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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的他者

      2019-04-22 20:38:10陶春云晉世翔章梅芳
      科學文化評論 2019年6期
      關鍵詞:規(guī)訓種族秩序

      陶春云 晉世翔 章梅芳

      摘 ?要 ? 1904年圣路易斯購地博覽會“人類學村”中世界各地原始部族的集中展陳,直觀表達了美國人類學家麥基的進化人類學理論。借助單線進化論解釋的人類文明發(fā)展史被清晰地展示在觀眾面前。整個過程與基于人體測量的“判決性證據(jù)”獲取整合在一起,共同構成了進化人類學的實證支持。這種以鼓吹進化人類學為目的的人體測量,與建基其上的現(xiàn)代體育教育一道,以“文明對野蠻的馴化”為標示,為西方中心主義的傲慢姿態(tài)做出了“科學解釋”。

      關鍵詞 ? 身體測量 ?秩序 ?規(guī)訓 ?種族 ?人類學村

      中圖分類號 ? N09: Q98

      文獻標識碼 ? A

      一 ?引言

      1904年4月30日—12月1日,為了紀念百年前從法國購買圣路易斯安娜以及美國資本主義工商業(yè)、科學技術取得的進步,美國政府在圣路易斯市舉辦了建市百周年博覽會(也稱圣路易斯安那購地博覽會,以下簡稱“博覽會”)。博覽會主展館分布在圣路易斯森林公園東部,以藝術大殿、國家柱廊和節(jié)日宮為中心,兩側分布著博覽會的八大主題館,即:人文藝術館、教育館、礦產與冶金館、制造館、電氣館、機械館、交通運輸館和綜合工業(yè)館。它們旨在向世界展示美國先進的科技成果、繁榮的資本主義工商業(yè),以及新取得的社會科學成就。以上述成就所標榜出的現(xiàn)代文明為基準,公園西部的場館則是圍繞“原始”“野蠻”的他者文化①展開一系列實驗的場所——“人類學村”(圖1)。

      “人類學村”中,居住著從世界各地征集到的不同土著民族。他們在這里生活,建造房屋,進行宗教活動并從事游戲,運用原始技藝制作陶器、籃子、弓箭等器物。這些異于現(xiàn)代文明的生存方式、生活樣態(tài)、情感表達等,都在這里得到陳列展示。

      深受社會達爾文主義影響的人類學家麥基(William McGee,1853—1912),擔任博覽會人類學部主任,負責博覽會期間的所有民族學、人類學事務。懷著在“人類學村”中踐履一門人類科學的理想,他從世界各地搜尋土著民族,邀請至圣路易斯,并以家庭、部落群體為單位,復原其組織結構。在充分還原土著民族生活方式的基礎上,麥基讓這些原始文化與美國所代表的工業(yè)文明進行比對,向世界展示種族文化多樣性和差異性的同時,也在實踐自己關于創(chuàng)立一門“人類科學”的構想。在麥基看來,基于“人類學村”的人類學探究應該包括如下內容:確定用以探究人類體質及心理特征的方法與工具;充分利用考古學發(fā)現(xiàn)的有關人類進化的證據(jù),展示那些不知名的種族及其文化類型;最終嘗試展示出,人類是如何通過“合作”(association)與“規(guī)訓”(training),從野蠻、原始狀態(tài)進步至昌明、理性的階段([1],pp. 821—822)。

      二 ? 麥基的“馴化理論”與“進化人類學”構想

      麥基是美國地質學家兼人類學家。早年從事地質學研究,后受“美國民族學局”(Bureau of American Ethnology)首任局長約翰·鮑威爾(John Powell,1834—1902)以及美國社會學創(chuàng)始人、社會達爾文主義和單線進化的支持者沃德(Lester Ward,1841—1913)的影響,轉向人類學研究。1893—1894年間,他擔任美國民族學局局長,開始著力推進人類學研究,旨在通過探究原始文化,揭示人類文明的發(fā)展過程。為此,在1894—1900年期間,麥基利用單線性進化論對墨西哥索諾拉地區(qū)的土著民族進行了人類學田野調查,調查收集到的材料在1895年亞特蘭大博覽會及1901年泛美博覽會上均有展出,并且得出許多理論先行的種族主義結論。這些結論在圣路易斯博覽會中得到了進一步發(fā)展([1],pp. 36—39)。

