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建鳳
摘要:譚延闿書法早年學翁同龢,中年參以錢灃筆法,后上溯到顏真卿,同時廣臨諸帖,終自成一家。而崇古思想是譚延閩畢生堅持的書學理念,它是譚延閶書學研究的一條主線,也是指導譚延闿書法實踐最根本的一則書學思想。
關鍵詞:譚延闿;崇古;書法觀
中圖分類號:J29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9)02-0020-01
譚延閻書法崇古不僅僅是技法上的追根溯源,他更崇尚的是古人書法中的“意”。前人關于書法古今之辯,常有“古質(zhì)而今妍,之談,至于孰優(yōu)孰劣歷來都是眾說紛紜。南朝宋書法家虞龢在《論書表》中提出的“古今觀”較為中肯。虞穌論鐘、張與二王是古與今,二王父子之間又是古今,由此論推出二王書法相對于鐘、張書法是妍,王羲之書法相對于王獻之書法是質(zhì)。然而鐘、張、二王之書優(yōu)劣既微,同為終古之獨絕,百世之楷模。所以虞穌認為古質(zhì)與今妍并非孰優(yōu)孰劣,而是書法傳承之規(guī)律。
明代項穆在《書法雅言·古今》篇中批判了世人較為極端的書法古今觀,指出世人學書的兩個弊端:其一,學書僅宗秦、漢,此為學古太過者:其二,書技只取式于宋元而不上溯,此為學古不及者。他認為尚古太過或者不及均不可取。
察其譚延闿書法崇古思想的內(nèi)涵與虞、項之論不謀而合。譚延閻嘗言:“觀古人用筆,乃知今人之非,則藝進矣?!辈⑶宜J為學書與學詩多有相同之處,他常以學書與學詩之道相互為用,如:
作詩與寫字同,寧澀毋滑,寧拙毋俗,寧苦毋易。
《詩話》有云:
‘唐人用字用韻,皆極平淡,一經(jīng)點梁,遂成絕唱。猶之園蔬囿彘,經(jīng)良庖烹治,即成異味,初不必山珍海錯。宋以后鑿險縋幽,轉(zhuǎn)為多事云云。大意如此,其言亦未為無理。孫過庭論書云:‘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能平正,乃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竊以為詩亦宜然。
這兩處言論,其一是從審美與鑒賞的角度來論述作詩與寫字的相同點,其二是從方法論的角度來論述學詩與學書的相同之處。此類言論在譚延閻的日記和手札中并不少見,他這樣闡述言論的目的顯然是讓自己的論據(jù)更加充分,論點更加形象化,卻也反向印證了譚延闿的某些書學理念與其詩學觀念相通,這一發(fā)現(xiàn)給譚延闿書學思想研究提供了論據(jù)。
譚延閭的書法崇古觀并非是強調(diào)追根溯源,以秦、漢為尊。就以譚延閻的書法實踐來看,其書法早年受翁同龢和劉墉的影響,到中年以后又參以錢灃筆法,他從1914年開始臨習《麻姑仙壇記》,此后半世不曾懈怠。但是他在取法唐顏真卿的同時并未否定或摒棄翁、劉之法,如1926年他在致友人和慶善函中說:
劉、翁、錢、何為有清四大家,不可不觀其通。今以所印何臨《道因》殘帙奉贈,足醫(yī)重墜之病。何書不易學,然不可不知也。
此語中,譚延閻對劉、翁、錢、何有清四大家的書法地位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并未拘泥于時代的先后與早晚,可見譚延閻崇古并無過之或不及,用合乎時宜來形容他的崇古觀應當不為過。如前文所述譚延閻認為學書與作詩有相同之處,另外,我們從譚延閻的詩論中也能發(fā)現(xiàn)相似的觀點。
就以“取法”為例,在相關文獻中未曾見到譚延閻明確闡述學書的取法觀,但他卻不止一次地論述過作詩的取法觀,如:
故當以學古人為第一,且必須學唐以前,久之放筆,自寫胸臆,自然與宋賢合,所謂取法乎上也。
今人論詩,宗宋人,不甚以湘綺為然,其實從此法門入手決無輕浮淺俗之弊,猶學書先當作九宮楷書也,若學成以后,放筆為之,雖自成一家亦可,何必拘拘唐宋之見乎。
以上兩段論述,其一,譚延闿主張學詩如果要學成高深的境界,就必須“當以學古人為第一”,并且明確指出目的是要取法乎上。當然取法乎上之語并不是譚延闿首次提出,其原句是“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取法乎中,僅得其下?!贝苏Z出自《易經(jīng)》,此后這句話常被喻意為學習上的取法乎上。如宋代詩詞評論家嚴羽在其《;倉浪詩話》中,曰:“學其上,進僅得其中;學其中,斯為下矣?!?/p>
其二,譚延闿對學詩以湘綺先生入門予以肯定,他認為湘綺得古法,所以學湘綺入門不會有輕浮淺俗的弊端,就如同學書之初當先學“九宮楷書”,入門之后,再放筆為之。
這三段論述可以看出譚延闿對于學詩的取法觀非常明確,而這種取法觀與他的書法實踐也是吻合的。譚延閻的書法宗顏,但他早期也深受翁同龢和劉墉的影響,所以說他學書是從翁、劉上溯到顏真卿。這一學書過程與他所論及的學詩過程可謂異曲同工。還有一則言論更進一步證實了譚延閻的書法取法觀:
眼高手低是一病,然恒不自足之心,亦即進步之一端。日計不足,歲計有余,不僅良吏為然也。吾書不足學,學之徒增習氣,仍以學古人為宜。
1925年譚延闿的書法已經(jīng)大有名氣,但是他仍勸說友人:“吾書不足學,學之徒增習氣,仍以學古人為宜”,足見譚延闿將取法乎上作為習書至關重要的原則,也表明他的崇古觀念是非常牢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