李宇明教授在接受《語言文字周報》采訪時指出，“建立和諧的語言生活，首先要對語言多樣性有充分的認識。要尊重各民族的語言，要尊重各種方言，包括尊重繁體字等歷史上的文字，因為這些都是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曹志耘，2006）。

因此，語言規(guī)劃重在處理好標準化與統(tǒng)一化的“度”，在確立統(tǒng)一化和標準化規(guī)范的前提下，包容和尊重語言的多樣性，既不能過分追求統(tǒng)一而忽視其他民族語言和地區(qū)方言，也不能無標準可言以至于影響交際。到底應該統(tǒng)一到何種程度，建立什么樣的規(guī)范和標準才合適？這是我們應該思考的重要問題。

附錄：

關于“外祖母”稱謂的問卷調查表

近日，有網友爆料稱，上海市小學二年級語文教材《打碗碗花》一文，原作中的“外婆”全部被改為“姥姥”。針對這一事件引發(fā)的爭議，我們對“外祖母”稱謂的表達做一問卷調查。希望您認真填寫。感謝您的配合！

1.您的出生地是（? ? ? ?），生長地是（? ? ? ? ）。

2.您的年齡段是（? ? ）

A.19歲以下? ? B.19～28歲? ?C.29～38歲

D.39～48歲? ?E.49歲以上

3.您的職業(yè)是（? ? ）

A.學生（包括大學生和研究生）? ?B.教師

C.媒體從業(yè)者? ?D.語言學專業(yè)研究者

E.公務員? ? F.其他

4.您日常生活中稱呼外祖母為（? ? ? ?）（其他請?zhí)顚懀?/p>

A.外婆? ? B.姥娘（老娘）? ? C.姥姥

D.外媽? ? E.外奶奶? ? F.阿婆

5.您對上海市教材“外婆改姥姥”事件的看法是（? ?）

A.不贊同，多此一舉

B.無所謂，和我關系不大

C.贊同，應該將“外婆”改為“姥姥”

如果本題選A或B，則本次問卷結束。若選C，請繼續(xù)第6題。

6.您同意的理由是：（? ? ? ? ? ? ? ? ? ? ）。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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