      在擔任圣路易斯博覽會人類學部主任之后,麥基迫切地想要證明人類學是一門有用的科學。他強調:“人類學是一門關于人類的科學。廣義上講,它涉及所有人類及其屬性。它的目標與規(guī)劃是與將人作為一種有機體、一種以智力為其區(qū)別性特征的一類生物相聯(lián)系的;它還把人類看作不同種類或種族的集合,看作是由語言和法律,家庭、社區(qū)、社會、聯(lián)邦和國家統(tǒng)一起來的社會生物。同樣從更廣泛的方面來說,這門科學也把人視為人工制品的生產者或創(chuàng)造者,是一種征服低等自然的進步力量。這門科學在其最高層面上則是對人類及其作品的發(fā)展的探究,不僅是為了獲得有關人類自身的確切知識,而且還寄希望于對我們未來的進步有著更明智的指導?!保╗2],pp.811—812)

      為了踐行上述人類學構想,麥基提出“馴化理論”(zooculture),用以指導具體的科學研究。該理論得益于他早期在美國西南部和墨西哥西北部沙漠地區(qū)進行的地質調查。麥基發(fā)現(xiàn)“植物、動物和人都不同程度上依賴于各自所處的自然環(huán)境。靜矗的植物任由太陽和風暴、濕度和土壤的擺布;活動的動物尋求躲避寒冷、炎熱和風,旅居水中,并通過遷徙來覓食;思考的人類建造住所和編織衣服來抵御這些因素,同時儲存、制造和轉運食物與飲料。因此,地球上的生物可以按照各自從物質境域中的解放程度來進行排序。這個序列被認為是對生命體自我活動或自主性程度的表征,即:植物適應環(huán)境、動物尋找或規(guī)避環(huán)境、人類改造環(huán)境”([3],p.227)。在對環(huán)境的不同適應基礎上,他進一步指出,沙漠中,水將所有的生物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與動植物不同,人類能夠打造水井,保存和運輸水資源,進而能夠長期穩(wěn)定地獲取水,讓動植物得以繁衍生息。同時,動植物因仰賴于水而與人類長期接觸,使得人類能夠獲取食物,由此便形成了對動植物的馴化。長期以往,動植物的野蠻習性會在馴化過程中逐漸減弱,逐漸為人所用。農業(yè)正是隨著這種主動適應和長期馴化誕生的。

      上述馴化理論是麥基人類學研究的基石。他將這一基本解釋模型應用于有關人類身體進化的人體學(Somatology)解釋中。在他看來,較之于猿,人的腦容量有了大幅上升,直立行走亦更好地適應了大腦的指令性活動,肌肉也在使用效率上得到了提高,體質得到了改善,工作能力有了成倍的增長。這讓人類的生命變得更長、更容易向較廣闊的世界擴張([4],p.414)。這些變化都使得人類努力適應環(huán)境變化,完成自身馴化。相應的,馴化、適應程度的不同,構成了不同種族相對獨特的文化樣式。進而,圍繞對人類學目標,對不同等級文明形態(tài)依照進化程度進行排序,觀察其中的演化歷程,便構成了“進化人類學”(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研究的主要內容。

      曾經的地質學研究還為麥基的人類學研究提供了方法論幫助,特別是他巧妙地將土地測量經驗應用于對不同種族人體的量化研究當中。麥基堅持,人類和其它物種一樣,存在著馴化程度的高低不同,并且這些差異具體表現(xiàn)在各自身體形態(tài)和運動狀態(tài)中,呈現(xiàn)為某種符合數(shù)學規(guī)律的秩序。量化方法在人類學中的這種運用被麥基總結為:首先,算術是最早被發(fā)明出的科學,在一定程度上是一切學科的基礎;數(shù)值排列與圖表的結合是科學解釋的基本方法,能夠清晰展示事物間的秩序關系。其次,隨著人類知識的增長,科學解釋從關于運動簡單的靜態(tài)排列,向關于運動整個發(fā)展過程的整體性、動態(tài)的理解過渡。新天文學、新化學、社會人類學等學科運用的解釋方式是上述兩種方法的統(tǒng)一。最后,經常為研究者忽視的重要一點是,人類理智活動也是自然事件發(fā)展的結果。有關其誕生過程的解釋,需要整合上述四種科學方法([4],pp.406—407)??傊?,麥基把人類學定義為關于人類理智活動發(fā)展之自然過程的探究,需要綜合運用其它相關學科的科學解釋方法。其中,數(shù)學方法在所有方法中始終占據(jù)著基礎地位。

      基于上述人類學目標和方法的清晰界定,麥基確立了以“人體側量”為落腳點的工作方案,為實證性地開展工作做好了準備。如表1所示,他首先根據(jù)人類活動過程中形成的主要社會產物——藝術、工業(yè)、法律、語言和哲學的不同發(fā)展階段,劃分出“野蠻、原始、文明、啟蒙四個文化等級”([4],p.446)。以之為標尺,麥基又將文化差異與生物學差異相聯(lián)系,強調不同文化的發(fā)達程度與該人種的進化程度是同步的。

      接下來,依照物理特征和所在的地理位置,他又將人類分為白種人(高加索人)、紅色人種(美洲印第安人)、黃色人種(蒙古人)、棕色人種(馬來亞人)和黑色人種(非洲人)([1],p.50),不同的種族屬于不同的文化等級。各有色土著民族被他類比為“石器時代的民族”,而以科學技術文化為特征的美國工業(yè)文明則是啟蒙階段文化的代表,是人類“最高級”的文化形態(tài)。

      最后,在這些界定的基礎上,麥基利用身體測量的方法,嘗試繪制一幅種族進化圖表。為完成這一目標,麥基積極組織探險活動,奔赴世界各地,收集不同的種族的人類代表。他將尋找到的種族代表邀請至圣路易斯博覽會的“人類學村”中,讓自己的“人類科學”具象化。簡言之,“進化人類學是一門有用的科學,它為‘不計其數(shù)的部落、各種語言和眾多勞作方式賦予秩序。通過展示那些例證了進化文化層級和種族類型的原始民族,進化人類學將揭示人性從原始向高階狀態(tài)的發(fā)展”([1],p.52)?!叭祟悓W村”與人體測量工作正是麥基進化人類學構想直觀展示的實驗場。

      三 ? “人類學村”的建立

      麥基在還沒有正式擔任博覽會人類學部主任之前,就已經擬訂了初步的研究計劃。1901年,他與好友霍姆斯(William Holmes,1846—1933)提出希望舉辦一場“以家庭為組織單元的,世界各原始民族代表展覽(世界民族和種族代表大會)”([1],p.26)。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標,麥基組織了七支探險隊分別趕赴日本、阿根廷、剛果、加拿大、墨西哥、俄克拉荷馬、西南美洲,進行原始種族探險活動,計劃以家庭為基本單元邀請土著民族前往圣路易斯參加博覽會。

      人種收集是根據(jù)“進化尺度上的身體類型和位置”來進行的。探險隊分別在非洲剛果尋找被視為“類人猿”“食人族”的俾格米人(Pygmies);在阿根廷里奧加耶戈斯尋找有著“巴塔哥尼亞巨人”之稱的特維爾切人(Tehuelche),這些人身材高大,健碩強健、擁有極其發(fā)達的肌肉;在墨西哥索諾拉地區(qū)尋找塞里人(Seris),因為麥基將賽里人視為未開化地的“真正的野人”,但由于沒有找到賽里人,最后選擇了同樣具有代表性的科科帕人(Cocopas);前往日本尋找正在被工業(yè)文明同化的阿努伊人(Ainus);在美國俄克拉荷馬州尋找波尼人(Pawnees)、阿拉帕霍人(Arapahos)、奧色治人(Osages)和威奇托人(Wichitas);在溫哥華尋找夸扣特爾人(Kwakiutls)和努特卡人(Nootkas);在美國西南部尋找普韋布洛印第安人([1],p.74—93)。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人類學村”中進駐了29個土著民族,共超過500人([1],p.100)。

      尋訪收集到的土著民族被按照可觀察到的進化等級標準被麥基有序地安排在“人類學村”中。首先,依據(jù)土著民族的居住風格和建筑技藝的變化展示種族進化序列。從基卡普人(Kickapoo)的樹皮屋、吉卡里拉阿帕切人(Jicarilla Apache)的圓頂帳篷、艾可瑪(Acoma)人的土坯屋,到威奇托人(Wichita)的具有不同功能的冬草小屋,以及能夠控制室溫的波尼人(Pawnee)的木架土屋、涼棚,再到阿拉帕霍人(Arapaho)建有防風林的圓頂帳篷以及納瓦霍人(Navajo)寬敞的霍根木屋([1],p.102—121)。這些原始部族的居住風格從就地取材的簡單適應到擁有簡易技藝的建筑搭建,從能夠滿足基本居住功能的小屋到擁有干凈、避暑等功能較齊全的房屋,形象地向游客展示了土著民族從“野蠻”趨向文明的過程。

      其次,土著民族的生活方式與原始技藝也構成了人類進化等級鏈條排序。威奇托人編織籃子,制造弓箭、鹿皮鞋以供出售;阿拉帕霍人生產串珠、鹿皮等制品,用麋鹿牙齒加以裝飾服飾;納瓦霍人紡織羊毛及棉布,制作銀銅質地的鐲子、勺子和項鏈,以及綠松石和貝殼材質的用具及飾品;奇珀瓦人(Chippewa)能夠鞣制動物皮毛;艾可瑪(Acomas)婦女則每天都要磨面粉、玉米粉,用以烘焙薄餅與面包;達科塔人則專注于(Dakotas)制作串珠、弓箭、煙斗([1],pp.106—132)。通過不同種族手工技藝的復雜程度,及其對自然資源的適應與控制程度,人類的單線進化過程被麥基直觀地構建出來。

      除物質文化外,土著民族的精神生活也被依次展示。不同的宗教性儀式每天都在“人類學村”內重復進行??淇厶貭柸耍↘wakiutls)表演食人舞;圣伊爾德豐索人(San Ildefonso)、拉古納人(Laguna)、圣胡安人(San Juan)以及圣克拉拉人 (Santa Clara)表演屬于霍皮人(Hopi)的莫基蛇舞(Moki Snake Dances);印第安人還在搭建的神廟里表演克奇納神舞(the dance of Kachina)、面具舞、笛子舞。他們不停地向參觀者展示圣歌吟唱,還用狗肋骨、羊腳趾,以及龜甲搖鈴和干南瓜制作的弦樂器演奏本民族的音樂([1],p.249)。通過展示這些生活習俗與儀式,土著民族的“野蠻”形象得到深化。因為,以麥基為首的人類學家們堅持,這些“古怪的行為顯示出低等動物對其思維習慣的影響”[5]。

      較之于“人類學村”中的動態(tài)展示,人類學館(圖1)則主要致力于各種族人工制品的靜態(tài)展覽。展品被有意劃分為展示人性進步的四個部分:火的運用、刀具的發(fā)展、輪子的進化,以及吸煙的歷史。這些原始技藝的展陳與博覽會上的現(xiàn)代工業(yè)展品正好相互對比、銜接,從而更加形象地“揭示出基本工具中存在著一條連續(xù)的、單向的進化性發(fā)展,并論證了人類的思想是與其手工的靈巧、理性思維和心智技巧同時進化的”([1],p.299—301)??傊?,“人類學村”與人類學館動靜結合、相互補充,讓參觀者更加充分地感受到土著民族與美國之間的文化差異,直觀到野蠻是如何向文明和啟蒙過渡的。

      然而,麥基的人類學構想并不止步于此。種族展覽中的一個特別場所——人體測量實驗室,是幫助上述經驗觀察上升為科學理論的重要一環(huán)①。借助對土著民族和游客的人體測量,麥基獲得大量的“科學數(shù)據(jù)”,量化了土著民族與美國白人之間的身體差異,為他的進化人類學提供了“決定性證據(jù)”。

      四 ? 對“他者”的身體測量

      與心理學家伍德沃斯(Robert Woodworth,1869—1962)、圣路易斯奧運會的負責人沙利文(James Sullivan,1862—1914)合作進行的人體測量實驗是麥基人類學研究的高潮。測量所得數(shù)據(jù)不僅為麥基的種族圖表提供證據(jù),也為沙利文證明美國運動員的優(yōu)越性,進而論證美國式體育教育的合理性提供了支持。

      人體測量實驗從當年5月份開始,由伍德沃斯與他的學生布魯納(Frank Bruner)負責,主要測量對象是“人類學村”中的土著民族,白人則作為對比采樣組參與其間。測量在生理和心理兩個方向上展開。被納入生理特征測量的指標主要包括身高、體重、年齡或體型、各器官的功能性參數(shù),以及包括力量、速度、耐力等在內的身體在運動競爭狀態(tài)中的表現(xiàn),而心理測量則主要涉及那些可能影響進化的因素,如智力、記憶力及感覺敏感度等。

      以身高為例,具體數(shù)據(jù)采集結果例證見表2、表3。

      身高被視為一種能夠量化健康與進化程度的指標,作為衡量土著民族與白人身體間差異的關鍵尺度。以美國成年白人的身高為健康標準,那些低于這個標準的人被視為“侏儒”或發(fā)育不良。在麥基這里,身高的差異被建構為文明的“白人文化”與野蠻的“他者文化”之間的差異。為了“顯示相對大小”,更加直觀地展示人體測量數(shù)據(jù)背后的進化人類學預設,密歇根大學動物學教授伍斯特(Dean Worcester)①還與“半裸的野人”菲律賓多洛雷斯鎮(zhèn)的帕帕加人留下了重要的合影(圖2)。

      除了獲取基本身體體態(tài)數(shù)據(jù),原始人種的各個身體器官的基本功能數(shù)據(jù)也得到了細致的測量。伍德沃斯利用“霍姆格倫氏彩線”對土著民族進行色盲檢測;布魯納通過觀察被蒙住眼睛的被試用棍子對準特定目標的成功率,來確定土著人肢體運動的準確性;借助記錄觸發(fā)受控鈴聲響起的所用時間,測試肢體反應速率與協(xié)調性([1],pp.315—316)。此外,兩人還通過破解密碼鎖、迷宮等形式測試、比較了土著和白人的智力和記憶力??偟膩碚f,伍德沃斯和布魯納共測量了1100人次。通過測量數(shù)據(jù),被測人群分為了22個民族和8個種族([1],p.313)。

      最后一項重要測量是由沙利文圍繞身體在競技運動中的具體表現(xiàn)展開的。是年8月12—13日舉行的只有土著運動員參加的“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上,參賽土著被要求遵守奧林匹克的一般競賽規(guī)則。然而,由于土著不能很好地理解這些規(guī)則,使得這場特殊的奧林匹克成為頗具博覽會色彩的原始種族身體素質的“真人秀”。

      在特殊運動會上,土著運動員被分成八組進行比賽,分別是來自貝魯特的敘利亞人、菲律賓人、日本阿伊努人、巴塔哥尼亞人(主要是特維切爾人)、科科帕人、非洲的俾格米人與巴庫巴人、普韋布洛印第安人以及美洲印第安人([7],p.88)。參賽者被安排參加一系列運動測試,用以測定他們的速度、力量和耐力。這些身體測量具體包括:測定運動速度的短跑比賽,確定肌肉力量的鉛球、鏈球、標槍、射箭、爬桿比賽,以及測試耐力馬拉松比賽。土著人的生活多以狩獵為主,跑步和投擲對他們來說是生活的日常,因此擁有良好的肌肉群。但由于他們沒有經過系統(tǒng)的體育訓練,肌肉發(fā)展很不平衡,故而在比賽中并沒有取得優(yōu)異的成績。

      如表4、表5所示,麥基在獲得具體比賽記錄后與白人運動員的成績進行了比對。雖然對比建立在關于土著與白人的耐力和肌肉力量的“客觀”評測基礎之上,但卻有得到了強烈的進化人類學、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解讀。首先,他強調社會的發(fā)展如同生物進化一樣,是一個生存競爭的過程,是單線性進化的,遵守“物競天擇”“優(yōu)勝劣汰”“適者生存”的法則。這一切“就像在嬰兒期和成熟期之間,沒有捷徑可走,幾乎覺察不到的緩慢增長的生長和發(fā)育過程的單調,是誰也回避不了的:因此從低級的社會生活向高級發(fā)展時,除了經歷一連串細小的連續(xù)的改變,也沒有其他路可走”[9]。其次,文化是身體進化的表現(xiàn),原始部族可以自生自滅,亦可以通過學習高階文化,讓自己擺脫愚昧,更快地完成進化,進入文明的行列。麥基寫道:“以種族而論,這些原始民族顯然正在走向共同體,或者是通過混血,或者是通過較低種族的迅速滅絕來完成。那些較低種族缺少較高種族所具有的,通過數(shù)代人的鍛煉而形成的強健體質。因此,各大洲的種族正逐漸以輕微混合的方式被結合在一起,而人類的負擔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成為了白人的負擔——因為,從人類世界的現(xiàn)狀來看,白人和強者是同義詞?!保╗4],p.446)

      基于上述原因,學校教育就被麥基視為進化人類學馴化理論推導出的重要實踐指南。為此,“人類學村”中專門建立了“印第安學?!保▓D1),用以“展示合作與規(guī)訓加速了人類從野蠻、原始向啟蒙的實際發(fā)展”([1],p.135)。在這所學校里,印第安土著需要學習白人的語言文字、藝術技藝,并接受體育訓練。因為,麥基認為,通過接受白人的文化教育以及系統(tǒng)的體育訓練,土著民族能夠改善素質,擁有強健的體魄及健康的身體,從而適應文明社會帶來的沖擊。簡言之,麥基認為,土著民族的前現(xiàn)代生活形態(tài)想要發(fā)展、進步,就必須通過與美國白人社會進行長期的接觸、交往,接受文明的教育,改造自己的思想與身體,使自己擺脫“野蠻”的“他者”習性,逐漸步入文明,進而完成啟蒙。

      五 ? 結語:測量、秩序與規(guī)訓

      麥基倡導建立一門以人作為研究對象的科學人類學。這門科學在堅持單線進化論的基礎上,一方面尋找考古學、生物進化領域的實例證據(jù),一方面綜合運用以數(shù)學測量、統(tǒng)計為核心的科學探究方法。前一主張體現(xiàn)為1904年博覽會中“人類學村”的設立,后者則是“人體測量實驗室”建立的基礎。通過一系列人體測量和比較,麥基深化了關于白人與各原始種族之間身體差異的“科學理解”。人類學家們以美國白人作為“自我共同體”和“正?!睒藴?,完成了土著民族“他者”身份的建構。

      在完成原始民族“他者”身份建構的同時,進化人類學還為“不計其數(shù)的部落、各種語言和眾多勞作方式賦予秩序”,確立了不同種族在文化進步鏈條中的位置。在麥基看來,各個種族都不約而同地行進在“野蠻—原始—文明—啟蒙”這條單向的文化進化之路上。展示在“人類學村”中,甚至是博覽會上的各種前工業(yè)文明的文化形態(tài)和生活方式,都在例證麥基構想出的這條文明進化的等級秩序。同時,依據(jù)馴化理論,麥基還強調,出于“白人之于全人類的責任”,借助合作與規(guī)訓,在強者文化的幫助下,人類進化的過程可以被加速?!坝〉诎矊W校”的建立,正是他試圖通過文化與體育教育,人為推動野蠻人進化,讓“他者”逐漸趨向“自我”,完成文明對野蠻的規(guī)訓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麥基通過人體測量實驗“強化了種族理論的‘生物學依據(jù)”,對公眾如何看待有色人種產生了持久的影響[10]。正因如此,“現(xiàn)代人類學之父”博厄斯(Franz Boas,1858—1942)在1904年就提出了反對意見,認為麥基的做法忽略對文化差異的本質性澄清,充滿了種族主義色彩。但是,人體測量也確實為普通人提供了“新的標準、新的比較手段,以及關于他們生活其間之世界境況的新見解”[11]。這一思潮在推動體質人類學、生物人類學、體育科學等科學的發(fā)展的同時,亦使 “種族主義”“民族主義”等概念傳播至世界各地。

      簡言之,測量、秩序與規(guī)訓是麥基進化人類學理論的三個關鍵詞。這是三個高度關聯(lián)的主題,借助于世界博覽會悄悄地推廣至全世界,并在現(xiàn)代化的大背景下,成為各發(fā)展中民族的基本共識。這一雙向建構過程在晚清民國時期的中國社會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出于外交和發(fā)展本國工商業(yè)的考量,晚清政府參與并關注了這場盛會。當時國內各大報紙雜志亦報道了圣路易斯賽會及蘊含其中的進化人類學傾向:

      博物院如宿儒講學,自飲血茹毛,陶復陶穴,以至升降之跡,進化之機,人文盛衰,制作隆污,莫不一陳列,無所用其諱飾。[12]

      僅觀農院中一通街約有四英里長而印第安學堂一所。內有學生百名,又于人種院可見寒帶、熱帶全地球各色之人種。體操院一切賽力法皆備,而希臘賽人時代之亞力必嬉戲會亦在其中?!钟匈愸R之場,或騎或車,具地可容二萬七千人。而大體操會則演說養(yǎng)生之理甚詳。[13]

      自達爾文此說昌明,各國教育事業(yè)大有影響,蓋今日文明世界,雖斷無用斯巴達野蠻殘酷手段之理,然知人之精神與體魄,皆能因所習而有非常之變化,以故近日學校,益注意于德育、體育兩途。昔惟重教授者,今則尤重訓練,可以懸一至善之目的,而使一國人、使世界人共同向之以進,積日漸久,而必可以致之,此亦達爾文之學說與有力焉者也。[14]

      至此時起,中國人開始“操練形骸”,改善自身種族之體質,以達及特定量化標準,希望在世界種族競爭中擺脫劣勢。中國社會的現(xiàn)代進程開始圍繞身體測量基礎上的身體改造逐步深化。體育科學理論支撐的體育教育、競技運動、健美活動逐漸繁盛,成為中國近代社會完成自我規(guī)訓的重要組成部分。

      參考文獻

      [1] Parezo, Nancy. and Fowler, Don. Anthropology Goes to the Fair: The 1904 Louisiana Purchase Exposition[J]. Western Historical Quarterly, 2007.

      [2] McGee, William. Anthropology at the Louisiana Purchase Exposition[J]. Science, 1905, 22 (573).

      [3] McGee, William. The Beginning of Zooculture[J].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1897, 10 (7).

      [4] McGee, William. The Trend of Human Progress[J].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2010, 1(3): 401—447.

      [5] Carlson, Lew. Giant Patagonians and Hairy Ainu: Anthropology Days at the 1904 St. Louis Olympics[J]. Journal of American Culture, 2004: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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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Troutman, John. and Parezo, Nancy. The Overlord of the Savage World: Anthropology and the Press at the 1904 Louisiana Purchase Exposition[J]. Museum Anthropology, 1998, 22(2): 19.

      [12] 孫正叔參贊圣路易觀會雜記(續(xù))[N]. 時報, 1905-04-05:7.

      [13] (美)林樂知譯, ?東吳范祎述. ? ? ? ? ? ? ? ?以上圣路義大博覽會之游記[N]. 萬國公報, 1904-12-15: 191.

      [14] 天演學初祖達爾文之學說及其略傳[N]. 新民叢報, ?1904-05-26: 匯編.

      Abstract: In the anthropological village of St. Louis Purchase Exposition 1904, the collection of primitive tribes from all over the world was a visual expression of the evolutionary anthropological theory by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McKee. The history of human civilization, explained by a single line of evolution, was clearly presented to the audience. The whole process was integrated with anthropometric “critical evidences” acquisition, which together constituted the empirical support of 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 This anthropometry, which aimed at advocating 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 together with the modern physical education on which it was based, was marked by the “domestication of barbarism by civilization” and provided a “scientific explanation” for the arrogant attitude of west centralism.

      Keywords: body measurement, order, discipline, race, anthropology vill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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